“少爺!少爺?少爺?”
圓兒見少爺笑得高深莫測,且一個表情不變,覺得怪滲人的,便小心叫他,怕他魂魄出體,跟着郭姑娘進去了,要喚醒他。
方初回神,不悅地瞅了小廝一眼,覺得他今天不夠往常機靈,譬如人家睡得正香,且正做好夢的時候,被人吵醒了,不惱火纔怪呢!
圓兒有些莫名其妙,不知哪衝撞少爺了。
“咱們去哪,少爺?”他趕忙問。
“去興隆銀號。”方初沉聲吩咐道。
說完撥轉馬頭,一抖繮繩,催馬而去。
清啞在努力,他也要努力。
現在他就去興隆銀號安排一樁事。
衛昭這個人實在厲害,他在圖謀清啞的同時,也憑着超常的遠見預測到曾家和劉家的下場,並且暗中做了謀劃。
曾家和劉家對郭家落井下石,商譽受損,經營早就悄悄下滑。
曾少爺決策失誤,又無法回頭,只好破釜沉舟。
五月中,曾家在興隆銀號借貸一百萬,劉家借貸八十萬,均是用各自名下產業爲抵押,期限是三個月。
方初是在清點興隆銀號的賬目時發現的。
他便知道,衛昭在算計曾家和劉家。
因爲,就算是應急,以兩家的實力,也根本不用借貸。定是他們聽了衛昭哄騙,說是請他們照顧岳父的生意,他們覺得自己實力強。不愁還不上,就近借了,到期還了便是。沒什麼大不了的。誰知情勢急劇變化,現在他們真還不上了。
那方初就不會手軟了!
再回頭說郭家,見清啞馬車進門,在門房等候的小丫頭急忙飛奔去上房報信。
楊安平家的便匆匆趕過來,一面攙清啞下車,一面道:“老爺和太太正等着姑娘呢。叫人來看了幾次。”
清啞道:“爹回來了?”
楊安平家的道:“回來了。大爺也回來了。”
清啞便知他們不放心自己。
當下也不耽擱,便去了吳氏屋裡。
吳氏見了她。一把拉住,雙眼嚴苛地把她上下一掃,想從她臉上神情判斷她在方家可受了委屈;一面嘴裡問出一連串的話:“方家老太太人怎麼樣?狠不狠?可說你什麼了……”
嘴裡問着。腳下不停,拉閨女在羅漢牀上坐了。
清啞先叫“爹,大哥”,然後回答娘:“沒有。老太太人很好。”
吳氏根本不信。大驚小怪道:“人很好?你別是沒看出來吧!她們有年紀的人。有事也是擱在心裡頭,臉上看不出來心思的。那一家子老小都是狐狸!”
她心裡,閨女就像小綿羊一樣,方家人都狡猾如狐。
郭守業點頭道:“方老爺心深的很,是個老狐狸。不像韓老爺,我還能罵他一聲‘不厚道’出口氣;方老爺嫌棄你,我連罵他出口氣都不能。——他啥也沒做阿,我要是罵他我就成了不講理的了。”
清啞不料爹孃對方家人這個印象。
她就移坐到爹身邊。幫他抹胸順氣。
“彆氣了,爹。”她勸道。
郭守業見閨女小心翼翼的模樣。心疼了。
他想,對閨女說這些幹什麼?
白叫她操心。
要說也是去對方瀚海說!
他便道:“爹纔不氣。你去了方家,他們都說什麼了?”
郭大全也問:“方老太太都說了什麼話?”
他唯恐小妹聽不懂老太太暗示,想讓她把原話說一遍他聽,他來分析判斷其用意。不得不說,他考慮很周全。方老太太等人說的話若被他聽見了,將是截然不同的效果。
清啞道:“方老太太親自到大門口接我的。晌午從醉仙樓叫的席面。老太太、方伯伯和嚴伯伯他們都陪我喝酒……”
她將方家接待她的情形細細說了一遍。
因爲她覺得方家人對她很好,把這些告訴爹孃和大哥,能讓他們對方家人印象好些。畢竟將來兩家是親戚,她不能在中間挑事,應該兩面調和。故而她隱去了自己對方家人的保證,也隱去了林亦明對她的質問和指責。這些若讓爹孃知道了,可了不得!
郭守業聽說清啞把方瀚海夫婦、嚴紀鵬和林姑媽都喝倒了,哈哈大笑,還使勁拍打身邊茶几,幸災樂禍溢於言表,“這老傢伙,這下可現眼了!”
清啞推他,嗔道:“爹——別笑人家。”
郭守業忙道:“爹不笑了,不笑了!”
然那嘴任憑怎麼努力也合不攏。
吳氏和郭大全也都瞅着清啞笑。
笑一會,吳氏忽然道:“這些人陪你一個小女娃喝酒,不是成心欺負你麼?就算你能喝,也不能這麼對你。”
她多心了,想大家子有教養的女兒,誰這麼喝酒的?
別是方家借這個笑話諷刺清啞吧!
清啞愕然,覺得娘有些陰謀論。
方老太太有什麼用心她不敢斷定,但她相信方初,若方家人羞辱她,方初肯定不會坐視不理的。
郭守業也道:“這個應該不會。嚴姑娘也喝酒的。謝大姑娘那回還被清啞給喝倒了呢。方瀚海就算欺負清啞,他自己不是先醉了麼!”
說着又問清啞:“你走的時候他們都還沒起來?”
清啞道:“噯,說都還沒醒。”
郭守業又笑起來,決定明兒去錦繡堂,一定要好好“問候”方瀚海,出這一口氣,誰讓他瞧不上他閨女的!
被郭守業惦記的方瀚海直到次日凌晨才醒來。
嚴氏急忙帶人上前伺候他穿衣洗漱。
兩人對面,彼此目光躲閃。都很尷尬。
雖說昨日鬧和離是在醉酒狀態,但兒子斷手一事是梗在他們心中一個結,藉着撒酒瘋宣泄出來了。酒醒後居然都沒忘記。
嚴氏也不正眼看他,一面爲他繫腰帶,一面自顧自道:“娘叫你走之前去她那一趟。聽說郭姑娘又堅持要嫁初兒。”
方瀚海忙問:“這是怎麼回事?”
嚴氏便將昨日後來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她昨晚便酒醒了,尷尬地去婆婆那裡認錯。
方老太太體恤她爲兒子的一片心,也沒怎麼苛責爲難她,因將林亦明從清啞那探來的口風,以及自己和清啞打賭的事說與她聽。
方瀚海恍然道:“我就說不對:若非嫁初兒。她要方家爲她準備嫁妝就罷了,怎麼牀也要我們打製呢?婚牀一般都由夫家來做的。既這麼說,那就對了。她其實就是要我們幫初兒籌備親事。”
嚴氏道:“娘也是這麼說。”
方瀚海道:“那你就好生爲他籌辦。”
嚴氏道:“是。我今日就不去錦繡堂了。得把這事理出個頭緒來,理一個清單。郭姑娘說八月十八成親,沒多少日子了,怕來不及呢。”
她實在沒臉見清啞。藉着這事迴避。
方瀚海會意。道:“也好,你就在家準備。”
兩人說着這件事,把昨日撒酒瘋的尷尬暫丟開了。
方瀚海說婚牀不用再費心打造,原來家中已經爲方初準備好了,就用那個吧,也省得趕日子。
嚴氏搖頭道:“不妥。”
原來,那婚牀是爲方初和謝吟月成親準備的,牀圍欄上刻有日月星辰。掛檐、橫眉處更是雕鏤衆星捧月,針對性很明顯。
雖說雕日月星辰寓意守護。適合每一對夫妻,但有謝吟月這個前未婚妻存在,若將這牀拿來送清啞,便是故意刺她眼了。
方瀚海聽後急忙道:“你想得很周到,是我糊塗了。就按你說的,婚牀重新打造。把那個留下,送給族裡親戚用吧。”
嚴氏道:“是。我今日就安排人回去辦。”
方瀚海又道:“我看你得親自回去一趟,從庫藏中挑些好東西,既要珍貴又要合用。這也是他該得的。”
說到最後一句,語聲有些低沉。
嚴氏也不說話,心裡很不好受。
明明是兒子娶媳婦,卻弄得跟嫁兒子一樣,當然不好受。
一時方瀚海穿戴洗漱完畢,又喝了一小碗細粥,也沒敢吃別的東西,才往母親那裡去請早安,順便問昨日之事。
方老太太見他面色有些萎黃,沒好氣道:“知道那丫頭能喝,還不當心。你就這樣小瞧她?”
她昨日後來又找人把清啞的事細細問了,得知清啞曾經一人喝倒嚴未央、謝吟月和高雲溪三女,失悔不已。“知彼知己,百戰不殆”,若她事先知道這段故事,昨日絕不會安排他們喝酒;即便要喝,也只會敬一圈意思意思,何至於弄到那個下場。
方瀚海慚愧地笑笑,因問起昨日後來情形。
方老太太便說了一遍。
又道:“我們都小瞧了那丫頭,都被她算計了。”
方瀚海度其心意,問道:“母親對那丫頭印象如何?”
方老太太想了一想,忽然“嗤”一聲笑了,道:“我活了這麼大,還沒在一個小輩面前吃過這樣虧、丟過這樣臉。——這丫頭不錯!你說她不言不語的,怎麼那麼……想說什麼就說什麼!”
方瀚海忙賠笑道:“母親既覺得她好,管她用什麼法子。若真能不連累方家嫁進來,那是好事。應該高興纔對。”
方老太太道:“就怕她不能。”
方瀚海道:“母親不可小瞧她。她很能出人意表的。”
方老太太道:“我不敢小瞧她,我是覺得這事無可轉圜。就算她請了皇上下旨賜婚,也不能堵住悠悠衆口。且越是下旨賜婚越壞事,人家會說她仗着一個師傅,用權勢壓迫方家接納她。”
她昨晚想了一宿清啞會用什麼法子破局,想來想去也只想到明陽子身上,若明陽子去找皇上賜婚,不是不可能。
但是,賜婚並不能解決根本問題。
方瀚海不得不承認母親分析的對。
他道:“母親別急,我先探探看吧。橫豎她自己保證過的,到時候咱們若有不到之處,郭家也怪不到咱們頭上。”
方老太太要他找機會提醒清啞:聖旨賜婚是沒用的。
方瀚海沉默一會,才道:“好。兒子會跟她說。”
母子又說了幾句話,方瀚海才告辭出門。
到前面,嚴紀鵬正等着呢,兩人一塊去錦繡堂。
錦繡堂比昨日更熱鬧。
方瀚海郎舅兩個一到,衆人皆把目光投向他們。
這是想探知昨日郭織女拜訪方家的消息。
***
依然早起求訂閱、求月票、推薦票!(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