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右任只回答了韓業後一個問題,“人族和薩倫族其實差不多的情況,但你們的明院真的讓我很羨慕,歷史上的蟲災中,明院總能發揮出至關重要的作用。”
“我是明院的一員。”
韓業說的話讓右任眼神凝重,他心裡莫名升起了一股不知道是懊悔還是希冀的心情。
“明院可以和薩倫族合作,明院的行軍司向來以高效、快速、突如其來的風格聞名,他們可以在五族未抵達能源星球之前就將礦石開採一半,並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當然,前提是你族能夠提供精確的星球座標,併爲我們拖延一段時間。”
右任聞言,沉默了很久。
韓業繼續說:“開採偷運出來的礦石三七分,我七你三。等行軍司離開後,你們大可以將剩下的礦石星球當着五族的面炸燬,絕了他們的心思。你們薩倫族安全了,並且還可以得到能源星球一部分的礦石。”
“你說的的確很有誘惑力。”右任沉重地嘆了一口氣,“但你們的行軍司能否做到天衣無縫地掩人耳目?五族雖然不知道能源星球的具體位置,但也推測出了大致範圍,已經派密探在搜尋,你們要在那麼多虎視眈眈的注視下偷走礦石並不簡單,要不然我們薩倫族早就做了。”
韓業自信道:“不能的話,我也不會提出合作,否則豈不是引火燒身。如果你有懷疑,我會讓行軍司展現一部分實力。大約十天左右,會有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發生。”
韓業說得如此篤定,薩倫族右任其實已經相信了幾分,薩倫族和人族臨近,他們對人族的關注自然不會少,作爲人族最傳奇的明院,也一直是他們渴望探聽到消息的存在,只可惜,明院的保密措施滴水不漏,韓業還是右任看到的第一個明院中人。能將自身信息的保密做到如此境地,一定程度上也顯示了明院的能力。
只是
右任疲憊地說道:“我們薩倫族如今的情況恐怕明天就要接受制裁。”
“每個種族內都會出一些敗類,‘連坐’在今天這個時代早已行不通了。”韓業說,“薩洛夫是爲了奪你的權,爲了自身的強大才一意孤行開啓生化實驗,並將你囚禁在這裡。你和薩倫族都是無辜的。”
右任的嘴脣抖了下,他那蒼老的臉深深地低了下去,半晌,他才發出近乎嗚咽的聲音:“那是我兒子啊。”
韓業默然不語。心中瞭然地看這個老人發出最後的悲鳴。
右任的背在輕微抖動着,彷彿有千斤中的擔子壓在了他身上,讓他發出難以控制的低吼聲。他再度擡起頭的時候,眼裡似乎還有淚花,但他的語氣卻是冰冷的:“當他犯下如此大錯時,他就不是我兒子了。”
生化實驗向來是萬族聯盟的禁忌,薩倫族想要繼續生存,只能盡力地將這件事的影響壓到最小。首先,參與者絕不能是薩倫族的一族首領,尤其不能是右任這樣一個在外形象很好的首領,否則這事件太惡劣了。將責任都推給薩洛夫,倒還能解釋爲年輕人的爭強好勝,一時走了歪路,和整個薩倫族沒有關係。到時候,對涉及此事的種族進行一番賠償,再接受萬族聯盟的檢查,確認沒有了其他生化病毒後加上薩倫族認錯態度良好,也許就能息事寧人。這可能是薩倫族唯一的生路了,總得試一試。
當右任下定決心後就拋棄了所有的私人情感,他又恢復了一族統治者的威嚴,不動聲色和韓業繼續談判:“礦石星球是我們薩倫族花費了大量精力才找到的,你們人族一下子就要了七,胃口太大了。”
韓業此時也像個斤斤計較的商人,絲毫不讓:“行軍司爲了保密和安全將會採用人族最先進的星艦和礦石開採儀器,到時候花費的能源也將是一個大數量,那多出來的礦石就當是能源費吧。”
兩人拉鋸了半天,纔將最後分配的比例定位□□,人族六,薩倫族四。
自此,韓業纔算是完成了他此行的目的。雖然他暗度陳倉的計劃聽上去並不複雜,但達到這一條件有兩點卻很艱難,一是行軍司靈活高效的機動性;覬覦薩倫族能源星球的五族整體實力都相差無幾,但唯有人族的明院行軍司纔能有這高出他們頂尖水平一截的戰力,讓薩倫族能夠信任肯合作。二便是保密性,在如今間諜密佈科技先進的信息化世紀,想要在不引起任何懷疑的情況下搬空一座星球,其難度恐怕也僅此於再找到一顆巨超新星爆炸後的能源核心。
爲了隱秘性,韓業親自來到了薩倫族。甚至明院內知道此計劃的都沒有幾個人,即使是行軍司現在也沒有接收到任何調令,也許直到他們踏上礦石星球的那一刻,他們才知道他們要做的是什麼。
雙方很快簽訂了秘密協議,當右任看到韓業展現的獨屬於明院的印章時終於放下了心。
右任忽然說:“‘嶠源’還剩下三毫升。”
韓業不動聲色道:“交給聯盟審判局吧。”
右任卻笑了笑:“你們人族的智慧向來會創造奇蹟,也許‘嶠源’能在你們手中綻放出光彩。”
“生化實驗違背了人道主義。”韓業淡淡地說,對右任話裡的誘惑意味有些反感。
“如果你們人族到了迫不得已會被滅族的時候會使用‘嶠源’嗎?會管什麼人道主義嗎?”右任的語氣有些激動,他迫切地想要看看這個年輕卻又厲害得不像話的人的回答。
韓業沒有回答。
因爲他也不知道他會怎麼做。如果人族面臨滅族的危機,韓業是否還能高談人道主義,是否對‘嶠源’視而不見,不到那一刻,韓業永遠無法知道自己的選擇。
韓業的沉默讓右任莫名有了些寬慰,他表情扭曲地笑了笑,這一天發生的事情對他的打擊太大了,他不知道該如何發泄出他內心的情緒。但他總算可以對自己說,你做的沒錯。
就像是一個天下最善良的母親在知道自己的兒子即將被人殺死時,她也會採取自己能夠想到的所有辦法去阻止,管它有沒有犯罪,有沒有錯。她自己覺得沒錯就好。
韓業離開主操控室的時候,稍稍改變了下里面的格局,僞裝成右任被囚禁的樣子。
右任見狀,只能露出一絲苦澀到淒涼的笑容。
韓業回到機甲後,葉溯還在沉睡,臉色依舊難看得嚇人。韓業上前檢查了一會兒,才重新駕駛機甲離開這裡。
衆多種族都被大嶽族帶領着,將薩倫族的軍隊趕到了迷宮塌陷後形成的坑洞裡,周圍一排種族拿着激光槍嚴陣以待,誰敢往上爬,就不客氣地開一槍,一開始流了幾次血過後,薩倫族果然老實了下來。
韓業走到衆多種族中心,說道:“我已經發送了求救信號,大家等待救援吧。”
他的話在忽明忽暗的天色中彷彿亮起了一盞長明燈,讓慌亂未定的衆種族都鬆了一口氣,只要有救援,他們總能等到的,有希望就好。
燕雪宸抱着小破風急忙忙地跑過來:“葉溯呢?”
“他睡着了,你不用擔心。”
“哦。”燕雪宸應了聲,一顆心放下後,又忍不住將視線轉向坑底的薩洛夫。薩洛夫頹然地坐在角落,低垂着頭。燕雪宸不知道爲什麼陽光開朗的薩洛夫變成了這個樣子,甚至差點害死了她。
在她不曾面臨國仇時,也許永遠想不通了。
十三個小時後,萬族聯盟的審判局鎖定了這顆星球,併成功着陸。
隨着衆多種族的得救,發正在這顆星球的“生化危機”也迅速傳播開來,在宇宙文明中引起軒然大波,已經很久沒有種族敢公然挑釁萬族聯盟的權威了,在此次危機中有成員死亡的種族更是震怒,無論是爲了替死者討回公道或者是爲了種族的顏面還是其他什麼,都紛紛對薩倫族展開了問責。
薩倫族陷入了水深火熱的局面。
與此同時,韓業和葉溯兩個人族的形象也被流傳開來。一個在‘嶠源’病毒肆虐時,和光族聯手保護了衆多種族不被感染,爲他們的得救爭取了寶貴時間;另一個則單身赴險地,將他們統統救出迷宮,並且和大嶽族小王子聯手生擒了罪魁禍首薩洛夫,打破了他們一面傾倒的頹勢。
關於此次重大事件的討論中,出現頻率最多的除了薩倫族就是大放異彩的人族了。只可惜,他們都不知道那兩個人族究竟是誰。就連人族內部都在尋找那兩位爲人族爭光的“英雄”。
葉溯對這一切毫無所知,因爲他在現實世界做了一天實驗後,像往常一樣回到房間休息。當他一覺醒來時,卻產生了巨大的迷茫,分不清眼前的景物是真實還是虛幻。
“怎麼還在這裡?”葉溯茫然地看着天花板,他應該在星際世界醒來纔對。
過了半晌,葉溯逐漸清醒過來,這才意識到他睡了一晚上了,是真正意義上的睡,他沒有做夢,沒有去星際世界,就那樣像個普通人一樣睡了飽飽的一覺。
葉溯一瞬間感到了恐慌和不知所措,他對星際世界的存在瞭解得太少,他不知道爲什麼他能夠去那個世界,也不知道怎麼去,當他無法通過夢境抵達星際世界,他就無計可施了。
他強迫自己在白天睡了一覺,或許是心有所想,他夢到了自己來到了星際世界,也夢到了韓業。可醒來之後的葉溯也十分清楚,那也只是一個夢,和往常那麼真實的感知是不一樣的。
是不是以後再也去不了那個世界了?
葉溯想到這個可能,心臟一陣揪緊。然而,也沒有時間讓他多胡思亂想,他期待的國際物理化學思維大賽即將開賽,他必須要和李弘厚教授前往大賽舉辦地點——太平洋上的一座小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