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州樂亭以南的沿海地域,蕭唐麾下諸部馬步軍頭目在各自部曲所在的營帳大聲下令,分撥調遣士卒補充戰馬馬廄的草料,臨海紮寨甚是溼潮,自也不免升起團團篝火以驅寒氣。
按令戍守、哨探的諸部士卒經過這些時日的相處彼此也熟絡了許多,蕭唐麾下諸多頭領與軍馬在營地內遇見遼軍餘部巡邏的軍卒時,彼此談笑招呼的場面也時有發生。
除了與史進相互時常往來,交情愈深的瓊妖納延之外,其他曲利出清、烏利可安等遼軍將官蒙蕭唐麾下軍馬及時援救,自也感激,可是對方畢竟是宋境內嘯聚造反的反軍身份。涉及到國戰規模的戰事征戰廝殺到底如何了得,也不免心存疑問,可是當這些遼將趁着閒時與盧俊義、武松等馬上步戰一等一的好手計較切磋些軍械技法奧妙時,也驚然發現這些反軍頭領武藝端的奢遮,若只論各人武勇,恐怕盡是遠勝自己。
蕭任俠麾下這些反軍頭領,再觀其麾下軍馬聲勢,的確可爲強援......曲利出清與烏利可安等遼軍將官心中暗付思量,可是他們都是親身經歷過與女真諸部廝殺敗陣的慘烈戰事,金軍兵馬何以殺得遼軍亡魂喪膽,戰力又是何等的恐怖曲利出清、烏利可安等遼將也都曾切身體會過。
女真諸部剽悍兇猛,若是隻憑個人武勇,乃至麾下軍健不懼生死...便要與金軍硬抗到最後一刻,恐怕還尚且不足。
然而如今於平州南部沿海地域紮營,等候與蕭幹會面商榷的同時,燕京那邊得報有大股支援遼軍餘部,而專要與金軍爲敵的兵馬出沒時,也決計不會無動於衷,只怕很快也要調撥大軍前來搜尋。待進入南京道地界的女真善戰之師尋覓到己方一行兵馬的蹤跡時,也必然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蕭唐自知也必須做出應對之策,營寨之中又有兩隻信鴿衝破雲霄,分別往水泊梁山、保州諸地的方向翱翔而去。與此同時,蕭唐又做安排部署,卻是教蕭嘉穗調撥一支輕騎,潛至平州治所附近,往城內投射沒頭帖子,務必要讓坐鎮軍州的降金主將張覺看到。
與奚王蕭幹共謀抗金大事,答裡孛等遼軍將領雖然有些牴觸,但是他們多少也都曉得蕭干與契丹諸部分家自立,多少也是迫於形勢爲求自保,是以再聽蕭唐與蕭嘉穗等人曉以利害,也都也接受了與之謀面計議的安排。可是涉及到了平州張覺,他可是爲了保全得性命主動率部向金國獻城投降,已做了金國治下的臨海軍節度使,如此貪生怕死、背叛大遼之徒,既然已反戈倒向了金國,在戰場上再撞見時便是金軍的走狗爪牙,必要與其決一死戰,與他還有甚話好說?
然而經過蕭唐一番遊說,對於聯繫張覺抱着強烈反對意見的遼朝餘部衆將將信將疑,到底還是接受了蕭唐做試探向張覺暗投密文的主張。有棗沒棗三杆子,就算張覺那邊不會按蕭唐所料的那般會有甚麼異動,好歹對己方兵馬也不會構成任何無謂的傷害。
又過了五六日的光景,耶律國珍、耶律國寶率所部兵馬引着一撥騎兵位於平州以北不遠處的箭笴山一路絕塵而來,終於已快抵達蕭唐所部臨海駐紮的營寨。
蕭唐得報以後也與幾個心腹兄弟率部出寨去迎,但見北面煙塵滾滾,蹄聲如雷,除了耶律國珍與耶律國寶帶挈的本部騎軍,仍有三兩千的勁騎策馬向前,卻是形成了銳利的箭頭陣將一員主將護衛在當中。
奚軍諸部擅自離開據險自保的根據地,一路上自然也須小心戒備周圍是否有金軍兵馬出沒,如今到了營寨前不遠處,可是看軍容仍似處於臨戰狀態,看來對眼前那夥如今金國吞併南京道已成定局的時期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又要掀起一陣風浪,卻好似憑空出現而不知來路的兵馬甚是戒備。
奚王蕭幹,現在的確對於耶律兄弟接引他來會面議事的這一夥勢力甚不信任,可是以現在的處境而言,他卻不能不來。
出走燕京,回到了奚人諸部盤踞的奚王府地界之後,蕭幹便下令教奚軍諸部收攏防禦陣勢,嚴防巡弋,探覷清出現在己方勢力範圍附近的各路兵馬。先是宋軍北伐慘敗,隨後又是金軍南下入關,除了倒戈投往金國的軍隊之外,南京道各處逃亡流民衆多,也有許多趁機起事作亂的四處燒殺劫掠,做了流寇盜匪,誰知道除了的確是鏖戰不過的金軍以外,誰知道又有哪路流寇匪盜會薅惱冒犯到奚人的領地中來?
如今的蕭幹,奚族名又喚作回離保的遼朝名將,在這個時候的確也已經生出自立爲帝,號奚國皇帝的心思,可是他做這等在平常時節看似謀逆而徹底背反遼朝的舉動,的確也是出自於向金國傳達出一個訊號的想法:我奚族諸部已經脫離遼朝的統治了,與你金國起碼在這一段時期之內不至於非要兵戈相見。你們要吞併遼國,還有耶律延禧等殘存的勢力未曾清剿了,遼國皇帝尚在,要先將其清除,對於你們來說纔是最爲要緊的大事,那麼暫時也莫要節外生枝,而非要逼得我數萬奚軍必然要與你們血戰到底。
而蕭乾的出走自立,也的確起到了立竿見影的效果,金國停止向奚族盤踞的領地進逼的趨勢,似乎也是打算以懷柔的手段勸誘蕭幹歸降(正史中金國完顏闍母等大將向完顏阿骨打提出攻打箭苛山等奚軍領地的計劃,可是阿骨打在思量當下局勢過後,謂之:“回離保以烏合之衆,據險抗命,強攻則傷亡必衆,不若困兵伐心,其勢必將自斃”......隨否決了動用武力盡快吞併奚人領地的計劃,而是屢派使者勸說蕭幹歸降,待擒拿住耶律延禧,徹底吞併遼朝全境之後,再做計劃)。可是蕭幹也很清楚目前自己的領地幾乎處於金國領土的夾縫之中苟延殘喘,好歹出自於對大遼最後的忠心,蕭幹也決計不打算向金國臣服投降,可是他也十分清楚閉門自守,磨耗下去,自己乃至諸部族民或早或晚還是要被金國殲滅蕩平......
蕭幹暫時卻也只得固步自守,傳令麾下諸部兵馬但凡有冒犯奚族領地的軍隊,無論是金國兵馬還是哪一路不知來路的流寇,一律揮軍圍攻,破之皆殺無赦。奚人諸部暫時也脫離了戰禍連綿的局勢,而做爲一支獨立的勢力頗有無奈的繼續觀望金軍侵吞遼國的勢頭,且不接受金、宋等任何一方的懷柔遊說,你若敢來,我便敢打,犯我領地,萬事都沒得商量。
可是來的卻是耶律國珍、耶律國寶這兩個遼朝宗室子弟,且又向蕭幹傳達了一個教他大爲意動的計劃。他遂也只得親自率領撥親隨一路風塵僕僕而來,如今親眼覷得對方統軍的首領,蕭幹如刀一般的目光也立刻覷向迎面策馬而來的蕭唐,他心中也不禁尋思:此人也端的好大氣魄,金狗侵吞南京道幾乎也已成定局,他還倒敢前來掀起恁般風浪!當真卻能如兩位世子所說......由他佈局調度,而足以化解我奚族子民孤立圍困的險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