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大興兵馬,以高俅爲主帥調撥京畿、京西、汝寧郡、江寧府官軍水師乃至受招安的宋江所部兵馬征討京東路梁山泊、二龍山幾處大寨,卻最終以大半兵馬被殺潰,主帥高俅亦被蕭唐手下羣豪手刃斬首的戰果而告終。蕭唐麾下馬步軍諸軍各部整頓軍馬步卒,鳴金收軍而回,鞍上將都敲金鐙,步下卒齊唱凱歌,紛紛又往水泊梁山的方向歸去。
至於高俅的首級,也被蕭唐吩咐頭目用石灰粉蘸了再將整個兒包裹住,暫且放在木匣中保管起來。諸山羣豪專只替天行道,若非事不得已,也絕不損害忠臣烈士,可是針對於高俅這等禍國賊臣,以後再用兵時,遮莫也有機緣將他人頭懸掛在高竿上示衆。
此番大勝過後,周遭府衙軍司更是震恐驚懼,也決不敢擅自出兵前來自尋死路。至於濟州張叔夜以及被救援逃進城郭的宋江殘部,似乎也意識到了戰事結果集已成定局,也都偃旗息鼓,把守城池,也並沒有輕舉妄動。
三軍凱旋浩浩蕩蕩,班師回寨的路上再沒有生出甚麼波折,先頭部隊已抵達水泊梁山邊上李家道口的酒肆不遠處。而現在經管酒肆,爲大寨做眼探視聲息的兩個頭領,正是從二龍山調撥至此,這些時日同樣也忙前忙後的張仁、李義二人。
這些時日河北、京畿、京西等地界綠林羣盜來投青州二龍山大寨,在山前接引賓客、打探聲息的張仁、李義二人來往通報,便已好不忙亂。隨即又有蕭唐在率軍先後與劉夢龍、呼延灼、宋江、高俅所統領的兵馬接連取得大勝之時,張仁、李義並着酒肆內夥計接管李家道口酒肆,連軸轉的忙碌了一段時日之後,在聽聞快馬前來傳報官軍征討大軍已被殺得潰散的捷報後也是歡呼雀躍,在等候諸位哥哥率部返回水泊梁山的同時,也以爲能歇息些時候。
估算時日,遮莫諸部兵馬也該抵達梁山泊畔。張仁、李義忽然聽得店外急促的馬蹄聲紛沓而至,本來還以爲是先部兵馬抵達李家道口,便連忙出來迎接,可是他們卻只覷見個紅衣赤甲的青壯風風火火疾馳而來,須臾間便已抵至酒肆門口。
張仁、李義看那青壯不但生着一張赤臉,他頭戴大紅包巾,一身勁甲外披着火紅戰袍,大紅坎肩、大紅扎袖、赤金軟帶勒腰,腳下踏着金黃緞靴的扮相,使得渾身上下非是火紅便似是烈焰中金黃之色,偏生還騎着匹通體赤紅的烈馬,連人帶馬便似是火炭一般。
而那青壯看來也是急躁的性情,他乾淨利落的翻身下馬,又在店門口木樁上將坐騎栓束住了,便大踏步的往酒肆裡奔去,期間還橫了面露詫異之色的張仁、李義一眼,立刻進了酒店,並尋了處座頭坐下,便大嚷道:“主人家,打幾角酒,有甚肉胡亂也賣些來吃!”
眼見那青壯伸手敲着桌案,吵着要酒要肉端的急躁,張仁、李義也不由對視一樣,心說:這倒稀罕!雖然咱青州兩山又並下了水泊梁山,無論哥哥舉事前後,不剪徑劫掠途徑的商客是寨中軍令規矩,所以有些行商的車馬從旁經過不算稀罕事,可是這小子隻身一個,瞧行頭卻也不似是走商的。尋常再沒眼力的大戶子弟,又怎會刻意跑到強人扎堆的山寨附近來打牙祭?
雖說前些時日諸路綠林兵馬爭相前來投奔聚義,可是蕭唐哥哥豎起反旗早已有了一段時日,無論天南海北、路程遠近,道上有些名號的人物該來的都已到了。其他些地方豪強、大戶人家,但凡識得些厲害也不敢前來觸咱們的黴頭,但官軍前來薅惱咱京東路幾處山寨,時常也有細作四處哨探,就算高俅那老賊統領的兵馬已被蕭唐哥哥殺得丟盔卸甲、大敗虧輸,可是濟州那邊不是還有個張叔夜?
這小子...若不是慕名前來投奔哥哥入夥聚義的,也未嘗不會是與濟州府衙那邊有些干連的廝鳥......張仁與李義不動聲色,對視了一眼,立刻吩咐店中夥計去切了些熟肉,再呈至那赤衣青壯所在的座頭鋪下了一大盤肉,並着數盤菜蔬,再放個大碗,篩些酒來請他先吃。
而那青壯眼見酒肉呈將上來兩眼便似是放了光,好像有甚長一段時間沒沾過葷腥似的,只顧用手扯扯着熟肉蘸着蒜泥醬吃,架勢便如風捲殘雲吃得口滑,張仁見狀先向李義使了個眼色,旋即親自上前給那後生篩酒,隨即笑着問道:“這位客官,這段時日水泊梁山附近可不太平,朝廷調撥諸路大軍征討於京東路地界縱橫的綠林強寇,兵荒馬亂的,只怕遭受連累,卻不知恁到此處作何勾當?”
那青壯見說胡亂一抹嘴,開門見山的問道:“你若要問我,我且先問你此間去梁山泊還有多少路?”
張仁眉頭一皺,旋即回道:“此間酒肆要去梁山泊,雖只數裡,卻是水路,全無旱路。若要去時,須用船去,方纔渡得到那裡......可是客官恁也須知水泊梁山是強寇嘯聚的去處,方今統管梁山大寨的綠林數山共主任俠蕭唐,聲名更是遠勝先前晁蓋、宋江等人,他手底多是些撩撥不得的大蟲,恁隻身要奔赴梁山寨裡去,卻又所爲何事?”
“小爺說話直來直去慣了,沒耐性與你多繞彎彎!”
那青壯不耐煩的把手一揮,又道:“我雖不知江湖強人的路數,可是聽施全、樑興那幾個小子提及綠林嘯聚的山寨周圍,多有做眼的酒肆打探聲息,在李家道口這間酒肆過了水泊便到對岸梁山,難道不是寨裡設在此處接引江湖上來往賓客的去處?還不快備艘小船往泊子裡奔對岸去,待我尋着我家哥哥,你這廝們自會知曉個分明!”
彼此都不知對方的底細,而張仁、李義二人雖說甚重義氣,可是都是汴京潑皮無賴出身,是以形貌氣色仍顯得有幾分猥瑣,直惹得那青壯心中已有不喜;而張仁與李義在汴京時以偷盜菜蔬、賭博討錢爲生,也時常遭人白眼欺辱,對於這青壯一般舉手投足渾如個跋扈張揚的闊家大少的人物也十分不待見。
聽這青壯話語說的有些衝,張仁也不禁微微動了些火氣,也把眼一橫,對那青壯說道:“客官,話可不能如此說,你怎能說我這小店是通賊的去處?水泊梁山上的強寇頭領,都是與朝廷作對,而被官府發海捕文書緝拿,哪個又是你家哥哥,遮莫是要去落草從賊不成?你不知綠林規矩,卻說我這酒肆是強寇做眼的酒肆,殊不知在道上開店的常好下蒙汗藥把過往路人麻翻了,你倒也敢吃我家店裡的酒食!”
“你倒是敢!”
那青壯雙眉倒豎,猛的一拍桌案,怒道:“蕭唐哥哥統管綠林幾處山寨,恩澤附近軍州,四處傳揚的好名聲誰人不知?如今又並下這水泊梁山,在他眼皮底下,誰敢做拿蒙汗藥害人這等下三濫的勾當?我要去投拜的哥哥就是蕭唐蕭任俠,麻利的快備置船舶渡我到梁山去,又在此搭纏個甚鳥?”
呦呵,奇了怪哉!蕭唐哥哥揭竿而起,以往結義的兄弟與新來投奔的強寇頭領我等都拜會過了,怎的卻從來麼瞧見過你這號人物!?
張仁、李義見說更是心疑,按說如今蕭唐自曝身份揭竿而起,但凡肯與他共聚大義之人陸續前來集結,就算當初是追隨蕭唐在官面上行走的心腹兄弟,張仁與李義於二龍山、水泊梁山便酒肆來往接迎也都彼此識得了。可是這小子甚是面生,根本不知是何來路。
一時間彼此說僵了嘴,張仁與李義正要有所動作時,便聽見店外隆隆馬蹄聲隱隱傳來,他們二人聽罷立刻拋下那青壯,與店內幾個心腹夥計出去看覷。而那青壯焦躁,也急喇喇的奔將出來。須臾間,衆人就見道路之上塵土飛揚,只見不遠處急急奔來一彪兵馬,約莫兩三千騎,而率領這一路輕騎先行抵達梁山泊畔的,正是牛皋、張清、瓊英、丁得孫、龔旺等幾個哨探頭領。
張仁、李義見了欣喜,連忙上前去迎,牛皋策馬前馳,正要招呼時卻一眼覷見了酒肆門口張望的那個紅衣青壯,他面色一變,連忙翻身下馬,反倒將張仁、李義晾在了一旁,而奔到青壯麪前問道:“咦,怎麼是你這小子?怎的沒與嶽小師哥在一處,倒自行跑到梁山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