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唐與高俅二人身爲大軍統帥,彼此都是麾下兵馬不折不扣的軍心所在,然而蕭唐這邊身先士卒,振奮麾下諸部三軍士氣,而高俅又是個甚麼貨色,諸路官軍自然也是心知肚明。
已有敵軍突破了己方前陣陣列,驚惶的呼喊聲與慘烈的哀嚎聲交織響起,這也讓仍與綠林諸路豪勇糾纏在一起苦戰的官軍漸漸的喪失了鬥志。雙方都戰得愈發激烈,蕭唐大軍中陣矗立的那杆上繡替天行道四個大字的杏黃色軍旗就迎風招展,在護旗頭領鬱保四的情況下也開始向前面壓去。
反觀戎衛着高俅的中陣官軍,本來也都是由殿前戎衛汴京內宮的御林諸部卻立刻開始向後調動。高俅生怕戰事中一個不慎,便會波及到自己近身處。在意志、決斷力、死戰的決心上又遜色蕭唐忒多,又會有多少官軍打算死戰不退?眼見自己周遭慘烈的廝殺正在不斷上演着,又有誰能夠堅持到最後一刻,而用自己血肉去堵住對面敵軍兇悍的猛攻?
而諸山羣豪先是見高俅竟不顧王煥、韓存保等官軍節度使的死活,而企圖施發冷箭暗算自家幾位哥哥,自是人人忿怒、各個激憤,盡皆義無反顧的衝入戰團。
而仍在前陣率部抵擋敵軍猛攻的鄭州兵馬都監陳翥面露惶恐之色,他也心生退卻之意。就算是陣前潰逃,高俅秋後算賬時只怕也定然不會放過自己,可是如今那老兒統兵明顯不及蕭唐麾下那伙頭領精明有方,自己不過是被推到前面抵擋那些如狼似虎的強寇猛烈的攻擊,性命只在咫尺便休,哪裡還顧得上甚麼之後高俅老兒又將如何發落自己?
尤其是當陳翥覷見對面又率領一彪軍馬的強寇頭領,正是當年也曾殺得他大敗的賽公明卞祥之後,更是大驚失色,也不由得一勒胯下戰馬轡頭繮繩,開始回頭只顧四處尋覓過去。
這卞祥當年便是隨着河北那夥羣寇反軍的兵馬裡面最爲奢遮的好手,後來本已反戈歸順官軍,沒想到他到底還是要乾造反的勾當。然而比起當年洺州張迪攛掇的諸路羣寇,如今集結二龍山、水泊梁山等諸山羣寇要對抗朝廷的綠林兵馬聲勢,恐怕也比當年那夥嘯聚起事的羣賊實力要強上數倍不止!
更何況......當年還征討冀南軍時曾建得頭功的後輩小子蕭唐,現在卻成了教陳翥望之色變的諸山羣寇共主。
當年的蕭唐還不過是一介大名府留守司的兵馬押監,陳翥見他屢立戰功只是眼紅嫉恨,沒想到多少年下來,得官家器重被破格擢升到朝中從二品大員的蕭唐卻成了他只得仰望敬畏的人物。結果這廝竟然早就圖謀不軌,聯決諸路強寇背反朝廷,而惹得官家震怒調撥大軍前來圍剿,陳翥也是抱着幸災樂禍的心思按調令率本州官軍來到京東路地界,可是事到如今陳翥也已發現,就算如今朝廷點撥調動諸州禁軍的聲勢,也遠勝過當年集結官軍討伐河北張迪時的規模,可是無論是蕭唐還是卞祥,也依然是他惹不起的人物。
就算敗軍之罪高俅那廝必要追責,可就算我傾盡全部家財打點得通透,也未嘗不能保住官身仕途,畢竟如今還是保全得自己的性命要緊......陳翥狠狠咬了咬牙,他正尋思着是再喝令麾下官軍盡數壓上暫且抵擋住猛攻的強寇兵馬,以圖趁機尋路逃竄之際,卻忽然聽得斜側喊殺聲大作,強寇馬軍諸部裡面已有一彪軍馬打着“盤龍軍正將,九紋龍史進”的旗號,以所向披靡的氣概直直殺入官軍前陣!
“呔!就憑你們這些白吃軍餉的孬兵弱將,也配來薅惱我家哥哥?也配來冒犯我等諸山羣豪!?”
史進一邊嗔目大罵,一邊揮動着手中三尖兩刃刀上下盤旋,但凡捱到近了的官軍軍健先後身上飆血,直墜下馬去。而在另一側督戰的陳州兵馬都監吳秉彝也只得硬着頭皮,拍馬綽起方天戟去戰史進。
雖然盤龍軍中副將楊春在與宋江所統領的兵馬廝殺戰事之中,遭到來援的張叔夜麾下官軍的攢射打擊而中了箭瘡,眼下也正與寨中調息養傷,而趁着史進與吳秉彝二人在亂戰廝殺中一來一往,盤盤旋旋,約莫鬥到了二十餘合時,史進另一員副將陳達兀自率部衝殺,將吳秉彝身邊幾員驚慌失措的軍官麾下兵馬衝擊得七零八落,吳秉彝越鬥越急,到底亂了分寸,立刻挺起手中方天戟戟奔史進心坎上戳將來,只是試圖立刻擊殺掉面前的敵將而脫離險境。
而史進見狀欣喜,他直把身子微微一閃,那枝戟直從自己肋下放個過。吳秉彝連人和馬卻是收勢不及,搶近前來,也被早有準備的史進手起刀落,劈斬而下,但見一條血顙光連肉,頓落金鍪在馬邊,吳秉彝也頃刻間死在來往殺伐的亂陣之中!
吳秉彝當年也是曾與自己受徵調前往河北征討聚衆禍亂的賊軍的官將,可如今陳翥也沒時間爲他哀悼蹉嘆,更不打算爲吳秉彝報讎。眼見那個號爲九紋龍史進的強寇頭領端的了得,陳翥也很明白如今斬殺了吳秉彝再殺散他麾下兵馬之後,可就要輪到自己受幾面強寇兵馬夾擊了,陳翥當即不敢再做停留,立刻撥馬向後打算去了。
周圍官軍眼見所部軍將都要狼狽逃竄,又怎肯再那血肉之軀苦苦抵擋強寇的猛攻而枉自斷送了自己的性命?早已騷動的軍陣更是潰亂起來,無數官軍士兵開始驚恐地環顧四周,先有膽怯的已經退縮逃竄,旋即更多的人脫離集結的陣勢,仍能夠堅持留原位的軍卒也是越來越少。這也教士氣高昂的馬步軍諸部強寇如虎入羊羣之勢直直撞進了官軍中陣,鋒利的兵刃像穿朽木一般洞穿了無論仍是負隅頑抗,還是潰逃官軍的身體,而形成了單方面的壓制之勢!
陳翥只顧催馬沒命的往前狂奔,就算連綿不絕的慘叫聲從身後傳來,他也不敢回身觀望,就算本州麾下官軍正在遭受敵軍屠殺,陳翥不止是無能爲力,也更不願意停留下來周全他們的性命,畢竟保住自己的性命才最是要緊。按陳翥想來,大宋軍制冗兵現象愈發嚴重,無論兵員戰力如何,整個大宋朝最不缺的就是人,只要自己上下打點仍能保住官身,憑着一路軍州兵馬都監的勢要,再徵召起一支部隊來這還不容易?
“先前與王節度等人捉對酣鬥時未曾派上用場,已教我早是捋臂將拳卻不得戰得爽利。沒想到如今衝陣廝殺好不容易撞見個敵將,卻是你這等拋棄自己麾下逃命的懦夫宵小!這卻不是我的晦氣!?”
雷霆也似的一聲巨響驀的炸起,險些將陳翥驚嚇得跌將下馬,當他再惶然望去時,就見一員手綽狼牙棒的敵軍大將手綽狼牙大棒,勢如霹靂猛火,以所向披靡之勢便已殺至他近身處!霹靂火秦明以往身爲廝殺不惜性命的猛將,生平最恨的便是這等臨戰怕死的將官,他怒目圓睜,掄起狼牙大棒便兜頭砸下,陳翥倉惶招架,頓覺雙臂虎口發麻,難擋對方狂風暴雨般的猛攻。
就算陳翥仍縱馬想逃,可是卻被秦明催馬疾馳死死咬住,糾纏十餘回合的功夫,隨着陳翥狗急跳牆的一刀砍空,終於被秦明賣個破綻,立刻又掄起狼牙棒打將下來,將陳翥砸得腦漿迸裂,死於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