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的,在車仗前方行進的一衆女將女兵也立刻明白了梁紅玉方纔做出的舉動。隨着她手挽強弓颯然一箭射出之後,未過多時,山林間邊好似衝出了一團火炭,而直朝着她們這邊催馬驟然殺來。
陳麗卿左手緊攬轡頭繮繩,撥喇喇的催使着胯下那匹那幾番剪徑殺人時強奪下的一匹通體火紅色的馬兒,右手仍是倒提着那枝梨花古定槍,左胯下也懸着一口青錞寶劍,寶雕弓披掛,佩掛的麒麟袋內也仍剩着幾支鵰翎狼牙箭隨着馬兒激烈奔馳而抖動着。
本來陳麗卿還自以爲想出了一條好計,就算如今形單影隻,但只她一個也愈是容易在山林密林間藏匿自己的聲息,而不易被哨探軍馬發覺。而後從攔路恫嚇逼人的行人口中探聞得蕭唐妻兒,乃至水泊梁山草寇賊衆的家眷老小几乎盡要開撥北上的消息,她便已動了半路截殺將賊廝至親至愛之人殺個乾淨的狠戾心思。
踅將潛伏几日,如今終於見得護送賊廝家小的軍馬人數不算衆多,暫且按捺片刻,自己於車仗行將過半之際再驟然殺出,趁着那廝們措手不及,先將那幹手無縛雞之力,且是從了草寇的賤婦們與賊人崽子殺了大半,若當真只是千餘人的軍馬護送,憑我的本事殺得個幾進幾齣,早晚將賊人家小盡數殺得淨了,卻又算何難事?
然而到底仍是渾愣直莽的性情,陳麗卿眼見自己似乎已被車仗前面那個把火紅赤綾齊眉上包裹籠住頭滿頭烏髮梳成髻,手綽長刀、身披勁甲也是一副颯爽女將扮相的可惡賤人一箭射來撞破了行跡,本來便飽受滿腔恨意煎熬,如今早已是兇戾殺意滿盈的陳麗卿又怎肯因見勢頭不妙而就此退去!?
然而陳麗卿向來自詡生平本事非但不輸於男子,甚女流之輩又更難有與她廝殺抗衡的,遂直喇喇的只顧催馬撞殺過來,殊不知她自己這一露頭,卻也已是捅了馬蜂窩了......
於一衆車仗人馬當中,顧大嫂聽聞見前方喧譁聲起,她猛的長身而起,也渾然不顧一屁股將自己同樣驚覺有異的老公孫新撞了個趔趄,嗆啷啷的頓時將雙刀擎在了手中,口中當即大聲吆喝起來;孫二孃立刻將懷中孩兒交託給廂車內一旁的奶孃,手中直扣住了幾把柳葉飛刀,也正要廂車當中躥將出去;
諸如蘇瑾娘、唐芃秀、花小妹等衆多文弱女子有人略探頭出來看覷究竟,旋即也立刻焦急的叫喚來本來也有在廂車外嬉鬧的頭領兒女子裔,至於葉清、杜興、杜遷、宋萬四個管事頭領也早已經率領其餘男丁軍卒上前將車仗牢牢護定,也斷然不會再教陳麗卿趁虛殺入過來,殘害各部頭領的家眷老小。
而直當顧大嫂、孫二孃等女將也直往前面疾奔過去之時,後方喧譁的人馬當中也另有一騎疾聲安撫過一輛廂車中的親屬過後,也立刻手仗金槍、急催坐騎疾竄了出去......
而在另一側奔騰起伏的馬背上陳麗卿倒像是穩穩的張弓挽箭,鋒利的箭簇閃爍着森冷的寒焰,也已然牢牢覷定住梁紅玉的咽喉,她恨極了梁紅玉先壞了她的好事,繃得緊緊的弓弦驟然被放開,“嗖!!!”一聲銳利的破空聲響過乍然響起,寒光閃爍之際,那鋒利的鵰翎狼牙箭便已激射至梁紅玉身前,射出利箭的強勁勢道,也只比方纔梁紅玉一箭射出的只強不弱,似乎陳麗卿在必要誅殺盡眼前的賊人家眷之際,也刻意要證明自己技壓羣芳的本事。
“啪!!!!!!!”
然而天空似憑空打下了一道旱雷霹靂,一條浸油牛筋二丈軟鞭驟然打將下來,竟直落在激射向梁紅玉的利箭上,箭桿當即折成兩截後驟然落下。陳麗卿面色微微一變,就見有個着爛銀鎧、緋赤幘戎裝打扮的女將也驟馬衝至,她身後雖然負着一對子午鴛鴦劍,而手中軟鞭發出滾滾風雷之聲激烈舞動的,再瞧她控御得戰馬疾奔騰挪的本事也端的是純熟幹練。
“嗖!”陳麗卿驟然驚覺一支利箭反直朝着自己這邊射來,雖然力道勢道差了些火候,但也直直朝着自己的面門處,陳麗卿咬牙切齒,依稀也覷見策馬擎弓朝着自己射來的那個女將身着映趁着欺霜賽雪的肌膚,此時那對星眸圓睜,正怒罵道:“難道你便是陳希真那夥殺得盡了投金奸廝中的餘孽陳麗卿?說你會一手好弓箭,道自稱好比古時善射的飛衛而叫甚‘女飛衛’,卻又識得江南‘俏飛衛’龐秋霞的名頭麼!?”
陳麗卿聽龐秋霞言及自己的父親陳希真,更是咬牙切齒的直恨不得在她身上、臉上搠出無數個血窟窿。然而龐秋霞射來的這一箭,陳麗卿雖然舞動起手中梨花古定槍輕鬆撥落下去,但幾乎是與此同時,一顆飛石劃破空氣直髮出嗤嗤的破風聲響,且那般勢道當真是手起處真似流星掣電,石子來嚇得鬼哭神驚,也直是覷定她面門較近打將過來!
陳麗卿一時收勢不及,但也虧得她眼明手快立刻把頭一偏,呼嘯打來的飛石破風聲當即震得她耳膜生生髮疼。然而勢如掣電流星的飛石雖然沒有正中陳麗卿面門,也依然從她右耳處激烈摩擦劃過,不但刮掉了她覆住半邊面龐的薄紗,也卷帶起釘在耳垂上的細鏤雕鑾金墜蕩飛去處,霎時間撕扯下來一片耳垂血肉,當即鮮血迸流!
頓感劇痛的陳麗卿更是暴怒欲狂,她雙目直欲噴出火來,再惡狠狠的望將過去時,就見在另一側那金釵插鳳、掩映烏雲,鎧甲披銀,光欺瑞雪的妙齡女將直狠狠往自己瞪視過來的那隊俏目當中眼含怒意,一隻舒嫩玉手仍是提住手中畫戟,輕盈玉體柳腰微微扭款過來,另一隻手又從錦袋中取出打將飛石扣在掌中,眼見又要趁勢打來。
“你這賊撥小娼賤婢兒敢傷我?我先將你給剮了!”
陳麗卿也不顧右耳耳垂撕裂處泊泊鮮血滴落,雖然五官生得是標緻端正,可是如今她眉宇之間滿含猙獰兇戾之氣,從嘴角處連接至耳垂的那道紅疤在這時也直似要撕裂開來。瓊英正要再使出飛石手段向陳麗卿打將過去,可眼見那女魔頭猙獰可怖的嘴臉仍是不禁心中一驚。
只是還沒等陳麗卿直往瓊英那邊驟馬撲將過去,驀的一道身影攔截在她的面前。陳麗卿怒目瞪視,但見攔住她的那員女將身披副白緞襯底爛銀細鱗鎧,款款腰下衣襬繫條白羅粉蝶裙,她騎着銀鬃白馬,手中綽着的那兩口鏨銀熟鋼繡鸞刀舞動起來,驟然間渾身上下也被雪練也似的寒芒所籠罩住。而那員女將俏目含煞,在抵住陳麗卿一面攻將過來時,口中也一面叱罵道:“你這投從外寇韃子,早已是狠心毒肺爛壞五臟的失節賤婦,要去尋瓊英妹妹,且先過我扈三娘這一關!”
陳麗卿見說,她那對早已是殺意滿盈的招子當中更是兇芒暴漲,口中也嘶聲回罵道:“賊賤人,你便是那甚扈三娘?蕭唐那早該萬刀活剮了的狗畜生,也是你不知羞恥從了的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