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蕭唐的記憶,他想起原著中接受招安的宋江率領梁山軍兵馬征討田虎,在成功收復蓋州之後,曾在那裡屯駐過一段時日。隨後在蓋州東部一個喚作宜春圃的去處宋江又與衆頭領慶功設宴賞玩,而在宜春圃旁的天池嶺,就有個神秘的秀士曾經出現過。
那個所謂的天池秀士,曾託李逵之口向宋江轉達:“要夷田虎族,須諧瓊矢鏃”,最先向梁山人馬報說田虎麾下含恨隱忍的瓊英,是一個可以爭取過來做內應的強援。
而瓊英之所以成爲善打飛石的瓊矢鏃,也是因爲她遇見李逵在天池嶺所見的那個相同打扮的秀士,按書中的記載是夢中引張清傳她飛石打擊之法,還說那張清與瓊英有着宿世姻緣。是以這個秀士爲剿滅田虎之事穿針引線,先後都曾發揮出巨大的作用。可是神人託夢那等光怪陸離、玄幻縹緲之事蕭唐心說在這個世界還不曾見得,如果原著中那個秀士只像是梁山一百單八將代表天罡地煞那種附會神話的人物,又爲甚麼會先後兩次出現助梁山軍蕩平田虎?
還有張清與瓊英同做一場夢也見到甚麼秀士,又在夢中與瓊英看對眼了所以在醒來後癡想成疾...好歹有位武俠小說宗師巨匠筆下的夢郎、夢姑彼此在冰窖裡曾經親身纏綿過一番,張清那裡發了場“春夢”便戀上個素未謀面的少女,結果那位佳人還恰恰就是自己要去臥底迎娶的對象,張清與瓊英唧唧噥噥在兄弟們面前撒撒狗糧也倒罷了,可是這狗血灑的...也未免忒說不通個道理。
眼下來看,如果那個所謂的“天池秀士”是真實存在的話,如果刨除所有神話玄幻的色彩,蕭唐倒也可以對眼前這個人的出身背景、爲人秉性做個大致的推敲:
第一,天池秀士對田虎深惡痛絕,恨不得早些助官軍將其蕩平殲滅;
第二,天池秀士熟悉田虎如何發跡,對於原著中田虎殺仇申逼死宋氏,害得瓊英父母雙亡之事或多或少知道些內情;
第三,比起書中的清流隱士許貫忠、閒雲野鶴蕭嘉穗,天池秀士更是個好獨居靜處的人物,他願意助宋江儘快剿滅田虎,但是如果在可行的情況下,天池秀士連面也不願多露一次;
第四,瓊英與張清對於此人都十分信任,也都樂意通過這天池秀士牽線搭橋,而使得他們這對璧人能夠喜結連理。
蕭唐現在又已得知瓊英飛石的絕技是這個天池秀士所授,那麼按他想來,原著中去除神話色彩後,瓊英、張清以及天池秀士之間的關係是:因爲田虎勢大猖獗,率各路賊人在河東四處燒殺劫掠,也迫得天池秀士背井離鄉、有家難投,而在天池秀士四處漂泊之際,有緣結識了被鄔梨夫婦收養的瓊英,後來不止將飛石絕技傳授於她,也通過瓊英之口得知她其實與僞晉國主田虎有着深仇大恨。
得知此事的天池秀士,又在宋江率梁山軍收復了蓋州之後,不喜在大庭廣衆之下露相的他便託渾人李逵之口,向宋江提示教瓊英反了田虎做內應必能成事,隨後又尋到了沒羽箭張清說還有個妙齡少女學得了飛石絕技,那少女不但可助梁山兵馬儘快使得田虎伏誅,而且與你也甚是般配......
如此想來,瓊英在與張清相距千里時爲甚麼卻學會了他的看家本領,在原著中葉清頭報宋江,說瓊英親生父母被田虎殺害擄掠,可做官軍內應時張清爲甚麼會自告奮勇,一力要促成瓊英做內應投效之事。以及天池秀士到底對撮合張清與瓊英,助宋軍在田虎投奔異邦之前將其剷除時發揮了何等作用,這一切也都能說得通了。
而聽蕭唐提到張清,天池秀士的面色果然忽的一變,說道:“蕭任俠果然見多識廣,大宋四百軍州各處軍司將官自然是數不勝數。小可的確曾傳授過張清飛石本領,恁是朝堂大員,他卻不過是地方指揮司中一個兵馬都監,倒不曾想沒羽箭的名頭竟然也能傳到蕭任俠的耳中。”
蕭唐微微一笑,他也是按原著中的記述對於在山東、河北地界任職的禁軍官將多加留意了些。張清調任至博州時日不久,也正趕上蕭唐準備調撥人馬經略河東路,三軍開赴在即,蕭唐也不方便延誤時日,卻向樞密院報說還須調派來個在河北東路任職的兵馬都監,否則蕭唐還真打算動用現在的權勢提前見得那原著中使飛石連打梁山十五員戰將,後來又做爲八驃騎屢立戰功的那個沒羽箭。
既然已大致預料到對方的出身與心性,蕭唐也能肯定自己飛鴿傳書的內容不至事發暴露,是以他又向天池秀士說道:“張都監不用強弓硬弩,卻仗着飛石手段征戰打將,我名下大名府蕭家集也在河北東路地界,自然也曾聽得手下心腹言及沒羽箭的威名。
這位先生,方纔的確是誤會一場,只是因我麾下兄弟以飛鴿傳遞的書信...的確干係不小,是以纔出言向瓊英問時急迫了些。我既然救下仇氏母女二人,當然也決計不會爲難她們娘倆,反倒使得先生出面說項,也確是我兄弟莽撞了。”
天池秀士頷首說道:“我與瓊英那丫頭倒算有些緣分,也曾聽她說及其孃親免遭惡賊壞了性命,全憑蕭任俠拔刀相助,恁收容她孤女寡母,瓊英一直感恩於心,蕭任俠金口玉言,小可又怎會不信?”
蕭唐聞言頓了一頓,隨即又試探問道:“如今我於河東路公幹勾當,正是用人之時,而先生身負絕學,是以我願邀先生同往行事,多做請教,待我剿滅了田虎那廝,屆時無論先生願謀個官身還是如何,一定優擢相待。”
天池秀士卻搖了搖頭,輕笑道:“小可不過是一介樂得閒散的山野村夫,無意功名久矣,再者也除去會些飛石手段,文無經綸濟世之才、武無斬將奪旗之能,不足助蕭任俠做成大事。
實不相瞞,小可只恨田虎那廝做盡歹事,害得我逃離家園,那些草賊禍害山野故宅卻也無能爲力。是以小可盼蕭任俠能統領天軍儘快靖平河東匪患,不止能教河東黎民百姓不止再遭兇寇禍害,我亦能重返鄉土故居,安閒度日。伏望任俠爲我等布衣鄉民做主,小可自是感激不盡。”
天池秀士說罷又起身向蕭唐恭謹的作了一揖,蕭唐大致揣摩着對方的秉性好惡,心說人各有志,倒也不好強求,便點頭說道:“先生不必多禮,征討禍害蒼生的惡黨匪賊,本就是我職責所在。既然恁無意出仕,我也不至強人所難。只不過先生對瓊英有教導之恩,又是有奇才的山林逸士,我又怎能怠慢?
我看不如這樣,先生喜歡幽居靜處,我便差人在縣城左近爲恁尋覓間僻靜的府宅,除了瓊英之外,也教先生不至受旁人攪擾。至於衣食用度,先生但有所求,我自會遣人前去打點。待於蓋州一處作亂的賊人匪盜靖平時,我也會差公人接引先生重返故地,也教恁能夠安樂度日,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雖說天池秀士是個獨處慣了、不愛理會世間俗事的人物,可他也懂得是非好歹,現在自己已經在蕭唐等人面前露了相,但是在他表明無意投效對方的情況下,蕭唐不僅不作強求,也仍然待他甚是禮遇。天池秀士本來就對蕭唐抱以厚望,盼他能早日將那幹在河東路將許多州府禍害得雞犬不寧的賊寇盡數除盡了,現在又見蕭唐待自己如此尊重,這也教天池秀士對這個江湖聞名的蕭任俠更添好感。
都說這蕭任俠是個仗義行仁、扶危濟困的好男子,不想果然如此仁義。他禮賢下士,待我這個山野布衣也恁般有禮...雖說我決計不願至江湖中闖蕩,可他這番情分,倒也須報答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