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金軍外寇裡面的漢軍主將就在眼前不遠處,生性也是剛烈豪義的孫安已拿定主意必要搶先除了那廝,他催馬疾奔,手中鑌鐵劍看似信手一輪,將旁邊搠來的長矛給盪開,隨即大吼一聲,手中緊綽的另一支長劍緊緊搠進迎面衝來的另一敵騎的身體。然而周圍旋即幾柄雪亮的鋼刀朝着孫安兜頭劈斬下來,若是尋常軍將面臨如此險境,只怕當即便被亂刃分屍!
孫安到底還是武藝精絕,他立刻抽出長劍,手中雙劍旋舞,如同兩條銀蛇盤旋護住周身,但聽得“鐺鐺鐺鐺鐺鐺!”一連串的金鐵交鳴聲起,格擋開周圍劈斬而至的利刃,趁着與幾員敵騎策馬而過的當口,雙劍連環吞吐劈旋,又是一陣緊湊的利刃切入血肉的悶響聲起,那幾個本來意欲齊攻圍殺孫安的敵騎先後策馬奔出,幾乎在同一時刻身上又濺射出燦爛的血花,也先後栽倒墜馬!
身後忽的又有一員騎將率部衝至,他雙手翻飛,將手中渾鐵棍舞得如風車一般,立刻也突進亂陣之中,幾聲教人聞之心悸的破風聲器,渾鐵棍重重的砸在近身處幾員敵騎身上,須臾間頭碎骨裂,也教那廝們當即斃命。
孫安但聽得那勢大力沉的破風聲,仍是隻顧向前衝殺,頭也不回的高聲喝道:“山士奇兄弟,率兵馬助我攔住周圍的廝鳥。此路敵軍主將就在前面不遠處,我前去親自會會他!”
廝殺正酣之時,山士奇也顧不得多言,一邊鏖戰,一邊大聲喊道:“雄武、直撞軍的弟兄們旋即便至,兄長多加小心!”
孫安聽罷繼續策馬疾馳,猶如一把鋒利的剔骨鋼刀,直又攪得前方潰亂的敵軍軍陣一片翻騰。而就在前面不遠處,金國東路大軍之中幾員主將之一的漢人要臣劉彥宗惶然催馬,正打算落荒而逃,驀的似感到冰冷的殺機驟然襲至,待劉彥宗再驚覺向斜側望去時,就見有個虎目劍眉,且生得身長九尺、腰大八圍凜凜身軀的豪勇悍將手綽雙劍,催馬撥喇喇的已疾衝過來,口中還大聲喝罵道:“賊子!你這廝既是漢人,如何肯依附女真韃子,做這等侵害同胞的勾當?屠龍手孫安在此,不止要殺韃子,但凡撞見狗漢奸,也決計不能饒過!”
眼見那員敵將催馬直如驚鴻閃電一般衝出,待欲逃竄已來不及了。而眼見孫安眼中殺意凜然,劉彥宗也不由打了個冷顫,可是又聽那員敵軍悍將高聲叫罵的言語,他面色悵然,又不禁苦笑了一聲。
滾惹的鮮血激濺,孫安手中劍光霍霍,當即又殺散了劉彥宗周圍戎衛的幾名騎士,旋即牙縫間又爆發出驚雷也似的怒吼,鑌鐵劍冰冷的鋒刃劈空斬過,直炫起一片寒芒。劉彥宗雖然也爲金軍主將之一,可卻是以漢軍都統的身份統御部曲,監管招攏宋境內所經之處的官員百姓等諸般事宜,於廝殺鏖鬥卻並不見長,又如何能抵擋住武藝超羣的屠龍手孫安!?
下意識的揮劍格擋,可是隻兩三合的功夫,孫安手中招式一變,倒並沒有以鋒利劍刃橫斬過去,胸膛被猛擊過來的平直劍脊重重砸中,劉彥宗倒飛而出,登時摔落下馬。
周圍雖然亦有軍卒涌殺上前救援,然而孫安身後也有大隊騎兵掩殺而至,切瓜切菜般的將頑抗的敵軍幾乎屠戮得盡。而孫安又催馬上前,舉起手中長劍直指頹然倒在地上的劉彥宗,厲聲喝罵道:“爲韃子做奴才,背棄我大宋漢家的奸賊,只一劍殺了,卻是便宜了你這廝!”
性命攸關之際,劉彥宗臉上卻也並無懼色,他捂着胸口,冷哼說道:“可笑!劉某祖上乃是大唐盧龍節度使,晉國石敬瑭割讓燕雲十六州予遼時,舉家便已投至北朝世代爲官,輔佐遼朝的時日,也遠比當年趙大還未曾篡位代周立宋更久。既如此宋朝又怎算是我的故國?又何來背棄之說?倒是宋廷先背棄盟約,聯金滅遼覬覦燕雲十六州,而後攛掇平州張覺等人背反,壞了不可招納向投金的遼臣約定。叵耐又懦弱懼事,便殺張覺等明明已投了宋廷的漢將示好金國,如此出爾反爾,也直教我等遼朝漢人降臣盡皆寒心!
何況與民爭利,國之將亡,而遼朝雖亡,百萬黎民猶在,宋朝皇帝昏昧闇弱,也如昔年遼國國主那般。宋廷忌憚金國勢大,連歸順汝朝的降臣順民身家性命都保不得!我又憑甚要投宋?你以爲只有宋人才算是漢家兒郎?金朝二帝重用劉某,教我安撫北朝漢民,那也是數以百萬計的漢人民生大計!我又如何不可降金?君令難違,劉某隻能隨軍南下,如今既然兵敗,雖死也只得認了......但士可殺不可辱,你若置罵我爲漢奸奴才,卻是無端惡語、含血噀人!”
孫安聞言更怒,本待揮劍一下將這兀自狡辯的金國漢軍主將劈成兩截。可是他倒也能感覺到這個喚作劉彥宗的降金漢臣不似是那種齷裡齷齪、贓心爛肺的漢奸鼠輩,此時倒還有些臨危不懼的氣概。以孫安的立場而言,雖然也無法認同對方的說辭,本來正要斬向劉彥宗脖頸的鑌鐵劍倒也緩緩放下,他冷哼一聲,又喝道:“任你這廝如何巧言令色,我家哥哥面前,且瞧你還能如何狡賴!來人,將這廝鳥給我綁了,先押將下去,待戰後交由哥哥發落!”......
與此同時,蕭唐親自率領麾下豪勇軍旅縱轡急奔,滾滾洪流如狂龍一般,以決堤怒濤洪水的聲勢撞向對面完顏斡魯補所處的金軍中陣,一片片山呼海嘯般的吶喊聲,與急促劇烈的碰撞聲交織在一處教人聽得震耳欲聾,衆豪勇策騎正面破陣、側翼衝鋒,紛紛鑿穿進金軍的軍陣,直教敵軍兵潰勢如山崩!
便如統軍主帥完顏斡魯補一般,同樣率部位於中陣的術烈速、活裡改兩員金軍大將到了現在,仍是無法相信兵敗如山倒的,竟然是己方以往屢次殺伐無往不利的金國雄兵!素來以武勇自傲的女真兒郎,何時又曾受過這等恥辱,日後也務必要殺得更多的宋狗,來洗刷今日恁般大辱!
然而在幾路敵軍猛攻過來的當口,不止是前陣倉促抵擋的軍兵士卒,在後側那些本來於戰事初時也有所譁動,可是待看押的金軍上前恫嚇威逼後便又噤若寒蟬的宋人俘虜又開始躁動起來。本來在如狼似虎的金軍兵鋒之下只得坐以待斃,可是好歹數萬的人衆,眼見如今戰局形勢竟是截擊外虜的義軍佔了絕對上風,大批被擄至此的宋人中當然也會有人不甘心仍舊似是待宰的羔羊一般束手待斃。
然而被擄宋民人衆的躁動聲勢越來越大,直教周圍位數不多的金軍愈發呵斥不住時,在人羣當中,忽然間又爆發出一聲聲嘶力竭的怒吼:“殺韃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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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劉彥宗,祖上六代於遼朝爲官,相繼任宰相,父親劉霄官至中京留守。劉彥宗擢進士乙科,遼天祚帝耶律延禧西逃時,耶律淳、蕭妃,先後提拔劉彥宗做留守判官,遷籤書樞密院事。後劉彥宗與左企弓等奉上奏章投降。得完顏阿骨極爲打器重,南京道治下州縣政事皆委託劉彥宗裁決,教其主要負責安撫北地漢軍、漢民。
金朝南下侵宋時,劉彥宗雖諫策進取方略,得繼任金國國軍完顏吳乞買任命爲漢軍都統,但正史中與和完顏斡魯補等主帥意見一致,主張繼續由趙氏爲皇帝保留宋朝,且於東京汴梁淪陷期間曾力主不可大肆燒燬殺戮,而注意收集圖冊和戶籍以挾制南朝。
《金史》中有載:太祖入燕,始用遼南、北面官僚制度。是故劉彥宗、時立愛規爲施設,不見於朝廷之上。軍旅之暇,治官政,庀民事,務農積穀,內供京師,外給轉餉,此其功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