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進滿目血絲,呲出緊咬的森森牙齒間已滲出鮮血,而在他的腰肋處被一柄馬刀搠中,鮮血從傷口處泊泊涌出,眼見很快便支撐不住,就要倒栽墜落下去。
本來與金軍大將蒲察忽裡捉對廝殺時大致已能佔得上風,但翟進到底正勝心切,力圖儘快搠死眼前這員韃子軍將,殺散這撥軍馬後立刻向完顏粘罕包抄合圍過去,然而周圍你來我往的混戰廝殺中,卻有一員蒲察忽裡麾下心腹謀克趁機從斜側直衝過來,喧囂喊殺聲掩蓋住了他胯下戰馬疾馳的蹄聲,手中馬刀當即也狠狠的插進了翟進的腰肋處!
翟進感到痛徹骨髓,渾身也如墜冰窟,然而腰間雖然被剖開個血窟窿,他嗔目欲裂,猛然咆哮一聲,又奮力揮槍直搠中那偷襲自己得手的金軍韃子心窩,然而一時脫力,手中長槍仍是插在那女真謀克的胸腔中摔落下去,而蒲察忽裡趁勢趕上,挺起手中鋼叉又迎面刺來,翟進盡力閃避,卻仍是被搠來的鋼叉狠狠的刺進了自己的肩頭!
恚怒急躁的蒲察忽裡這才稍覺心頭出了口被義軍兵馬與夏國大軍壓制住的惡氣,他猙獰如鬼,厲聲嘶吼道:“宋狗!你這廝的人頭,終究要教俺割了去!”
然而蒲察忽裡嘶聲罵時,卻見面前這員義軍騎將臉上毫無驚懼絕望之色,雙目之中閃爍着激憤的火焰反而更爲熾盛。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大不了便拼個同歸於盡也罷!
翟進忽然發出野獸一般的低吼,猛的撲將過來,伸手死死地掐住了蒲察忽裡的咽喉,兩人廝打成團,立刻又從驚嘶的戰馬上齊齊滾翻了下去,霎時間身上已滿是污血塵土。蒲察忽裡沒有預料到這員敵將竟如此剽悍難纏,本待盡力將他甩脫開時,翟進卻擎出腰挎的利刃在手,渾然不顧與自己纏打廝鬥的韃子大將拳腳毆擊,他一手仍是死死扼住蒲察忽裡的脖頸,另一手攥緊鋼刀奮力搠出,並瘋狂反覆的戳捅起胸腹,很快的也將蒲察忽裡的半截身子攪得一片血肉模糊!
大口鮮紅的血液也從蒲察忽裡的口中噴涌而出,他那對圓睜的招子中生命的身材漸漸消逝,終於停止下掙扎的動作,而身子仍隨着翟進綽刀反覆猛攮的動作而一顫、一顫的。至於翟進也感到體內的力氣正飛快的流逝,他的眼前也已是一片模糊,周圍喧囂激烈的金鐵相交、喊殺喝罵聲在這個時候卻似變得沉寂了下來,直到有虎翼軍將士催馬疾向這邊奔來時,翟進也已徹底停止下手上的動作,只是靜靜的癱倒在地上,行將就木之際,心中也悵然念道:
兄長...遮莫你以後你也只得算上兄弟的份,多殺韃子、建功揚名,也不枉你我兄弟做得血性男兒此生在世上走一遭......
幾乎是在同一時刻,翟興藉着胯下坐騎迅猛的衝勢大喝一聲,雙臂發力往前一送,手中長槍也似疾電般直搠出去,“噗!”的聲悶響,激血飛濺,堪堪與翟興鏖戰了陣,收勢格擋時到底還是慢了半拍的烏林答泰欲的脖頸赫然間被洞穿搠破,鮮血泉涌激濺,烏林答泰欲瞪目片刻,終於仍是腦袋一歪、身子一斜當即從馬背上栽落下去,只是情知必死之際,烏林答泰欲似乎發出一聲微不可察的嘆息聲,臉上漸漸凝固的神情,也不似尋常搶掠殘殺慣了,而兇蠻剽悍的金軍將兵那般猙獰扭曲,他眉宇間惶然哀愁之色猶濃...反抗遼朝暴政,打下的江山也早已足夠俺女真兒郎繁衍生息,這場仗打得時日太久,實則也早該回家了。
然而翟興一槍搠死烏林答泰欲之後,心頭卻忽的沒由來感到一陣不安。待幾隊龍驤軍健兒前來接應,可暫做歇整時,翟興也不由的向另一側廝殺依然慘烈的戰團覷將過去,心中也暗付道:兄弟,希望你那邊也無事纔好......
而除了翟興統領龍驤軍、翟進統領的虎翼軍,以及仍在沙場上橫衝直撞的鐵鷂子之外,蕭唐所處的大陣當中依然旌旗招展、號角連鳴,花榮率領簇馳騎軍也已截殺住一撥金軍騎衆,他與麾下騎射健兒盡皆以雙腿控馬,於順勢馳騁之時已紛紛掣出騎弓,迎面就是一輪箭雨撲來。如蝗箭雨呼嘯着激射而至,衆多女真甲騎不論人馬,身上當即濺出點點血花。只當先一輪弓馬施射,那些本來自誇騎術精絕的女真甲騎卻先是吃了虧,有數百名騎士滾鞍栽落,不少疾馳的戰馬也驚嘶撲倒,滾落塵埃。
弓馬騎射的本事,怎能再教南蠻子如此猖狂?成隊的金軍騎手咬牙切齒,也立刻在奔騰顛簸的馬背上張弓挽箭,搭在弓弦上箭簇也已然向花榮所部軍馬覷將過去。然而也只是施發處了一輪箭雨過後,這撥金軍騎衆本來奔馳的去路被一衆高速迂迴的敵騎給攔截住。李世輔率部馳援而至,率領着身後大批的夏軍鐵騎各個面目猙獰,手中軍械鋒刃閃耀着寒光,也是急催胯下戰馬,狠狠的撞進那撥金軍騎陣當中!
本來正與花榮所部義師騎軍遊走對持的金軍騎射雙手拈弓搭箭,有許多將士再要棄弓綽刃也已是來不及了。雙方騎軍將士對衝相撞,人喊馬嘶之聲與激烈重物相撞聲又激盪乍起。李世輔又率部輕易的撕扯開了金軍陣列,一路所向披靡,連同着身後蜂涌突進的夏軍勁騎將他們眼前的敵軍一排排的被搠殺剁翻!
連同周圍幾撥金軍騎衆在內也呈現出崩散之勢,仍當中女真將兵再是驍勇悍猛,可是在劉法、察哥相互配合指揮,雙方軍旅來往衝馳襲殺協同得相得益彰,也教金軍各部統兵將領實難扳回眼前頹勢。而各支向金軍襲去的兵馬渾如無邊無際的怒潮狂濤,後方尚不知還不知還有多少兵馬眼見也要馳援而至,廣袤平原上萬騎奔騰的宏大場面,直教不少女真軍卒望之也不由氣沮心顫!
而李世輔也已拼得身上鎧甲幾處創痕,半邊身子早已是血跡斑斑,他雙目一掃,也正覷見前方統軍的韃子主將。雖然李世輔自不知道,前方那廝乃是先後聽命於完顏婁室、完顏粘罕轉戰關西的金國女真軍中後起之秀繩果,如今領完顏粘罕麾下幾撥猛安,先後攻克蒲州(後世山西永濟蒲州鎮)、同州(陝西大荔)、丹州(陝西宜川)時也曾屢建戰功,管他韃子是甚麼來路,撞見了只管去殺便是!
李世輔遂將手中雙刀攥得更緊,招呼着身後衝馳奔殺的一衆夏軍騎士,又馬不停蹄直朝着那金軍將領繩果的方向直撞過去,驀的蕭唐所處大陣傳來齊聲怒吼狂呼,周圍協同廝殺的諸部義軍陣中聽罷也盡皆響應起來,山呼海嘯的高呼狂潮在戰場上回蕩,李世輔聽得入耳,也頓感熱血沸騰,他一面奮力疾衝,一面也附和着高聲吼道:“討滅金虜,誅殺鳥家奴(完顏粘罕乳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