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放心便是,我等這就率部星夜兼程趕回二龍山去,必不叫大寨有失。”
林沖這邊先向蕭唐說罷,魯智深那邊也忿聲道:“灑家瞧兄弟顏面,也知那霹靂火秦明是個性直的好漢,本不欲與他計較,他卻要惹上門來!還有那勞什子黃信,便是他諢名喚作鎮萬山,灑家倒要瞧瞧那廝能否鎮得住咱二龍山!”
許貫忠這邊秀眉緊蹙,緩聲說道:“二龍山防事城垣齊全,更兼有投石火炮防備,寨中糧食囤積充足,就算京東路數州官軍來討時,也能與他打熬......可是保州諸族衝突,處置一個不慎,日後也必然是個隱患。遼東流民若是人心不能歸附,又談何在遼東立鎮設寨,經略一方?”
蕭唐面色凝重,也點了點頭,民族之間的仇恨與爭端,一直到了後世都是難以消弭,極度影響一個國家的穩定發展的重大難題。
二戰時德國對於猶太人,美國白人對於黑人種族政策的演變等鮮明案例姑且不論。俄羅斯的車臣危機;西班牙國內加泰羅尼亞人的獨立運動;英聯邦內蘇格蘭險些因公投分離,愛爾蘭共和軍與英格蘭政府間的衝突;土耳其對於亞美尼亞人的血腥屠殺;印度尼西亞的自由亞奇運動,東帝汶獨立建國;庫爾德人與伊朗、伊拉克等國的矛盾與衝突......這些後世大多所謂的民主國家政府尚且不能妥善處理國內民族之間的爭端,更何況局勢動盪,且諸族混雜的遼東邊陲之地?
便是在後世的中國,也會因民族問題產生過一些問題與爭論。當種族之間因各自信仰的差別、利益的爭執、相互間對立的態度而已經出現衝突激化的情況,蕭唐也必須儘早的去調和處理,阻止自己治下諸族間矛盾甚至仇恨的進一步升級。
然而現在受蕭唐委派,掌管獄訟法紀的鐵面孔目裴宣,他又是否能夠妥善明斷這等棘手的難題?......
且說現在保州、皮島等地收容的流民,彙集了漢人、契丹、渤海、奚族、高麗等諸多種族,在兵荒馬亂的時候,諸族百姓只求有個能叫他們安生避難的去處,可是當他們在蕭唐治下站穩腳跟後,族羣之間的矛盾隨着近距離的接觸也激化了起來。
其中諸如遷徙來的渤海流民,他們雖然無意投效高永昌等渤海頭人造反作亂,可是這些渤海人也都還記得當年契丹人吞併他們家園故土這段往事,偏生契丹等部族卻又怨恨渤海人在東京道叛亂生事,害得他們捨棄家園,一路逃難至此。愛屋及烏,恨屋同樣及烏,使得其中不少人難免對其他族裔產生仇視心理;
還有以董小丑等漢家兒郎爲例,他們的家鄉遭奚族等部落劫掠,與保州城內奚人等遊牧部族接觸的時候,也難免心懷敵視的態度;
而當年高麗國覬覦遼東土地,曾暗中出陰招大批收納逃入其境內的渤海流民,可是在遼國屯兵保州的威脅之下,高麗國反而又擔心逃亡入境的渤海人再被遼人控制,而且又考慮到自己也無力養活大量難民,所以甚至有過下令屠殺國內渤海流民的惡行,是以保州城內不少渤海族人,對於逃亡來的高麗流民也抱着一股銘心刻骨的恨意......
隨着在各族勢力之間的關係日趨緊張,在保州內諸族互市間一旦摩擦出了些許火苗,只要有一方出口傷人,另一方又反脣相譏的情況下,一場爭吵,就很有可能會激化成爲一場毆鬥。
見到自己的同胞吃虧,其他族人又如何能夠忍受?何況遼東諸族民風本就十分剽悍,心中積怨舊恨的驅使之下,雙方、甚至多方參與鬥毆衝突的人數越來越多,進而又演變成流血事件,又出了人命之後,暴動只會進一步的再次升級,使得事態愈發得不到控制。
更加要命的是,現在戎衛保州、皮島,且兼管地方治安的人馬是由遼東漢人爲主編成的怨軍,移剌成等部族所組成的契丹遊騎,以及高展綾、言家兄弟統領的渤海馬賊。當這些軍健看到自己族人與其他勢力發生衝突的時候,同仇敵愾的心理作祟下,他們也難免會故意拉偏架,這種行爲更會挑起對立族羣心中的怒火,越來越多的流民加入戰團,反而掀起了更大的暴亂。截止到蕭唐剛登船北上的時候,在保州城內甚至已經發生了三起蓄意仇殺,五起放火砸搶、玷污女子的惡劣兇案。
這時在保州府衙中,受蕭唐之命留守保州的幾個頭領也吵作一團,正鬧得不可開交......
“老子纔不管你這書生是不是狼主委派的孔目,不錯!我的族人是動手殺了五六個廝鳥,可那也是那些殺千刀的渤海人辱我契丹兒郎在先!你這廝憑甚麼收押我的人,又要繳老子的兵權!?”
官堂之上,有個隨着移剌成一併投到保州的契丹頭人指着裴宣破口大罵,旁邊還有天山勇、寇鎮遠等人拉扯着他。
這個時候主持保州軍政民事的聞煥章端坐於上首,他眉頭緊皺,靜靜地瞧着面色冷峻的裴宣一言不發,而諸如郭藥師、董小丑等怨軍將官在一邊冷眼旁觀,其中甚至有一兩個人望向裴宣的時候,臉上似還流露出幸災樂禍的神情。
說起來這個契丹頭人所率的族人也不過二三百人,在他追隨移剌成一同投了蕭唐之後,所部的族民青壯也大多編入了戎衛保州的契丹弓騎馬軍。保州城發生暴動期間,這個頭人在率麾下兵馬彈壓的過程中,反而因袒護契丹同族,而與城中的渤海族民起了衝突,縱使麾下殺了六個渤海族人。
身爲維護保州治安的城中軍健竟然殺人泄憤,裴宣怒不可遏,當即命歐鵬、馬麟率麾下人馬將當街殺人的契丹軍卒給盡數拿下,只是還沒等裴宣拿這個契丹頭人問罪,他反倒主動找上門來,竟然要向裴宣要個說法。
裴宣的面色愈發肅穆起來,他冷冷地打量着那個頭人,寒聲說道:“你不但偏袒一方,甚至還放縱族人行兇,又如何能領兵維護保州安寧?我何止是要收押你的族人,身爲戎衛保州的將官卻竟然縱使部下殺傷兩條人命,情不可恕,法更難容!我正要連你一併拿了下獄問罪!”
那契丹頭人聽罷更是要氣炸了胸膛,往日他率族人逐水草而居,時而也與其他部族發生衝突,遊牧遷居的關外遊牧部族剽悍好鬥,歷來都是誰拳頭硬誰更有理,以前塞外部族之間的火併衝突,只要動靜鬧得不是太大,就連遼國官府也甚少干涉,你這生得白胖的書生又算個甚麼東西,也敢捉我的人?治我的罪!?
“倉啷”一聲彎刀出鞘,那契丹頭人指着裴宣又罵道:“放你孃的鳥屁!你這窮酸餓醋的鳥人好大官威,這保州城現在是大遼皇帝治下,還是宋國官家的地盤?還有甚鳥王法可講!?你要拿我?好!我先剁了你這廝!”
罵聲方罷,那契丹頭人便已揮刀直向裴宣衝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