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唐啊蕭唐,當年父皇親引你這廝至族帳之中,某便已想將你殺之而後快,不想你做了我金朝大敵之後,時至今日,某家也才終於等到這個機會!”
完顏兀朮猙獰的雙眼中精光四射,早已流露出濃烈的的殺機。親眼見證了自己的父親完顏阿骨打聯合生女真部落聯盟,討高麗、反遼朝、討諸族......橫掃六合爲女真族人創下了不世基業。一直憧憬着去效法阿骨打的完顏兀朮自小鏃礪括羽、爭先請戰,爲的就是能像粘罕、婁室等頭人那般常伴父皇左右爲女真打出個天下,然而當阿骨打當年引回蕭唐那個舉家南投宋境的契丹狗對其大加讚賞,再親眼目睹那廝於女真衆頭人面前張揚招搖,也教完顏兀朮心中一直都對蕭唐有種莫名的嫉恨。
蕭唐卻不知道,早在自己與女真金國公然爲敵之前,完顏兀朮便早將他當成是意欲殺之而證明自己足以超越女真諸部諸多名將元勳的畢生死敵。
是以與其他視蕭唐爲心腹大患的金朝君臣頗爲不同,早在當初生女真諸部仍在遼東白山黑水當中蟄伏隱忍之際,尚是半大年紀的完顏兀朮便最期盼有朝一日能夠親手殺了蕭唐。何況自此一役,誅殺得國家大患、再趁勢掃清南朝......更是足以力壓過金朝老資歷開國名將的無上榮耀!
狂熱的激情自完顏兀朮的眸子中熊熊燃燒着,他驟然大吼一聲,把手中大斧往前狠狠劈落。沒有戰前喊話,也不必陣前叫罵,正是要趁着敵軍方自集結成陣的功夫,便立刻揮軍全力碾壓過去,踏破敵軍的大陣、摧毀敵人的兵鋒,蕭唐那廝,卻又能如何面對如此兇猛無對的攻勢!?
位於兩翼的柺子馬諸部先是轟然領命,轟隆隆激盪的馬蹄聲中,又開始肆無忌憚的加速行進。而鐵浮屠騎陣成羣似金屬鑄成的怪獸稍候片刻過後,也挾裹着碾碎一切的威勢,成千上萬披覆重甲的雄健俊馬仰蹄同時叩擊大地,發出直教整個曠野平原盡皆戰慄顫抖的轟鳴聲,很快的也挾裹捲起漫天的碎草煙塵。
蕭唐所統領的義軍諸部見此浩大聲勢,也立刻有一批批全身披着鐵甲,盡皆魁梧身材的步軍士卒踏着沉重的腳步穩穩地向前邁進,須臾間他們在所部正偏將佐的號令下一行、二行、三行......結成密集的陣型,前列數排隊列當中一支支鋒利的長矛交織探出,形成一片直面前對面洶涌而進敵騎的鋼鐵鋒尖密林。
雖然各部義軍勇健經過許多次戰陣血與火的洗禮,久經殺陣,眼下也不會因爲敵軍騎陣排山倒海的聲勢而膽怯畏懼,但無論對於各部義軍士卒,乃至蕭唐等一衆見慣了殺陣世面的將帥頭領而言,所交鋒廝殺過的所有敵人當中也都從來沒有過任何一支勁騎精銳有會如此這般萬馬奔騰時氣勢磅礡、洶涌洪烈的聲勢!
處於巋然不動的大陣後側,隨軍出征的職事頭領當中,皇甫端與常伯達二人雖然不必奔赴至前線去與敵軍近身肉搏廝殺,可是他們二人不比其他馬步軍諸部兄弟那般所經歷過大小慘烈戰陣衆多,如今親眼目睹金軍鐵浮屠與柺子馬鋪天蓋地的衝殺場面也都不禁微微色變。
然而隨着對面全面猛衝的大羣金軍勁甲重騎急催胯下戰馬提速到了極處,皇甫端、常伯達臉上凝重之色卻漸漸褪去,兩人旋即相顧對視,相互點頭示意......
無外乎仍然是要以重甲步陣阻擋我軍騎衆的衝陣勢頭,就算你這廝們追隨蕭唐的軍馬比南朝宋軍要難啃一些...但柺子馬勁騎從兩翼迂迴包抄,策應鐵浮圖重騎從正面攻堅破陣,更進迭卻來往反覆的圍掩突擊......再是負隅頑抗,卻又能硬扛住多久?
率領所部柺子馬、鐵浮屠諸部精騎軍旅的女真軍將大多都是一般心思,往日雖然與京東路地界宋軍廝殺的戰事當中曾接連直殺得南朝宋人望風潰敗逃散。可是直到一路打到了水泊梁山後,騎在馬背上所向無敵的重甲勁騎也只得望泊生嘆,鐵浮屠重甲騎士若是下馬渡船,各個便似是身上綁着秤砣的鐵王八,完顏兀朮也不可能將花銷極大的具裝甲騎用來強行去和梁山泊那些各個似水裡成精,且駕馭道諸般高大堅固戰船的義軍水師搏殺。如今終於是在陸地上見到正主,柺子馬、鐵浮屠諸部幾乎都是以女真猛士構成的精騎軍旅也是憋着一股子要與蕭唐所部義軍拼個你死我活。
更何況以殺立威,往往也是最爲簡單奏效的一種治軍手段,完顏兀朮軍法暴戾嚴苛,這些時日下來,統領鐵浮屠等騎軍精銳的軍將也都曾親眼見到四大子雷霆震怒的將那些水戰失利的敗軍潰卒屠戮乾淨。如今軍中主帥的軍旗大纛就矗立在身後,諸部騎陣上至猛安謀克,下至尋常騎軍甲士也都很清楚此戰除非用命斬獲一場大勝,否則作戰任哪一隊騎軍若是作戰不力落在四太子眼裡,恐怕一個也都別想活!
然而但凡人馬皆披具裝重甲的騎兵軍旅,爲了節省馬力,非是到了上陣奉軍令衝鋒的時候馬匹都不必覆以重甲,這些天雖然也有金軍騎軍甲士發覺配備的戰馬似乎有些萎靡,但似乎症況並不算十分明顯於嚴重。又是以蕭唐所部軍馬決戰在即的要緊時節,完顏兀朮督促調遣兵馬亦愈發嚴苛,鐵浮屠等諸部金軍勁騎部曲甲士不敢怠慢鬆懈,遂從三四匹換成的戰馬當中擇選出相對健壯的坐騎立刻整裝進發,各部覆以重甲披掛的人馬看來氣勢仍端的駭人,也覷不出甚麼異常......
然而如今大批的鐵甲重騎彙集到一處,身上披覆着數百斤重物又被乘在背上的騎士拼命急催的情況下,排山倒海洶涌而進的鐵浮屠重甲騎陣當中,正有員女真騎將發力催騎疾奔時,雖然周圍轟隆隆的蹄聲如雷,他卻忽的隱約聽見近身處戰馬唏律律的發出幾聲悲嘶。擁簇在他左右的重騎甲士當即有兩三人胯下騎乘的高頭大馬前蹄一軟,隨即連人帶馬登時往前撲倒翻滾,那軍將瞧了一驚,然而他所乘的戰馬馳騁間胯下陡然間也是一個趔趄,險些將他摔下馬去!
“賤畜牲,要討死不成!?”
那騎將騎術倒是精湛,他連忙勒住馬繮、夾緊馬腹,剛瞪目怒斥了句,可是胯下戰馬驟然間似被抽光了渾身力氣,蹦跳幾下之後立刻直挺挺的平躺滑滾了出去!
於此同時,周圍大批的鐵浮屠重甲騎士的驚呼叱罵聲與戰馬驚嘶哀鳴聲交織在一處,先後立刻身體癱軟倒下,又伴隨着巨大的慣性翻滾滑出,驟然虛託乏力的戰馬在衝鋒的鐵浮屠騎陣當中雖只佔約莫三成左右,可是重甲騎兵衝鋒所需要的空間比輕騎大了許多。形成了巨大的重騎衝鋒陣勢,當中成隊、成隊的重甲戰馬又是在疾馳的過程中忽然脫力撲倒,連帶着後方更多的鐵浮屠甲士成批、成批的也被絆倒翻滾,驟然間在洶涌突進的騎陣當中,似乎憑空出現無數由同僚人馬堆砌成的阻隔障礙......
如此教人望之駭然的聲勢,便似是幾處直聳雲霄擎天樓宇的,卻於頃刻間轟然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