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還沒跟章嬤嬤討論出所以然來,安蘭已經將齊夫人和齊六姑奶奶請過來了。
小丫鬟在幃幔外通稟,小小揚聲回道:“請她們在次間坐會兒。”
“是。”小丫鬟脆聲應道。
小小拉着章嬤嬤問:“上回嬤嬤支的招確實好用,婆婆這幾日雖沒給我好臉色看,但至少沒挑刺。”
章嬤嬤微笑端詳着小小:“您的身份在那兒,老太太若真要挑刺,也得防着老爺和六爺不悅,老太太一直以來頗爲看重顏姑娘,,本來老奴擔心老太太會否因爲顏姑娘名聲有瑕,想要遂了顏姑娘的願,要將她硬塞過來給六爺,畢竟寧陽侯世子可沒說要娶她回去。”
小小點頭。
“不過現在看來,老太太是個明白人,知道再怎麼着,顏姑娘都是個外人,六爺纔是她血脈至親。”章嬤嬤邊說邊侍候着小小起身去了次間。
次間裡齊夫人和齊六姑奶奶已經在座,齊六姑奶奶見小小出來,上前扶着她的手,邊問着睡得如何,小小坐到炕上之後,齊六姑奶奶就坐到炕桌的另一邊,搭着小小的手把脈。
“章嬤嬤坐。”小小讓安蘭端了杌子給章嬤嬤坐,章嬤嬤坐下後,小小對齊夫人姑嫂道:“這是鳳閣查出來的,表嫂、表姐看看吧”邊說邊讓安蘭把方纔她看的紙條,拿過去給齊夫人。
齊夫人接過看了一會兒,便笑道:“我就覺得這位七太太面相富貴,是個有子孫福的,怎麼會老保不住孩子,這麼看來,可是事出有因了。”
小小看着安梅將白甜瓷茶碗放到炕桌上。
“這位高嬤嬤來了秋家莊之後,就沒再回去過,完全斷絕與家人的連繫,未免絕情了一些。”章嬤嬤嘆道。
小小皺着眉頭看茶碗裡的紅棗茶。“紀懷殊是寧陽侯的嫡親弟弟,爲什麼寧陽侯要對他下手?”
章嬤嬤爲難的搖頭道:“這可能要問六爺了。”
“嗯,沒關係,冀陽哥哥回來,我再問他好了。不曉得高嬤嬤跟七爺的生父感情是不是很好?”小小偏着頭盯着茶碗,似在培養勇氣好一口氣吞完。
“小谷主,那是給您補氣血的,不是苦藥。”齊夫人見了好笑。
小小苦着臉。“我知道啊棗茶不苦還是甜的,只是喝多了嘛”邊說邊吐着丁香小舌抱怨。
齊六姑奶奶診脈之後,滿意的笑着將茶碗端起,放到小小的手中。“快喝了吧您現在知道爲何谷主不過來看您嗎?”
“爲什麼?”小小纔在想阿孃怎麼都沒來看她,眨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直視着齊六姑奶奶。
“因爲谷主捨不得您皺眉頭,肯定不會硬着心逼您喝這些湯湯水水的補品。”
小小聽了不以爲然的伸出食指,朝齊六姑奶奶左右擺着,示意她錯了。“你弄錯了,阿孃逼我吃藥的時候,從來不心軟。”
不得不說郎主夫人的醫術在這幾年間,有了大躍進,全是拜小小之功,因爲她的身體當然受創甚巨,縱使藥谷有仙藥可食,卻不能讓小小服用,以免吃了之後,永遠維持着幼兒的外形樣貌。
只要研究出一劑新藥來,肯定抓着怕吃藥的小小硬灌。
小小自覺身強體健,卻總還是被郎主夫人當小藥桶,不免有些不滿,所以她很喜歡跟郎清雙四處查帳去,不用老被抓着喝藥。
郎主也勸過郎主夫人,她在外行走時,就不要老端着藥跑去找女兒,萬一喝的藥有什麼不好的作用,引起人注意,更甚者引來胡琪豈非不妙?郎主夫人這才罷手,讓小小在郎家莊外的日子不需當藥桶。
高嬤嬤的事情就被暫時擱下,晚間秋冀陽回來,聽了章嬤嬤從高嬤嬤那兒探來的消息後,坐在炕上半天不發一語。
將侍候的人全屏退之後,東次間裡,只有朱平珏與秋冀陽夫妻二人,小小與秋冀陽隔着炕桌,斜倚在大紅遍地金的大迎枕上。
朱平珏是知道寧陽侯當年舊事,卻不曉得原來秋家就是老寧陽侯請去護衛小兒子的武林人士。
“老寧陽侯死之前,就覺得長子夫婦行事激烈,害怕會波及到小兒子紀懷殊,又怕府裡的護衛在自己死後,只聽長子紀懷遠的指揮,纔會特地請了武林人士去保護。”朱平珏坐在下首第一張椅子,端着熱茶的手卻出奇的冷。
“當年這可是一件懸案。寧陽侯嫡次子一家遭滅門,兇手卻杳無訊息,皇上震怒命人前來調查,只回報是老寧陽侯引狼入室,請來保護次子一家的武林人士,見財起意監守自盜,反將紀懷殊一家子給殺了。”
秋冀陽冷笑:“這話,皇帝信了?”
“不信。別說皇帝不信,我爹也不信。”朱平珏搖頭。“在這事發生之前,寧陽侯的爵位不穩,坊間傳出他寵妾滅妻,其妻手段也不諻多讓,下藥催生世子,本來這些都是寧陽侯家的家務事,但是弄到紀氏一族蘊釀着要請皇帝仲裁,要奪他的爵位改由其弟承爵。”
小小不太懂得這些,抱着安竹新做給她的大大軟軟的墊子,有些昏昏欲睡。
秋冀陽道:“寵妾滅妻的人多了去,難道皇帝真會因這樣的控訴,就奪人爵位?再說,皇帝若真奪了寧陽侯的爵位,紀家一族也沒戲唱了不是?”
朱平珏搖頭回應:“寵妾滅妻這罪名自然不小,但尚不及奪爵這麼嚴重,而且紀懷殊會死,就是因爲紀家人覺得他耳根子軟好控制,爵位在紀懷遠手裡,族裡那些人撈不到好處。”
“那他們怎麼有把握皇上一定要奪了紀懷遠的爵位,而不問罪全族,還會把爵位給紀懷殊?”小小打了個呵欠,低聲的問。
朱平珏嘲諷的一笑,“知道嗎?一直以來就有寧陽侯通敵的傳言,紀氏一族的人藉此想要要挾他,多給他們好處,卻沒料到紀懷遠是個狠心的。”朱平珏低聲道:“此案的調查文書明明白白寫着,家中飲食被下了**,如果真是應聘前來保護他們的人下手,何需下**?”
秋冀陽這纔開口道:“當初接這個差事,我娘其實很不願意。因爲來聘請人的不是主家,而是原本被老寧陽侯請去保護紀懷殊一家的人。”
朱平珏張大眼睛專注的聽着。
“那人應老寧陽侯之請,領着徒子徒孫們守着紀懷殊三年,他發現徒孫裡有人與寧陽侯來往,所以爲求萬全,便另聘我們秋家的護衛前去保護,調查的文書沒有錯,確實是原本保護他們的人出手。”
“沒想到竟是兩批不同人馬保護着紀懷殊一家。”朱平珏笑着搖頭,“更沒想到前一批人馬裡有人被收買了。”
秋冀陽想到八弟的生父,嘆道:“我聽大哥說過,九叔與九嬸感情很好,九叔一出事,九嬸就撐不住了。”
紀懷遠使了一記釜底抽薪,將紀氏想另扶植的倚仗給一舉拔除,皇帝派人來查案,查不出兇手而不了了之,紀氏那些長老們畏懼於他的手段,從此不敢再要挾他,只能唯唯諾諾的在他面前伏低做小。
“難怪七弟的生父當年會囑託九叔,保下他的孩子,千萬不要送他回去。”
權貴之家未必就是安樂窩。
“那個高嬤嬤不會是寧陽侯派來的吧?”小小揉揉眼睛,糟糕,吃過飯就想睡覺,她好像變成睡豬了呢
朱平珏搖頭無奈的看着妹妹。“你也太嗜睡了吧?”
“表嫂說,儘量作息正常,能睡的時候就睡。”又打了個呵欠。
“你這表嫂很厲害?”
小小聽聞朱平珏的口氣有點怪怪的,好像在算計什麼,便擡眼看他。“只是懂得一些醫理。哥哥在盤算什麼?”
見小小一臉防備,朱平珏嗤道:“幹麼?不能問問?”小小不語。“只是想日後你嫂子若有了,不知能否也請她們過府幫忙照應一二罷了”
秋冀陽失笑。“大師兄,你老婆還沒迎進門哪”
朱平珏哼笑兩聲,把話題又引回來高嬤嬤身上。“這老太婆是紀懷殊身邊侍候的,按理說,主子有血脈傳承是好事,怎麼反倒出手要絕了他的子孫?”
“要不,直接把她抓來問好了。”小小很不負責任的亂出主意。
“這樣不好,我們手上可沒她傷害人的確切證據,要怎麼問,萬一她抵死不認,反咬我們一口,可怎麼辦?”朱平珏在外辦案也有幾年經驗,手上沒證據,單憑查出她曾是七爺生父身邊侍候的人,怎麼可能讓高嬤嬤招供,再說,就因她是紀懷殊身邊侍候過的人,不可能對舊主的子孫下重手纔是,偏偏銘和院裡只她嫌疑最大。
但她真的下手了嗎?還是七太太保不住孩子純屬天意,通房保不住孩子,很有可能是通房們內鬥所致。
這些話朱平珏在心裡繞了繞,終究沒有說出口,秋冀陽也想不通這個疑點。
如果純屬巧合,豈不大大傷害了高嬤嬤一片忠心?
※
將朱平珏送走,秋冀陽抱起已睡着的小小回房。
秋冀陽將小小放到牀上,小小一碰到軟暖的牀,立刻翻身滾到內側去,秋冀陽看了不禁有點傻眼。
動手先將自己的外衣脫下後,才上牀幫小小脫去外衣,順手爲小小取下發簪,又聽嚶嚀一聲,小小舒服的將頭埋進枕頭及被褥之間,秋冀陽不由失笑的轉身熄了燭火,放下牀幃,將被褥拉過來爲小小蓋得嚴實,自己才翻身躺下,還來不及拉被褥過來,小小便撲進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