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唐治下京東、陝西諸路的形勢趨於穩定,而教劉光世、張浚等統軍大將幾無可乘之機。而位於河東路隆德府治下的壺關一帶,也已得飛鴿傳書示警的諸部義軍也已有所防備,據險扼守,並與先後調撥前來的宋軍部曲進行了幾場遭遇戰。
而正位於壺關與南面抱犢上之間的荒郊密林抵禦,正有一員渾身着玄色渾鐵鎧甲的義軍大將高聲呼喝,策馬疾馳,頭戴兜鍪上紅纓迎風飄蕩亂舞,渾如一簇躍動的火焰,他手中緊綽的長槍鋒尖前指,率領身後一衆健兒,已然做好了衝鋒破陣的準備。
“賊廝鳥!卻又是如何取道襲取我軍輜重!?”
滿滿裝負着宋軍糧秣、軍械、衣襖輜重擺成一條長龍的車仗前,押監的宋軍將官又驚又怒,立刻喝令麾下軍卒準備列開陣勢禦敵。“颼颼颼颼颼!”一連串的箭簇破空聲起,一潑潑箭雨直衝宋軍緊綽的步弓弦上呼嘯而去,然而那員義軍大將立刻揮動長槍,上護人下護馬,將直朝着自己射來的箭簇撥掉蕩飛,衝鋒的勢頭兀自絲毫不見停緩,而在他後面,衆多義軍將士也是各自擎起軍械盾牌撥打防護。雖然一蓬箭雨下下,也不免會有些疾衝的軍卒中箭落馬,但是宋軍倉促慌張的組織起一撥凌亂的箭簇打擊,似乎也根本不足以拖緩下這一波義軍勁騎襲來過來的衝勢。
那義軍大將率領麾下健兒催騎奔速極快,滾滾而進的戰馬揚開四蹄也盡如離弦的快箭時,騎乘在上面的兒郎也盡皆將手中軍械高高舉起,在陽光的映射下閃耀着一片片森然的寒光。眼見對面敵騎猶如一陣旋風般卷至,距離己方軍陣百來步、九十步、八十步......已是愈來愈近,宋軍諸隊弓箭手兀自慌張又要搭箭拽弦,而其餘步軍也正倉促的要列成陣列時,從兩側的坡嶺密林間驟然間一排排羽箭也是毫不停歇的激射過來,當即對押送補給輜重的宋軍形成壓制之勢!
潰亂的宋軍軍陣當中不斷的有人發出驚呼慘嚎聲,而從前方衝殺而來的義軍銳騎已是近在咫尺,從坡嶺兩側,又有兩員生得形貌酷肖的頭領率領伏兵驟然衝殺出來,當即又對下方的輜重車仗與衆多奉令押送的宋軍形成合擊之勢......
李孝忠身爲蕭唐麾下更擅打防守戰的將才最爲出類拔萃當中的一個,當然也不會只圖倚仗城險死守。但有強敵來犯時,見機出城迂迴襲擾對方後勤補給、趁着攻城軍馬疲憊怠懈時夜襲突擊,乃至於各處要隘處形成掎角之勢協同遏制敵軍侵吞的勢頭等戰法亦然是運用之妙,存乎一心。
得蒙蕭唐委以重任,李孝忠主管河東路各處兵家要衝之地防禦工事,無論調兵遣將、修築城牆、累建軍寨、擴充軍備、大力屯田...等諸般事宜也是兢兢業業。畢竟是正史中於關東陷落,卻由他拼命抗金軍合圍猛攻,戎衛陝州地界獨存二年之久的將才,李孝忠在收到報說宋廷已然要與自家哥哥撕破臉皮,而於各處軍州調遣兵馬大舉發動奇襲戰之後,他也立刻意識到了宋軍要打攻堅城,對於輜重補給的依賴也是至關重要的,而河東地界萬山環列、易於哨聚,輜重糧秣的統籌調運可絕不似尋常平原地帶那般來往自如。
宋軍要集結大批的兵馬北往侵攻,而其兵力人數越多,對於糧秣等後勤補給的需求也是越大。身兼統管河東路各地要隘邊防諸般兵事的李孝忠先知先覺,則早已把河東三晉山川城池關隘諸地,凡何處可以屯札、何處可以埋伏、何處可以廝殺記得滾瓜爛熟。兼之他於據險死守之際何時又須當出擊偷襲戰機的敏銳預判,是以還未曾等奉汴京樞密院鈞旨北上調動的大軍集結大舉侵攻,李孝忠便已親自率領所部靖難軍將士主動出擊,襲擾宋軍後勤補給的輜重。
而無論是靖難軍正將李孝忠,還是偏將黨世英、黨世雄兄弟二人連同着所部衆多將士,先前也無不是打算效忠於朝廷保家衛國。但是李孝忠與黨氏兄弟皆是得蒙蕭唐知遇提拔才建下今日恁般功業,靖難軍本來也是蕭唐親自組建拉扯起來的一支軍隊,金虜入寇之後,若非又是蕭唐及時調派諸部義軍救兵如救火也似的前來馳援,李孝忠這一路孤軍外無救援,恐怕多半也要在金軍的合圍猛攻下盡數殺身成仁......
有一說一,不是我等早有反心,而本來便深受蕭唐哥哥恩義,又是全蒙他施援救助,才方得留取有用之身繼續抗金大業。非是因自家哥哥要造反這才引得國家動盪內亂,給了金虜韃子可乘之機,而是朝廷本來就已糜爛透了,若要抗拒外辱,再受不得朝中權奸約束,蕭唐哥哥的確也唯有劍走偏鋒。到頭來共聚大義的衆兄弟拋頭顱、灑熱血,眼見要將外寇韃子驅除出中原江山去,到底蕭唐哥哥不能爲官家所容,朝廷於這個節骨眼便要翻臉下狠手,將我們這些本來也是矢志報國的將士盡數當做造反亂黨一網打盡?
好嘛,索性那就反他孃的,如此決策,反倒教老子更覺痛快!
激烈的人馬相撞之聲驟然響起,李孝忠一馬當先衝鋒在前,身後無數驍勇的靖難軍將士呼嘯追隨,激濺起的一片片血光之中,他們也好似天兵天將直撞殺突陣,從充分的發揮出騎兵疾馳的衝擊力,旋即迅速集結,在此準備迂迴包抄,來回突襲穿插。而黨世英、黨世雄兄弟兩個趁着宋軍潰亂率領各自步軍趁勢剿殺。面對如此頹勢,押送後勤輜重的宋軍拼死也只會讓敵軍多些兵馬傷亡,也斷然無法及再挽回敗局。
李孝忠率領親隨騎軍旋即又至,猶如無數把鋒利的刀鋒在運送後勤輜重的車仗隊伍中鑿穿而過,黨世英、黨世雄從左右兩翼同時夾擊,也直將宋軍倉惶組織起來的防禦陣線切割成一截截的。何況押送糧秣後勤的這些宋軍部曲本來也算不得甚麼精銳的善戰之師,眼見面對敵軍的衝殺根本集無法抵抗,成批的宋軍兵卒開始放棄了車仗,四下裡尋路徑狼狽逃竄,而如此雖然更易成爲靖難軍將士去攆殺剿滅的目標。李孝忠先前倒也早已下令:畢竟此番奇襲,是爲了劫糧切斷宋軍的後勤補給,而且無論怎的說,當初彼此也算有同袍的交情,是以對於那些已無戰意,潰敗逃亡的宋軍將兵儘可網開一面,留給那廝們一條逃生的去路。
兀自冥頑不靈地抵抗的宋軍士卒,多半要遭合圍剿殺,而就此敗亡奔逃的尚能留得條命在,越來越多本來軍紀鬆弛、戰意低迷的兵卒見狀,也紛紛丟棄掉手中軍械加入逃兵的行列。期間有些倒黴催的趕巧不巧,正與截殺過來的義軍將士撞個正着,索性也就雙膝一軟,跪倒在地,求爺爺告奶奶的直呼饒命願降......如此恁般,戰事也並沒有持續多久,這大批的後勤輜重,也盡數落入李孝忠所統領的靖難軍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