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說話。”
葉溯看到韓業的脣輕輕動了下,沒有發出任何聲音。葉溯渾身僵硬,背直挺挺地靠在不知道什麼材料的房門上,只覺得冰冷異常,而韓業乾燥的帶着暖意的手指在他裸/露的皮膚上逡巡。葉溯的身體和精神力本就消耗過度,這一冷一熱的刺激讓他渾身的毛孔都忍不住開始顫慄,沉重的雙腿變得了無痕跡。他只是迷迷糊糊地知道,韓業似乎在檢查什麼。
因爲他看到的對方的眼神清淡而又認真,平靜含蓄得像一頃深谷裡的湖泊,似乎韓業的眼睛能映射出一切不尋常的動靜。
葉溯忽然皺了皺眉,韓業的手上戴着戒指,像是被火燒過的鋼鐵,灼熱得燙皮膚,越來越燙,將他所有的感官組織都拉扯到韓業食指經過的地方,知覺被放大,一陣一陣地酥麻灼痛着。
他的臉頰、下巴、喉結......終於,韓業的手停在他的手臂上。
沒有多想,韓業掀起了葉溯的衣袖,這是葉溯被薛鷹羽撞得蹭傷的地方,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只有一塊細微得幾乎看不見的傷疤。
韓業細細摩挲那疤痕片刻,眼神漸漸深沉。
“跟我來。”韓業對着葉溯說脣語,將他領到牀邊坐下,自己去翻了翻客房的急救箱,拿了一些酒精、紗布、消炎藥水和柳葉刀。
韓業將柳葉刀消毒後,在葉溯的手臂上比了幾下,接着擡頭用眼神詢問葉溯。
這是要給自己做手術?葉溯迷迷糊糊地想,看着那雙沒有絲毫惡意的眼睛,又想起剛剛韓業替他解圍的一幕,葉溯還是點了點頭。
“忍住痛。”韓業給他鼓勵的一笑,接着便低下頭,鋒利的柳葉刀輕輕劃開了葉溯的皮膚。
葉溯沒感覺到很痛,只是盯着那刀割開自己的肉有點瘮的慌。
不一會兒,韓業停下了手上的動作,放下刀拿了個鑷子。葉溯不明所以,下一刻就看到韓業竟然從他的血肉裡夾出了一塊指甲蓋大小的薄片,應該是透明的,不過這會兒已經沾滿了血絲,噁心得葉溯渾身血往頭上冒,想想這東西竟然在自己身體內不知道待了多長時間,又是誰放進去的,葉溯更是驚得後背冒冷汗、毛骨悚然。
韓業將那透明薄片放在托盤上,接着立即給葉溯止血包紮傷口,好在薄片藏得不深,只在表層,韓業這一番動刀沒有給葉溯造成什麼大傷害。
處理好葉溯,韓業便從自己的行李箱拿出一個巴掌大小的金屬盒子。
葉溯多看了幾眼,才發現那並不是盒子,而是一件內部構造十分精密的儀器,只見韓業將透明薄片放進儀器內的凹槽裡,接着關上儀器,在表面的輸入屏幕上設置了一些程序。
“可以說話了。”韓業這纔開口,將盒子重新放回行李箱。
“那是什麼!”葉溯脫口而出。
韓業神色微凝,說道:“一種十分先進的錄音監控設備,能實時傳回你所聽到的任何聲音。”
葉溯聽得心驚膽戰:“怎麼會在我身體裡?”
“你手上的傷怎麼來的?”韓業指着葉溯原先的傷疤。
“被人撞的。”葉溯說,“那人叫薛鷹羽。”
聽到薛鷹羽這個名字,韓業便了然了一切,讓葉溯從頭至尾將事情講了出來,他聽完沉吟片刻,道:“應該是你在就醫的時候被植入這片監控儀的,那醫生是臥底。”
葉溯只覺得後背發涼,心有餘悸地問:“薛鷹羽是什麼人?他們爲什麼要監視我?”
“準確來說,是通過監視你來了解另外一個人的行動。”
“誰?”
韓業沉默了些許時間,才抱歉說道:“我暫時不能告訴你。”
葉溯有些頹然,身體和精神上的疲憊一下子涌了上來。
“不過你可以放心,你的生命安全絕不會受到威脅。”韓業又說。
“可是我昨晚還差點被綁架了。”
韓業:“能說說具體情況嗎?”
韓業認真聽着,即使心有疑惑也沒打斷葉溯的敘述,直到聽他說到精神入體時才難以察覺地皺了下眉,掀起葉溯的褲腳,檢查他的雙腿,全部瘀血發紫。果然是精神入體操作不當的後遺症,不過葉溯的感態是細膩,雙腿受到的傷害要比一般人輕了很多,否則難以支撐到現在。
“你在這裡等我一會兒。”韓業轉身離開房間,很快從艦長那裡花錢借來了一臺人體掃描儀,給葉溯做了一個詳細的檢查。
一邊做檢查,一邊在自己的光腦上記錄下各項數據。
“要是覺得累,可以先睡一會兒。”韓業輕聲說。
葉溯看他那麼認真細緻的樣子,心底裡對他不肯告訴自己真相的怨氣忽然就散了,也許有什麼不適合他知道的秘密呢。知道的多也不一定是好事。
這麼安慰自己,疲倦不堪的葉溯躺在房間裡唯一的一張牀上睡了過去。
現實世界,天色已經大亮,葉溯起牀小心翼翼地移動雙腿,恍然驚覺這個世界他的身體是健康的,也說不上來時落寞還是激動,他踏着利落的兩隻腿大跨了幾步。
洗漱好後,去見了李弘厚教授,在他的指導下,葉溯又很快熟悉了英國皇家研究所的實驗室,能夠自己單獨進行實驗。皇家研究所得到了英國皇室的支持,無論是設備還是科學家都是全國頂尖的。
葉溯以往因爲儀器受限而擱置一旁的疑惑在這裡大部分都能得到解決,有時候和其他科學家的助手們交談兩句也能獲益匪淺,葉溯頓時欣喜不已,對於自己研究的項目前所未有地充滿了信心,一時間陷入了廢寢忘食的研究。
而另一邊世界,韓業見葉溯睡得十分沉後放下了心,能夠睡着說明身體還沒糟糕到一定程度。他在書桌前靜坐了片刻,拿出光腦撥通了一則通訊。
“韓業?你不是離開華都星去薩倫摩格星系了嗎?”光屏那邊正是執行司前任司長紀川。
“嗯。”韓業點頭,“我在路上遇到了葉溯。”
“葉溯!”紀川一驚,“他怎麼跑你那去了?我家兔崽子找他都快找瘋了!”
韓業:“其中複雜稍後再說。我在葉溯體內發現了一片af45型監控儀,可能是來監視您的。”
紀川怒極反笑:“他們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啊,從我這裡找不到線索居然對一個孩子下手。”
之所以會選擇葉溯而不是紀嘉悅,是因爲主席一黨都一致認爲紀川對於自己的兒子會更加關注,af45型監控儀雖然先進,但要想在親密接觸下瞞過以敏銳感官而聞名的紀川還是有點難度的,他們索性將突破放在了葉溯這個既能接觸到紀川又不會被發現的安全距離上。更何況,主席一黨和韓業一樣,都認爲紀川不會無緣無故收留一個來歷不明的人,葉溯身上必然也有他自己特殊的地方,在機甲賽上暴露出來的極度純粹精神力就驗證了他們的猜測。但誰料,葉溯陰差陽錯地遇上了韓業,而韓業所戴的戒指也非常不一般。
那戒指不僅僅是容納韓業身份芯片的裝飾物,製造它的金屬更是珍貴異常,是萬族聯盟十大巨頭之一的婆羅那族獨有的合成金屬。這金屬本來就少,婆羅那族自己用都捉襟見肘,更別提其他種族了。韓業的祖父在蟲族戰場上不知怎的與婆羅那族的總指揮交好,有幸得到對方贈送的一克這種珍貴金屬,韓業的祖父便將它摻在其他幾種名貴金屬之中,給韓業打了枚戒指護身。這種金屬最大的特點就是對探測型的電磁波相當敏銳,常被婆羅那族用作反偵察設備。
人族科技遠遠及不上婆羅那族,被主席當做秘密武器的af45型監控儀在韓業的戒指前沒有任何藏身之地。
“在昨晚,葉溯還遭遇了綁架,從車型上來看,是暗院的人。”韓業繼續說,“據我猜測,應該是暗院得到了什麼情報,認定了葉溯和明院十二年前那一戰有關係,所以放棄了監控轉而直接綁架,進行研究。”
暗院,與明院相對,是現任主席爲集權而設置出來的滑稽組織,企圖取明院而代之。薛鷹羽正是被暗院給吸收了。
紀川諷刺地笑了兩聲:“他們是以爲我得到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呢,都快想瘋了。我早就將那次戰爭得到的母蟲直系後代的蟲族屍體交給了聯邦研究院研究,就只藏下了星卦,除了你其他人得到星卦也沒用,人心總是貪的,他們不肯相信我,只願意相信他們自以爲是的寶藏。對了,你知道葉溯的精神力有什麼特殊嗎?”
韓業搖頭。
“我從我家兔崽子那裡旁敲側擊地打聽過,應該是葉溯的精神力等級會變動,早晚精神力等級低,到了正午高,最高的可能有ss級。”
饒是韓業,聽了不由驚奇,他只知道葉溯的精神力有其特殊之處,卻沒想到如此特殊,在整個人類歷史中,這種情況也從未出現過。很快,他意識到其他方面:“暗院也得到了這消息?難怪他們迫不及待地要擄走葉溯,恐怕是以爲葉溯的特殊精神力是您造成的?”
紀川瞭然道:“我都能從紀嘉悅那小子裡得到這消息,估計知道葉溯特殊的其他幾個人口風也不會嚴,被人三言兩語套了去很正常。”
頓了頓,紀川那有了皺紋的眼角忽然流露出凌厲的殺氣:“是我連累葉溯了,先讓他跟着你一段時間,我得讓那些蠅營狗苟們知道,我只是沒了精神力,但還不是一個任人揉捏的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