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慾壑難填的侵略勢力委曲求全,儘可能犧牲自己的利益去讓步最終仍是毫無用處。一番談判下來,完顏斡魯補直言若要議和,則必須教宋朝官家親自前來商議。
趙桓只得率領羣臣前往金營,盡奴顏婢膝之態而呈上降表。完顏斡魯補眼見宋朝君臣面北而拜,以盡臣禮,並宣讀降表過後,按他打算,敲打震懾南朝的軍事計劃已經達成,再於汴京大肆擄掠一番,並索要鉅額軍資財物過後,也未嘗不可將趙桓留在汴京,從此宋朝向金國納貢稱臣,彼此仍可以主次邦交的形勢相處。
然而北面卻又另有繼位金國皇帝的阿骨打胞弟吳乞買遣使者詔書傳來:倘若攻破南朝汴京,則務必要宋廷順從將兩河之地割讓於金,並遣使臣往諭兩河各州縣納降歸順,並已下詔廢趙佶、趙桓二帝爲庶人,再盡擄趙氏皇族北上,另扶持傀儡立朝,永奉金朝爲主。
完顏斡魯補自不能違抗金朝皇命,而將趙桓及趙氏親王皇孫、駙馬公主、妃嬪宗室、宋廷羣臣等一行人盡數收監,又大量擄掠汴京城內官員百姓金銀布帛、騾馬豬羊等諸般物資,甚至還勒令開封府派官吏代爲闖入民居蒐括,同時派出兵馬在汴京周圍肆意劫掠,橫行無忌...正值寒冬,汴京百姓無以果腹,許多人不顧寒冷鑿開城內河中堅冰,撈水藻充飢,甚至就割餓殍爲食,而至疫病流行,餓死、病死者不計其數......
饒是如此,這還是在漢軍都統劉彥宗向完顏斡魯補、完顏撻懶的建議下金軍大肆擄掠的猖獗勢頭還算有所收斂,否則恐怕仍要有數以十萬計的宋民百姓在飢寒交迫之中含恨身死。
幾日過後,對金軍而言難免又傳來捷報,完顏斡魯補派出的追兵於淮南東路宿州與濠州的交界處截殺住戎衛南朝太上皇奔逃的雄捷軍,宋軍一戰即潰,趙佶與童貫等權臣也盡被生擒活拿,也正押將往汴京交由完顏斡魯補、完顏撻懶示問。
宋廷二帝被俘,東京汴梁徹底淪陷,趙氏皇族也盡被一網打盡。此時還率領數萬西軍將士在奔往汴京救援路上的老種相公投鼠忌器,只怕也已是無力迴天。金國東路兵馬自是橫行無忌,也已準備另立傀儡新朝後便凱旋而歸之際,東京汴梁淪陷恁般驚天動地的消息,也終於傳到了水泊梁山......
大宋國都竟然被區區六萬金軍攻破!就算是宋廷禁軍大多軍事怠懈,可又怎會輸得恁的窩囊,如此憋屈!?
聚義廳中大多好漢激憤填膺、目眥盡裂,就算專要與官府作對,可大多宋人出身的頭領眼見國土家園輕易遭外寇蹂躪,各個血氣上涌,忿然不已。噼啪一聲脆響,又是張檀木椅被魯智深一掌下去劈得碎裂,直娘賊腌臢廝的亂罵,在旁向來內斂謙沖的林沖手掌攥得緊緊的,只捏的噼啪作響,雙目之中也透射出兇戾之色。
而劉法面上痛心疾首之色猶濃,當初還是自己諫策先放金軍渡過黃河,待其圍攻東京汴梁時教宋廷勢必不能再與金人妥協,屆時再由水泊梁山諸路兵馬出動截斷外寇歸路,從而全殲犯境的金軍兵馬......可是汴京竟然就如此輕易的被金軍攻破了,從探報中得知再有數典忘祖的奸賊詐開城門之後,繼位的官家趙桓完完全全被金軍嚇破了膽,根本不打算做半點抵抗,竟俯首帖耳的任憑外寇擺佈!
而蕭唐很清楚汴京淪陷,也怪不得這位西軍宿將。就連他也甚是納罕驚疑,按說正史裡面金軍首次南下兵臨東京汴梁卻無功而返,原本的軌跡本來應該是种師道率領數萬宋軍順利抵達東京汴梁,而完顏斡魯補被迫後撤至汴京遠郊,直至金軍第二次南下西路軍侵佔太原,南下西趨洛陽控扼住潼關切斷西面宋軍勤王的路線,而東、西兩路金軍合圍,又是在西軍宿將种師道、种師中先後亡故,抗金李綱又遭降職謫貶的情況下東京汴梁這才淪陷於金軍之手,又如何能料得到如今卻多出那陳希真從中作梗,而教郭京這賊道提前幹出恁般畜生的勾當!
道貌岸然、陰損虛僞的陳希真,嗜殺成性、腦中缺筋的陳麗卿,陰柔刻毒、心口不一的祝永清......這一家子就沒一個正常人,也到底都是一羣所謂要蕩寇的狗奴才!
“陳希真這賊道恁的卑賤無恥,便是將這廝們盡皆擒下碎割凌遲、挫骨揚灰,也難消天下宋人的的恨意!”
蕭嘉穗也是動了真火,他狠聲說着,又道:“我原以爲陳希真這狗賊常與哥哥作對,對於綠林中人極爲讎視,好歹也仍忠於大宋。可卻在國難臨頭之時,做下這等賣國求榮的惡行!”
蕭唐冷笑一聲,說道:“那奸廝只顧說甚麼忠義必不做強盜,既是強盜必不算忠義,凡是戕官拒捕的不問因由,皆是貽害無窮的賊人......他的說辭,自是迎合朝中權貴,若非做出深明盜賊忠義之辨的嘴臉,而刻意對綠林中人深惡痛絕,又怎能彰顯鼓吹他的忠義?說到底,貪圖的仍是皇權能許與他的好處。似這等撮鳥,往往嘴上叫囂的越是響亮,爲人秉性便越是卑劣不堪。”
許貫忠面帶悲憫之色,長聲嘆道:“只是苦了汴京城中慘遭金人蹂躪的百姓......”
蕭唐見說一時默然,實則其實他也清楚相較於正史靖康之恥中汴京宋民所面臨的悲慘厄難,如今汴京所面臨的兵劫,甚至也可說是不幸中的萬幸。
按如今傳來的消息所報,不止是東京汴梁淪陷,金軍還放兵四掠,東及沂,西至濮、兗,南至陳、蔡潁,皆被其害......然而東京汴梁只是被金國東路六萬兵馬攻破,而作爲東路金軍的主帥,完顏斡魯補這廝雖然也力主南下伐宋,可是對待宋民、對宋政策上相較於金軍其他主將還算傾向於懷柔,在征服疆土內更主張籠絡百姓民心。
可如果是西路軍完顏粘罕、蒲魯虎這些金軍大將也匯聚於東京汴梁的話...蕭唐也大致記得擄囚女子不從者即處死,甚至刺以鐵竿貫穿立於帳前數日,乃至殘殺宋室大臣等記載......完顏粘罕等西路金軍將帥肆無忌憚,所做下令人髮指的勾當也遠遠多過在金軍之中好歹還頂着菩薩太子名號的完顏斡魯補。倘若西路對待宋人政策更爲殘暴的金軍將帥襲至時,按正史中所載東京汴梁,乃至周遭大片宋境疆土卻又是如何慘相?
殺人如割麻,臭聞數百里!
“哥哥!既然汴京已被金狗攻破,還候着作甚?我等凜凜好漢,但凡是有血性的,誰還肯眼睜睜看着女真韃子禍害江山社稷?咱們肯追隨哥哥共聚大義,先是反抗朝廷暴政,也從來不會以打家劫舍的賊人自居,既要做替天行道,力挽狂瀾的勾當,現在不正是時候!?”
血灌瞳仁、激憤已極而向蕭唐疾聲請戰的,正是向來也是嫉惡如仇的屠龍手孫安,經他怒聲說罷,聚義廳內頓時又引起一陣山呼海應!然而還沒等蕭唐言語時,聚義廳一側卻有人陰測測的冷笑說道:“宋廷二帝被擄,也是咎由自取,我等本來乾的便是造反的勾當。驅除韃子,收復我漢家江山的大事固然要做,可是主公,我等非要現在出手麼?宋廷那兩個昏君若是任由金狗擄掠了去,對我軍這才更爲有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