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體科學研究所三樓所長辦公室,套着白大褂的徐所長坐在辦公桌後面的椅子上,雙手互握手肘放在桌上,看着沙發上坐着安娜和宋小雙兩人,那雙歷經風霜的老臉上,犀利的雙眼反覆打量同樣白大褂在身有着助理研究員胸牌的安娜,還有穿着淺藍色實驗室工作服的宋小雙。
徐所長暗歎口氣,最後老臉上顯出苦澀的笑容,再次確認般的說道:“安娜,你說需要給宋小雙臨時的權限密碼,查閱資料庫裡原始宗教相關的原本資料?我沒有聽錯吧?那些就連你現在助理研究員的身份,如果不是研究需要,所裡也不能批准你進入恆溫恆壓原始資料庫,那可都是研究所幾十年辛苦累積的寶貝,不,應該是整合國家之力才建立的原始資料庫,很多都是孤本書籍,你也不是不知道,一旦離開了資料庫的保存環境,那些記錄在羊皮、樹葉、骨頭,還有人......上的原始資料很可能很快腐朽掉,想要短時間內待在資料庫內就近查閱應該不會有什麼線索可以尋覓,這不是難爲我老頭子嘛?這兩天異調委拿着上面的命令來壓我,想要派人借閱這些原始檔案,都被我用研究所章程硬生生拒絕了,要是他們知道了你和宋小雙長時間待在資料庫內,研究所會有**煩的,告訴你們吧,異調委早就想兼併我們人體科學研究所,被相關部門擋了回去,說是研究所獨立的地位能最大的投入到研究工作中,安娜,你懂的,我就不多說了......”
果然是老狐狸啊!幸好我還有所準備。
徐所長狀若爲難的樣子引得安娜心裡面暗自腹誹着。徐所長老奸巨猾人老成精的印象在她心裡面早已根深蒂固,知道徐所長就是在“哭窮”,什麼資料庫內的原始檔案容易毀壞,不能輕易進入完全是託詞,徐所長需要的是利益,絕大的利益,不巧的很,安娜身爲徐所長的弟子,能夠清晰的知道徐所長的行事風格,宋小雙身上就有研究所需要的那些利益。
“所長,樑莉去做全面的體檢了,宋小雙的空餘時間也不多,這個你也知道,我就長話短說吧,原始資料庫內的所有物品,都經過了最新一代智腦(研究所內部使用的巨型機,不連接外部網絡)檢索備檔,留存了拓印、拍照後電子化的版本數據庫,這個工作有專人負責一直在進行,我們都知道所裡有新的原始檔案進入資料庫之前,就會上傳拓印和拍照版本經過智腦檢索分析沒有問題後,纔會允許這些原始檔案以某種特殊的方式保存進資料庫,畢竟有些原始檔案的載體真的很脆弱,有些則還有各種對人體造成危害的物質,我們只需要你給臨時的權限,調用智腦數據庫中那些數據檔案就行,只需要開放原始宗教相關的部分就行,反正研究所的保密制度太苛刻了,數據庫分級保存,除非我自己是智腦,否則還不是看不到其他內容!”
安娜侃侃而談說出來心裡面的想法,這只是要求,她知道徐所長一定會提出她和宋小雙兩人能夠給研究所提供什麼回報,要大大超過研究所提供數據庫檔案的付出才行。
畢竟這是一個研究員在沒有上級下達研究任務的情況下,主動提出調閱數據庫裡的檔案,雖然在研究所的歷史上不是沒有過先列,但是真的很罕見,安娜的助理研究員身份,在研究所裡是比較靠後的,上面還有三、二、一級研究員,如果安娜沒有拿得出手作爲交換的利益,徐所長雖然是她碩博連讀的導師,也不好徇私的,畢竟研究所的制度在那呢,有了對於研究所發展有益的極大利益,制度可以不去管他,制度是死的人是活的就行。
“喔,好吧,可以給你們臨時調閱相關分類數據庫檔案的權限密碼,保密制度是怎麼回事,我就不多說了,自己看着辦,宋小雙,你和我們所,還有星銳能源研究所都是簽署了保密協議的,目前看來你對保密協議領會的比較好,國安部機構都發了保密詢問函件,抱怨不能撬開你的嘴多知道點研究所的相關情報,研究所的情報沒有泄露出去,這倒是可以搪塞一部分人的嘴巴,不過你畢竟不是研究所的研究員,我們得簽署一個協議才行......”
徐所長眼眸裡精光一閃,嘴裡不以爲意的說着話,看似還有些爲難,其實內心裡正在得意之中。
這兩天異調委旗下機構每天都用保密線路打來電話,詢問什麼時候把宋小雙交出去?宋小雙可是他從星銳能源所手裡接手的熊貓級別異能力者,圍繞着宋小雙,研究所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眼見要出成果了。不說別的,就是宋小雙迥異於一般異能力者不同的血液樣本,就讓研究所基因研究實驗室多名專家興奮不已,經過系統化的解析,宋小雙的基因沒有丁點變異傾向,和別的異能力者多少都有基因微觀尺度上進化變異完全不同,這不僅是研究所成立以來遇上的第一次,就是從世界各國研究人體潛能研究的研究單位來說,這也是不可思議的一個現象,顛覆了異能力者就是基因進化變異後才能擁有能力的固有印象!
人體科學研究所雖然是集合國家之力成立的一個研究所,各方面蒐集整理的資料浩如煙海,又是在幅員遼闊的中國,佔着地利之便,所裡的研究專家也根據從故紙堆裡的資料做過相關研究,提出過異能力者不一定得身體變異才會覺醒異能力的推論,畢竟這種說法和國際上的主流研究思路不相符合(人體科學研究所成立於上世紀八十年代,中外學術交流頻繁,做學問的選擇站隊是很正常的,不幸的是當時的大環境,一些看起來佔主流的學術思想都帶有外國佬的印記),不佔主流,恰好徐所長就是這樣一個不佔主流想法的異類!
研究所在他的帶領下正在逐步扭轉這種隨大流的研究格局,堂堂中華,有記錄的歷史就是一萬年(上下五千年不是說只有五千連歷史,而是兩個五千年曆史),現在好不容易出現了一個宋小雙,可以讓那些研究所內的學院派研究員正視從不同角度來做研究,假以時日人體科學研究所的研究成果能少得了嘛?
單單憑藉宋小雙基因完全正常,卻是強悍的異能力者這一條,研究所就有不少潛力可挖,宋小雙對研究所的重要性就無法替代,異調委跑來想要摘桃子,把宋小雙弄走,徐所長當然不會同意,他得想法子讓異調委弄不走宋小雙,退一步說讓宋小雙保持個體的半獨立性,有一定的自由度,不管是在異調委旗下還是人體科學研究所,宋小雙纔會源源不斷的提供新的價值,老奸巨猾的徐所長,把宋小雙當成打開人體神秘潛能研究領域的一把金鑰匙,換了別人也不放的。
徐所長一說出要簽署一份協議,安娜就抿嘴一笑,白皙的手指拂過額前的黑色碎髮,給了宋小雙一個果然如此的眼神,安娜那種笑容不是裝的,顯然她也沒有料到徐所長會給人一個驚喜。
宋小雙自然明白,安娜以前就曾經不止一次說過,徐所長準備把他弄進人體科學研究所,但是宋小雙中等技校的學歷,無法突破研究所最底層的分析員學歷至少是大學本科這道坎,讓宋小雙再去讀大學就有點搞了,宋小雙自己也不會同意的(現在的大學是個什麼氛圍國人都知道),是以這就成了徐所長心裡面不大不小的一塊心病。
現在知道徐所長應該是被逼急了,費勁周折總算是搞定了宋小雙在研究所身份的問題,趁安娜和宋小雙兩人有所求,小小的要挾一下,胡蘿蔔加大棒的法子可是自古以來就有,徐所長使出來也是信手拈來不漏痕跡。
“只要簽署了這份協議,查閱分類數據庫檔案就不是臨時限時密碼權限,而是正式的動態密碼權限,我會以所長的身份提交給智腦“審覈”的,智腦說穿了就是一臺帶着人工智能的巨型機,也就是走一下程序,這樣以後上級過問下來我們都有理由反駁,程序走對了別人無話可說!”
看到安娜和宋小雙都一副瞭然的樣子,徐所長真心笑了,算起來安娜和宋小雙都屬於自己人,事情既然點透了就沒有什麼遮掩的必要了,徐所長站起來走到一旁牆角,速度的打開矗立在牆角一米多高灰白色外觀的保險櫃,拿出一個半透明塑料袋材質的文件袋,放在桌子一角,走回桌子後的椅子上坐下,神情變得嚴肅起來,卻說着開誠佈公的話語。
可見徐所長早就等着這一天了,現在放在臺面上來,臉上那種嚴肅的樣子是徐所長故意爲之,其實他也知道端着個領導的架子在安娜面前根本沒有用,但是這裡是所長辦公室這樣看起來不是顯得正式一些嘛。
徐所長看到安娜拿起放在桌上的文件袋,撕開封籤抽出有一釐米厚度的文件,看到第一頁安娜臉上先是驚訝後是慶幸的神色,徐所長對此已經事先估計到了,快速的拎起桌上一個內部聯繫座機的話筒,按了一個號碼快速接通後,徐所長語速沉穩的說道:“體檢室,樑莉的身體檢查怎麼樣?......嗯,知道了,按照計劃做全面的檢查,血液樣本第一時間送到基因研究實驗室,嗯,宋小雙在我辦公室有事,半個小時後下來,嗯,就這樣......”
宋小雙看到徐所長專程打電話到體檢室,以不容置疑的口吻爭取了半小時的時間,意味着安娜手裡正在看着的文件,一定需要他認真思考後才能拿主意,宋小雙從安娜手裡拿過看過的幾頁文件細看,雖然他早已用精神力探查知道這是一份聘用合同,以及附帶的多份保密協議,仔細看才明白這份聘用合同的詭異。
涉及到保密單位的文件,宋小雙也簽署了好多次了,星銳能源所保密協議、國安機構保密協議、人體科學研究所保密協議等等,那種帶有警告、提示的慣常用語宋小雙已經見怪不怪了,沒有想到這份聘用合同上根本沒有這些字眼,讓宋小雙感覺確實有些詭異的氣氛,是因爲開篇上面不僅提到了中國科學院、中國工程院是人體科學研究所共同的領導機構,還提到了異調委的字眼!
聘用合同大意是這樣的:根據第.......文件章程規定,經過人體科學研究所考察和實際研究需要,經過研究決定特聘用自然人宋小雙爲研究所專屬分析員,待遇等同於一線數據分析員,希望此同志能爲人體科學研究所......,末了幾頁文件末尾突然來了句,此分析員職位不影響異調委借調,屬於特殊聘用制,後面就是2013年11月X日,最後面就是人體科學研究所的簽章。
宋小雙看到中科院和工程院作爲人體科學研究所的領導機構,是早已料到的,徐所長能夠反覆的折騰給他弄一個特聘專屬分析員職位,已經是絞盡腦汁了,算是開了研究所的先列了,至少以後進入研究中心大樓,也有那種胸牌了,研究所多少還是得發點工資的,但是爲何後面加上一句異調委借調,這是啥意思哈?難道徐所長已經早已料到異調委會來把他弄走,那麼這個專屬分析員有啥用?
也許是看出了宋小雙的疑惑,徐所長表情有些凝重的說道:“異調委可不是人體科學研究所能抗衡的,他們的實力是建立在整個國家基礎上的,限於保密原則我不能多說,要不是我反覆申請,重申沒有你的參與,人體科學研究所將會失去很多寶貴的契機,讓我們研究所從唯變異人類才能是異能力者,這種錯誤的單一研究道路上改回來的契機,上級也有一些專家同意我們所的觀點,鑑於異調委似乎比上級還要重視你小子,所以很“幸運”的通過了你成爲特聘專屬分析員的申請報告,不過爲了不和異調委搞僵關係,我們在合同末尾補上了同意異調委把你借去的字句,這樣有個緩和的餘地,所以說你不必像其他研究員分析員一樣,沒有外派出勤任務,就得窩在研究所裡研究各種數據,你是相對自由的,除了研究所需要你的時候必須回來完成各種工作外,其餘時候幹啥研究所沒有硬性要求!”
徐所長開始還嚴肅認真的樣子,後來就妥妥蛻變成勾引小紅帽的大灰狼了,變成徐徐善誘了,因爲徐所長不待宋小雙從繁雜的組織關係措辭中抽身出來,語氣緩和語速不快的繼續說道:“怎麼樣,簽了吧?簽了就可以鑽進書海里研究原始宗教的密咒和各種法決,提高自己的實力,有安娜幫你,看懂各種少數民族的語言文字和各種外語都不難,也可以申請協助,唯一的要求就是事後報告要認真寫好交上來,裡面得有研究獲得的分析數據,以後你得記得,你是研究所的專屬分析員,有着覺得研究所用得上的研究資料情報之類的,回到研究所後做成相關報告提交,別嫌麻煩,只有條理相對清晰論據充分的報告纔會有價值,才能對得起你的這個專屬分析員身份!”
聽到徐所長如此說,宋小雙反而有些猶豫了,這老狐狸給他畫了一個大餅餅,就是那個專屬分析員的身份,但是宋小雙怎麼覺得這是一個大坑勒?
他已經被徐所長給弄迷糊了,還沒有徹底的回過神來,看到安娜在一旁拉着他的胳膊,示意答應徐所長伸出的橄欖枝,簽上手裡的合同,宋小雙也不細看,接過徐所長遞過來的簽字筆和印泥盒子,“刷刷刷”幾筆在一大堆文件上籤上名字,按上手印,單是合同就有三份,保密協議十幾份。
簽署到最後一份補充協議,宋小雙纔回過神來看了兩眼,上面說在未解除合同有效期範圍內,不得同其他研究單位簽署正式聘用性質的合同,宋小雙背脊骨一麻,這是個死坑啊,老狐狸把他扔坑裡了,因爲根本就沒有在合同上找到解除合同日期的字句,只有簽署合同的時間,這就是一份無限期合同?
宋小雙不是嫌分析員職位和工資低,他根本就不在乎這些,他在乎的是即使是徐所長翹辮子了,他還得掛着分析員的身份,這和開始他看在安娜的面子上,也爲了探尋人體潛能的秘密,答應簽署合同幹過幾年就不幹了完全是兩個概念。
不過現在墨跡未乾想要反悔這種事情宋小雙也做不出來,宋小雙坐回沙發上臉上有些悻悻然之色,安娜可比宋小雙謹慎許多,文件都是一份份的全部細細看過,最後也看到了這份補充協議,立馬就明白宋小雙跳進坑裡了,她和研究所簽署的合同上面都有具體的協議到期的時間,以及末了無異議自動續約的規定,宋小雙的合同怎麼是無限期合同?
這個老狐狸,這下慘了,宋小雙得幹一輩子分析員了?
安娜覺得有些鬱悶,心裡面暗自腹誹着。因爲安娜知道,宋小雙的學歷問題不解決,就沒有上升的空間,安娜也想當然的認爲徐所長會讓宋小雙留在研究所幾年,多至十來年的時間在,待相關的研究課題結束後就離開,那個時候她的合同也差不多了(因爲安娜還是英國國籍,又因爲各種因素難以弄到很難弄的中國國籍,與研究所的合同是幾年一續簽),那個時候她在宋小雙心目中的位置肯定比鄭海玲強多了,如果宋小雙不能離開研究所,她豈不是還得留在研究所?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用合同留下宋小雙,擋住異調委拉人,還順帶的把她留下來,這一石三鳥之計事先怎麼沒有看出來勒?
要不是徐所長是她的授業導師,安娜已經要發飆了,稍後安娜很快冷靜下來,覺得徐所長這事情雖然做的不地道,但是徐所長和她的主要目標是趨同的,就是把宋小雙名正言順的留在研究所。安娜不動聲色的看着身邊坐着的宋小雙,發現他臉上已經再次變得木然,看不出什麼感情波動,就知道他已經冷靜下來。
看到徐所長利索的把桌上有些散亂的文件裝進文件袋內,放進辦公桌抽屜後,拿出兩張身份識別卡和一枚胸牌放在桌子上,宋小雙站起來把卡和胸牌收好,轉身就走,安娜也轉身就走,徐所長直搖頭,暗歎宋小雙來了後安娜就亂了分寸了,女人就是感性的,不管她知識再高又能怎樣?
“所長,是小楊寫的報告裡提到木·江措上師使用了密咒吧?安娜的綜合報告還沒有寫好。”
宋小雙手放在門把手上轉頭快速的詢問道。
“是啊,我讓她留意一下和你接觸的有着各種異能力的異能力者的情況,木·江措上師早年間我們也去尋訪過,可是運氣差了些,也可能和我們無緣吧,他沒有到過人體科學研究所。”
徐所長對於宋小雙突然發問,不以爲意的快速說道,徐所長不免有些得意,這次年輕的分析員楊伊帆就做的很好,她提交的報告上從某一個側面證實了研究所多名研究員的猜測,密咒用得好,表現出來的作用是巨大的,關鍵在於以往專程尋訪木·江措上師卻難覓尋蹤,研究所缺乏像他那樣苯教原始分支巫師的具體研究資料。
如同木·江措上師、孔敢·頂兩人負責傳承的各地域性原始宗教研究資料,這些冷門的研究資料,以往都是國家“盜墓隊”(考古隊)從各處墓穴裡蒐集整理後,區分出來轉交給人體科學研究所收藏,可是資料是死的,因爲習俗不同,藏地的那種發掘工作尤其少,沒有想到楊伊帆還能意外碰上木·江措上師,當然得提交詳細報告了。
“嗯,曉得了,我們先下去了!”
宋小雙神情一愣後,拉開房門走了出去......
待在工作間正在分析數據的楊伊帆妹紙,沒來由的感到身上一寒,暗自忖莫不是有不好的事情發生?起身給自己泡了一杯咖啡,轉回頭就看到宋小雙那張臉,楊伊帆臉色一變知道事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