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汴梁西面位於嶽臺坊附近的十里長亭,恭迎蕭唐一行人馬的儀仗五步一崗、十步一哨,排列恭立的禁軍將卒衣甲鮮明,甚至還有禮樂隊的樂師也早早的聚集起來,只等候蕭唐率軍抵達此處。
已是未時一刻,汴京內前來接迎蕭唐的府邸內心腹管事、大小官吏得了快馬傳報的消息,也都齊聚於長亭左右,也可說是貴人云集,也早有體己管事在附近佈置妥當,高搭的綵棚兩旁多是善奏絲竹鍾馨各色樂器的樂師,雖然蕭唐等一行人馬暫時未至,衆人催促招呼着,也端的是喧嚷熱鬧。
在場恭候蕭唐的不但有石秀、楊序、鄭天壽、侯健以及返至汴京的燕青、樂和、時遷等蕭府內的心腹兄弟,王煥、韓存保、張開、徐京、楊溫等十節度人物大半也都齊聚於此,不過雖然他們多半都與蕭唐這個後學晚生感情交好,能讓這些軍中同樣地位尊崇的宿將來此清宮除道、恭敬候迎的人物,卻是因爲天生神將劉法。
除了攔路虎楊溫建功於大宋與交趾邊境的良將,十節度中大多人受招安從軍,或是積累戰功擢升晉遷,征戰廝殺過的去處便是宋時戰事最爲激烈的西北邊庭,這些眼下於汴京養尊處優的前朝將官,不是曾經在劉法帳前聽命過,便是對劉法這個西軍中威望不遜於老、小種經略相公的宿將仰慕久矣。童貫虛報戰功,甚至上表劉法不受節制而敗軍喪師之事,王煥、韓存保等人或多或少也都聽過些風聲,雖然現在他們大多閒賦在汴京有虛名而無實權,可是國之干將遭迫害落難,再想起多年的摯友梅大郎梅展也早已黯然罷官,返回鄉里,王煥等人也是心生敵愾憤慨之心,就算難與朝中童貫、高俅等權臣抗衡,可是至少在此時此刻,王煥等人也要表示出自己的態度來。
蕭府中石秀、楊序等總管與王煥、韓存保等軍中宿將同處於汴京偶爾往來,彼此也都甚是熟稔,時衆人早進了搭涼亭中敘話,靜候着在等候蕭唐與劉法的車仗途徑此處。其餘有職司差遣的伴當管事則忙裡忙外,時不時各處走動着,探尋蕭唐車仗的快馬的探馬來回穿梭,不斷的將蕭唐即刻抵達的消息傳報過來。
終於有一騎快馬疾馳而來,並向衆人高聲稟道:“報!蕭節帥、劉經略所率人馬已抵達此處!”
石秀、燕青、王煥、韓存保等人聽罷也盡皆起身,略整衣冠,迎上前去。鐵叫子樂和則去吩咐樂師使諸般樂品吹拉彈奏,十里長亭內外頓時又熱鬧起來。
未過片刻,衆人便瞧見遠處映日旌旗迎風獵獵飄揚,一衆刀槍寒光耀日的兵馬迎面趕來,聲威氣勢浩蕩雄壯,軍健各各也是人如虎馬如龍,打眼覷去便知是一支經久戰陣的軍隊。
此番蕭唐先是做爲副使監軍出征邊庭,雖然立下了赫赫戰功,可是先後所統領的部曲傷亡也甚是慘重。西軍諸部、隰州指揮使司、河東靖難軍的兵馬先後向蕭唐作別,各自返回原本轄區駐地之後,原本由東京汴梁禁軍之中抽調出來的四千軍健只生還下一千三百多人,連同着呼延灼麾下的連環馬鐵騎,陳州韓滔、穎州彭玘兩個團練使戰後返鄉的兵馬也知堪堪三千上下,可是所有軍中兒郎赳赳雄姿,歷經過屍山血海中拼殺出來的那般精、氣、神也遠非其他身爲汴京禁軍,實則許多部曲已淪爲高俅家奴的孬兵弱將可比。
石秀、燕青、王煥、韓存保等人又覷見蕭唐策馬奔出,身穿一身勁甲,騎乘着通體赤紅的火赤塊千里嘶風馬,披掛的戰袍迎着強風颯颯飄蕩,那般氣概自是威猛不可一世。而西軍宿將劉法也趁着四員軍健搭起的轎子與蕭唐並肩而行,直奔着十里長亭的方向走了過來。
“自從別了劉經略之後,未將常常念想,又聞得劉經略在邊地與蕃王察哥鏖戰除了構陷,如坐鍼氈,連連向蕭府問信,轉託蕭唐小友照託劉經略,今日終於在汴京又得重逢!”
王煥正說着,在蕭唐翻身下馬的當口,他與十節度中西軍出身的並着其他仰慕劉法威名的節度使納頭便拜。蕭唐側身讓到一旁,待王煥、韓存保等人起身時才道:“諸位前輩有心了,本待入了京師拜會,卻不想在此處又與諸位前輩得以相見。”
十節度之中張開還是老脾氣,他聽蕭唐說罷又是怪眼一翻,說道:“小子,你以爲與咱們老哥幾個都做成一方節度使,還在樞密院中謀得要職架子便大了,還要咱們幾個出京迎你?若不是看在天生神將劉經略金面,回了京卻不是你小子該先來拜訪咱們老哥幾個?”
“張節帥說的是,卻是晚輩沾了劉經略的光。”
蕭唐微笑着點了點頭,又莞爾說道。而劉法眼見當下的一些老部下並着一干人物向自己施禮,他喟然一嘆,說道:“王節帥、韓節帥當年雖曾在我帳前聽命,可是如今諸位已是功成名就,劉某此番附近,乃是戴罪之身要受朝廷發落,又何必如此以重禮相待?”
韓存保聞言面露激憤之色,說道:“劉經略爲何兵敗於那蕃王察哥,又是如何受童宣帥威逼冒險出兵的,前些時日經蕭兄弟府邸書信來往,未將等人也已大致知了個因由。劉經略成名於邊塞征戰,是於國有大功的宿將,遭恁般冤屈羞辱,未將等人又如何能無動於衷?恁與蕭兄弟並肩作戰力抗夏軍,他的爲人秉性劉經略自然也清楚的很,朝內再由末將走些人情打點,也絕不能讓劉經略遭奸廝構陷,不止屈沉了英雄!”
蕭唐在旁聞言卻是一嘆,十節度都是前朝老將,如今也只是有虛名而無實權,就算繼承了汴京天波府的楊溫也只是繼承楊家將門的名頭,唯一一個仍有些政治能量的便是前朝國老太師韓忠彥的侄兒韓存保,朝廷官員,多有出自相州韓氏門下的,可以走走鄭居中那等能與蔡京、童貫等人掰掰手腕的權臣門路,可便是連韓存保能仰仗韓家勢要,在犯了權臣的忌諱時便是連高俅說要殺他也敢殺他,如今童貫可是一門心思要斷絕了劉法在西軍東山再起的門路,只憑着自身仕途與性命也在權宦掌握之中的十節度,又如何能夠保住劉法?
只是在這般場合之下,蕭唐按住心中疑慮不說,又向楊序、石秀、燕青等府邸內的心腹兄弟那邊走了過去,說道:“汴京、河北那邊的事......我也都已知曉了,這些時日三郎、小乙還有楊序兄弟操勞辛苦,如今且先安頓好劉經略,爲他接風洗塵,至於其它的事宜......到了府內再從長計議。”
“安頓劉經略之事,由小弟與樂和兄弟操辦便是,無須哥哥掛懷......”
燕青正說着,旋即雙目又向一衆恭迎的儀仗那邊乜去,又道:“不過哥哥只怕還另有要事,只得遲些時候再回府邸內與幾位嫂嫂、衆多兄弟相會。”
燕青話音方落,蕭唐又見十里長亭那邊的儀仗那邊閃出個人來,卻是城內宦官打扮,那人踱到蕭唐面前,操着不陰不陽的語調向他說道:“恭賀蕭節帥大捷班師,咱家乃是內侍省楊提舉管下的職事內侍,官家也知蕭節帥今日返京,便命咱家特來宣蕭節帥入宮覲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