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廳裡,小小見了幾個急着回事的嬤嬤和媳婦子,處理完所有的事後,纔回映園去。鳳陽跟在她身邊問着方纔來回事的嬤嬤提到的事。
“六嫂,你想她今日來是爲了什麼?”鳳陽邊走邊看着地上鋪着的白色石頭,小徑兩旁不知名的小花開得正歡,間或栽着幾株菊花,層層迭迭的花草交織出一片屬於秋天的熱鬧景象,完全看不出冬將至的蕭瑟。
“不知道,不過她一聽到安菊說九妹兩個兒子的事,那臉就白了。”小小若有所思的道。
“我記得她似乎纔回過孃家。”紫陽的婆家在茲州,就在京州的左側,與京城相距約五天的路程,雖然住得算近,可紫陽出一趟遠門很不容易,因爲她上頭除有婆婆外,還有個太婆婆,身爲長媳的她非常的忙碌,原早就約好到京城來談生意時,順道來拜訪秋冀陽夫婦的,結果行前竟然出了大兒子失足落水受傷,小兒子受到驚嚇過甚摔了跤的事。
“九姊派去照顧孩子的人,都是精心挑選的,還跟六哥這兒調人過去呢有他們在,怎麼會讓他們出事呢?”
小小不置可否,轉移了話題,聊到方隨風身上去。
方隨風這幾天也忙,安撫過未婚妻之後,他便住到京城的方家宅院去,鳳陽知道他是去忙方家的生意,忍不住開口問小小:“六哥生意上的事,可曾與六嫂提過?”
“提倒是不曾提。”他是直接拎着她進賬房去幫他核帳的,小小突然想到,她自己打理琳琅寶閣,知道商號的機密是不會隨意讓人探問,尤其是賬目,那可是關係着一家商號的命脈,可是秋冀陽卻對她毫不避諱。那時與他關在賬房相處的日子,她算賬,他看文書,偶爾聊幾句,就像她在琳琅寶閣裡算賬一樣,不過那時沒有人陪她,沉悶無聊死了,但在秋冀陽身邊,他像是知道她待不住,就讓人陪着她出去逛街,不會讓她有煩悶的感覺。
她好像就是那個時候,慢慢的習慣了他無微不至的呵護,嗯。像是冷水煮青蛙。她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小小不好意思的打量身邊,見安梅她們正在談田嬤嬤回的名單,鳳陽則是若有所思不知在想什麼。
“你在想什麼?”小小邊問鳳陽,邊提裙步上映園的臺階。
“方隨風不曉得要忙多久?”鳳陽挽着小小的手轉進抄手遊廊。
“你要不要去探望他?”
鳳陽一愣,“探望?”
“反正就在京裡嘛,我們找一天去京裡玩,順便去看他。”
這人一去京裡幾天了,沒有半點消息,小小想幸好冀陽哥哥出門在外,都不忘傳訊息回來,她忘了,不是人人家裡都有鳳閣這般傳消息快速的人材。
鳳陽歪着頭考慮,“我們去京裡,是一天就回,還是……”
“也可以帶亮亮去讓祖母看,我祖父和祖母可喜歡亮亮了。”
“亮亮長得好,誰見了會不喜歡啊”
兩個人高高興興的商議起要去京裡玩,順道去探望方隨風,安梅沏好茶過來聽到,忍不住開口問了一聲。“夫人、十二姑奶奶不是忘了家裡還有客人吧?”
“喔她啊”鳳陽這纔想起了修治珍,“她應該是說完了要說的事情,就會打道回府了吧說到這個,那個程秀,還有外頭傳的亂七八糟的流言,你和六哥打算怎麼處理?”
小小瞠大眼,“我們處理什麼?流言又不是我們傳的。”想到程秀,小小眉頭就攢得死緊。
“那……”鳳陽頓了一下問道:“她不是想要與福安商業協會合作嗎?”
小小點了點頭,然後道:“可是我們從頭到尾都不曾想與她合作,也不想到韓川國去發展。冀陽哥哥說,福安商業協會已經擴展得太大了,人員難免有些良莠不齊,把現在的商業協會管好來,纔是最重要的。”
鳳陽不懂,只是覺得既然有機會,爲何不做。
“要合作生意,也得看看合作方的爲人,程秀這樣的人,我覺得不妥,冀陽哥哥他們也這麼想。”尤其這位柯太太可是想要以此再嫁個如意郎君的,程秀當年傷害了龍從文,秋冀陽與龍從武兩個人都看在眼裡,福安商業協會三大頭頭都不待見她。
小小沒告訴鳳陽,秋冀陽讓鳳閣的人接來程、柯兩家的人,也沒跟她說,那個流言是誰在背後操弄的。照鳳陽的性子來看,要讓她知道,流言是洪家少主爲了建功搞出來的,肯定會殺到洪家去狠揍他一頓。
其實小小也很想很想這麼做,痛快啊可是不行。唉會首夫人的名頭壓着她,她的一舉一動都會引人注目,就像當初賢親王讓人傳出去的事一樣,明明她沒做,卻傳得繪聲繪影,還引來一些讓人不痛快的事來。
不過憋屈了這麼久,前幾日總算開始有讓人痛快的消息出來。
順天府接獲密報洪平田的產業上,住着一批外地人,說着奇怪讓人聽不懂的話,長得跟天陽國的人也不一樣。五城兵馬司領人去搜了,果然逮到這些身份不明的人,沒有入關的官防憑證,還兇惡的拒捕,順天府尹將人帶回後,就有衙差道這幾人似與數月前在邊境小鎮行兇的人神似,順天府尹細查之後,又將洪平田及其子洪鑫貴帶去回話,不多時,洪鑫貴就被打入大牢,洪平田頻頻喊冤,不過朝中官員沒讓他好過,彈劾他治家不嚴養子不教,身爲朝廷命官卻縱子包庇罪犯,而不是助官府逮捕犯人。
洪家族長還沒到,但京裡的洪家族人,因爲洪平田的事惶惶不安,想到東籬閣向少主問計,卻沒想到撲空,因爲洪家族人奔波於洪平田宅與東籬閣之間,也引發朝臣關注,就有官員去查東籬閣的老闆,得知竟是洪家少主,當下言官們又有材料彈劾洪平田了。
這兩天,御前因彈劾洪平田這位言官,鬧騰得兇,御史臺的各級官員灰頭土臉,恨死洪平田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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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極思動的程秀,心想反正嫁龍從文無望,福安商業協會看來也對她手中的籌碼不感興趣,她當然要另做打算,龍大夫人那裡,她又去了幾次,卻不是回回都能見到龍大夫人,就不知如何是好時,恰好有東籬閣的雲婆子上門來找陳嬤嬤。
一來二往的,雲婆子就慫恿着陳嬤嬤帶她去見柯太太,雲婆子本就懷有目的來的,只是她沒想到,還沒把這個小寡婦手上的東西哄到手,洪平田就出事了。雲婆子心裡盤算得快,還是依附着少主得了,爲怕夜長夢多,她雙管齊下,安排了程秀,悄悄去瞧了洪鑫瀾的人,然後拿着婚事哄程秀,另一邊拿着錢財好處哄陳嬤嬤。
她苦口婆心的對程秀道若要合作,便要拿出誠意來。
“……什麼誠意?”程秀防備的看着她。
“柯太太,您是新寡,又帶着兩個拖油瓶,我家少主年少有爲,還沒娶正妻呢憑您的品貌自是當正妻的份兒,可您光講自己手上有東西,能讓韓川國的布諾丞相聽命,這東西我們不曾得見,怎麼信?”
程秀咬着牙讓她在外頭等,自己進內室去,良久,她才轉身出來,手裡拿着一枚薄如蟬翼的方勝。“這上頭寫的可是韓川國的文字,就算給你瞧,你也未必知道寫些什麼。”
“那是自然,因此我家少主才命我帶回去,他找人來看。”
“不成。你可以帶人上門來看,我可以臨摹給你帶來的人瞧,成親後,我自會將所有的方勝親手交給你家少主。”
雲婆子沉吟片刻,起身道:“請容婆子回去與少主覆命,過兩天再予太太消息。”
程秀端茶送客,雲婆子出了正房,便轉進陳嬤嬤住處,與她嘀嘀咕咕良久,才從後門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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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裡的修治珍白着張臉,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最後只得跳起來在屋裡團團轉,原本只是一時舊日妒恨作祟,想要看看那個命好運也好的小郡主長得什麼樣子,沒想到,婆婆和大伯他們得知她要來的地方是福安山莊之後,便紛紛要求她要想辦法拉攏小郡主。
成親後從沒給她好臉色看的婆婆,在她要出門時,竟然笑容滿面的拉着她的手,要她跟小郡主打好關係。“她一個新媳婦,剛進夫家門,孤孤單單的要扛一個家,你若與她處得好,這好處豈不全是咱們家得了……”婆婆叨叨絮絮的交代猶言在耳,可她一進福安山莊的垂花門,那兩排整齊有禮迎客的陳仗,讓她發現婆婆想的太所以然了。
秋冀陽娶的是誰?
寶親王唯一的寶貝女兒啊
寶親王府就在京裡頭,皇上還封了她公主呢孤單?那兒孤單了見客人旁邊坐着一個陪房嬤嬤,哼,當人沒有陪房嬤嬤嗎?她家的陪房嬤嬤了不得啊?還有那個秋鳳陽,真是不知羞,都十八歲了還沒嫁出去,自己在跟她嫂嫂說話,她坐在旁邊聽什麼聽真是沒規矩。
沒想到那個小郡主這麼難纏,看起來是個漂亮的大孩子,眨着一雙太過燦亮的眼,笑容太多了,笑笑笑,當人不知道她日子過得舒心啊哼,還有她穿的衣服未免太過素淡,大白天的見客,也不換套貴重點的衣服。
可就是那樣的一個小丫頭,硬是讓她不好坦言自己的來意,只能一直繞着圈,拚命巴結討好她,她暗惱自己的無用,才聽到那個小丫鬟說起兩個侄子的事,自己就慌了手腳,她走到門邊,聽到外頭自己兩個丫鬟的對話,她才幡然醒悟過來,自己被大姊利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