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東側山巒間疾馳而至的宋軍兵馬正聽所部先鋒調遣,已準備蓄勢待發的同時,金軍大陣後側統兵的漢軍大將耿守忠神情緊張,本來正率麾下步軍也準備上前策應金軍中女真、雜胡諸部之時,卻驟然聽見後方太原城郭的方向有鐵蹄奔騰之聲乍起,旋即爆發出來的喊殺聲格外激烈,似乎是要徹底宣泄出被圍堵猛攻數月之久的忿怒恨意!
麾下大批軍健尚來不及轉身列成陣勢禦敵,只有耿守忠與少部分金軍漢人軍官惶然回顧之際,就見後方太原城郭那邊的方向,雪塵滾滾四濺,從城內驟然殺出的宋人已經組成了嚴密的錐形衝鋒陣勢絕塵殺來。
城下全面金軍與蕭唐所部兵馬全面混戰的規模聲勢浩大,耿守忠只顧提防眼前,也沒料到枯守城郭,只怕早磨耗得筋疲力竭的王稟竟還有如此血氣,再此時仍要率領城內宋軍殘部出城突襲,直要殺得他麾下兵馬一個措手不及。倏忽間,奇襲衝殺的宋軍在王稟的率領下已經和前方倉促不及回身列陣的金軍漢人部曲惡狠狠的撞在一起,原本便已經有些潰動的金軍陣勢頃刻間自從中央位置往兩翼綻裂老大的豁口,並隨着宋軍衝鋒陣勢的突進,豁口也被撕裂的越來越大!
統領宣撫司西軍餘部的王稟,麾下尚存的兩三千勝捷軍也都是童貫當年創設的親兵軍旅,以當年媼相於邊庭軍旅中顯赫的權勢所選編的這支部曲軍士從諸軍中選拔,皆爲身材魁梧、武藝超絕者,自然也是童貫攝取晉授勳爵之資本的嫡系部隊。
只可惜勝捷軍大多將士追隨面對勢大金軍終於亡魂喪膽的童貫奔逃回東京汴梁,又再與太上皇趙佶逃離汴京之際因行至浮橋處擁堵不堪,而被氣急敗壞、急於奔逃的童貫下令射箭誅殺,本來由他親自挑選的西軍精銳有許多卻是死於面對金軍膽破的所部統帥的軍令之下,餘者軍心動盪、士氣潰散,終於還是在金軍疾馳攆殺的途中先後被殺得潰散,大多本來從西軍諸部當中選拔的精銳之士,到底還是未能在保家衛國時當得大用,便已消亡......
唯剩下王稟手下這些西軍將士,也是勝捷軍僅剩的最後一些當初邊庭西軍的菁華將士。
烈馬長嘶、煙塵滾滾,王稟親自率領效死軍士,與其子王荀直朝對面的敵軍猶如驚濤駭浪一般席捲過去,知道與對面陣型轟然撞擊,奔馳的勝捷軍騎軍如同無數把鋒利的鋼刀,頃刻間便將金國漢軍的陣型切割開來,人仰馬翻中,慘嚎聲連成一片。王荀當即挺起手中騎槍,狠狠刺穿前方一個金軍漢將的胸腔,騎槍去勢猶疾,直穿住那軍將的屍體拖地疾行時,身後王稟旋即策馬疾衝,已然殺至這撥金軍的中陣當中。
早覷清了敵軍的旗號,當王稟拍馬挺槍,直衝至仍是慌張無措的耿守忠面前,卻見那廝做被髮左衽扮相(正史中金國也曾幾次主要針對黃河以北的漢人施行髡髮制度,金朝當中有劉陶、韓常、耿守忠等漢臣響應剃髮令響應最爲熱烈),便當即瞪目厲聲嘶吼:“無恥狗賊,卻扮作韃子狀,既是漢人,顛倒着助韃虜禍害大宋子民,你這廝更是該殺!”旋即掄刀便砍,兩人堪堪鬥了二十餘合,王稟手中長刀便又劈斬斬而至,如急電一般掠過了耿守忠的咽喉,咽喉的割斷了,一片血光飛濺當中,脖頸斷了半截的頭顱登時便耷拉了下來。
追隨着王稟、王荀二人馳殺如敵陣的勝捷軍將士也登時高吼響應,而耿守忠即死,其餘金軍中的漢軍部曲多是遼朝降人,也不似女真諸部那般極爲剽悍的軍士,羣兵無首,士氣崩潰,也立刻作鳥獸散,金國西路大軍當中的一支軍旅也已瓦解......
而金軍當中另一支以漢人爲主的軍旅,統軍主將郭企忠雖然也正率領麾下諸部軍士與義軍殊死相博,只是眼見周圍那些蕭唐所部勇健之士拼死搏殺,所爆發出的那一股死戰的意志極是頑強,一抹遲疑之色似從他的眼中閃過。
然而驟然間一支箭簇激射而至,郭企忠驚覺閃避,可是來勢迅猛的利箭仍是狠狠的扎進了他的肩膀,郭企忠悶哼一聲,又被來勢猶急的箭簇帶翻墜落下馬。從斜側花榮與燕雲勁騎統率着一撥簇馳軍將士也突襲而至,勢如破竹的衝殺出這一波金國漢軍步陣,已然直撲向中箭倒地的郭企忠......
而烈勇軍的戰團這邊仍有殺得眼紅的雜胡軍兵拼力血戰,五六枝長槍從不同的角度直向楊雄攢刺過去,而因身手反應機敏見長的楊雄翻身一滾,旋即有利刃破空聲呼嘯不絕,鋒利砍刀旋轉如輪,冷森森的刀刃映射着血光反射出奪目的寒芒,連續又剁翻五個雜胡將兵,以策應石秀架着薛永向己方步卒聚集的去處奔去而脫離險境的同時,魯智深、鄧元覺這兩個大和尚與偏將焦挺已率領着瘋魔軍將士也已奔殺馳援了過來......
雖然蕭唐麾下馬步軍諸部傷亡不小,可是聽命於銀術可的諸部金軍當中幾員統兵大將或是被殺、或是被擒,而致使先後幾支軍旅指揮失靈,被圍剿的義軍殺潰,也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銀術可當然很清楚如今戰局對於己方兵馬而言,已越來越是險峻。
對方到底還是硬生生抗住了女真剽悍銳強軍最爲擅長的反覆衝擊軍陣的戰法......本來在極爲惡劣的環境下爭着求以生存,磨礪能反覆衝陣廝殺耐戰的強悍意志,只要能壓倒對方的氣勢,軍心潰動的影響將會迅速在敵軍中擴大,屆時便可以肆無忌憚的猛撲將軍心潰動的敵手徹底殲滅。
然而孤注一擲的指揮全軍掩殺,拼得就是要看哪一方更快苦熬不住,但每一次衝擊蕭唐麾下那些宋人兵馬都挺了下來,相反的,卻致使許多軍中大將先後戰死,不止是從太原城郭,南側、東側已然有旌旗招展,從地平線的那一頭顯露出身形來,驟然發動的全力猛攻未能一舉擊潰蕭唐所部大軍,而地方几路生力軍也在迅速逼近過來,銀術可做了預判,也徹底明白再鏖戰下去,而再也力抗不住,軍心反而會崩潰的只會是己方兵馬!
心中萬般惱恨,可就算再是不甘心,這次戰敗的奇恥大辱,也只得生受。銀術可知道自己也只有退兵才能儘量保全得殘存兵馬。就算沒有顏面前去面對吳乞買皇帝與粘罕勃極烈,好歹留的條性命忍辱負重,纔有機會從長計議如何滅絕了蕭唐這個金國的心腹大患。
眼下也顧不得眼前那一支已被自己率部拖熬的有些力乏的宋人重騎,銀術可萌生退意,正思量如何調度各處殘餘軍馬,以使得從太原撤離而被敵軍追擊攆殺時所造成的傷亡能減至最低。然而於此同時,位於太原城郭東側的山巒中那一支奔襲而至的兵馬也驟然殺出,於奔馳的騎陣最前方豎起一杆上面繡着“嶽”字的軍旗迎風獵獵飄蕩,而直朝着銀術可所處的騎陣截殺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