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唐坐在寶珠寺大殿正首,注視着眼前瞧着可憐巴巴的蔡福、蔡慶兄弟二人伏地納拜,眼見他們哥倆又齊聲叫道:“蕭任俠...不,蕭唐哥哥,小弟兄弟倆個,也願前來投奔入夥,共聚大義,萬望收容!”
蕭唐見說搖頭失笑,心說:共聚大義?實則你們哥倆這是走投無路,也只能前來投奔於我了吧?
原來自從蕭唐公然揭竿而起之後,大名府留守司樑世傑這才知曉當日害得他棄城而逃的綠林數山強寇大頭領,竟然正是當年備受自己重用,隨後彼此卻漸行漸遠的蕭唐時,城破逃亡的屈辱恨意驀的涌上了心頭,朝廷真要論罪降責,畢竟蕭唐又是大名府留守司出身的官將,樑世傑心說遮莫自己也要受些牽扯而誤了仕途,可是樑世傑就算後悔自己用人不明,又要徹查大名府內甚有可能與反賊蕭唐之間仍有牽連的同黨時,蕭家集中所有弟兄連同家眷都已遷至青州兩山大寨這裡,府衙那邊到了這時才大加搜捕,又能捉到哪個?
好像仍在大名府甚至還是在府衙之中任職,而與蕭唐能扯上一些關係的,就是隻剩下蔡福與蔡慶這哥倆了。
其實對於蔡福、蔡慶兄弟二人說來倒也冤枉,蕭唐在河北地界名聲鵲起之後,其實與他們這一對在府衙牢獄院中打踅的兄弟一直只是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大多時候反倒是蔡福、蔡慶要仰仗蕭唐的勢要,又因當初彼此結識的機緣而時常前去拿熱臉要貼冷屁1股。再加上與蕭唐同樣名震河北地界的盧俊義也到了青州兩山落草爲寇,結合其在獄中又得蔡家兄弟的照拂看護,後知後覺的樑世傑自也又開始疑心他們哥倆真有與蕭唐麾下匪寇暗中往來的可能。
蔡福與蔡慶畢竟都是在大名府衙內混跡了時日甚久的老油條,事先聽聞得官司着落要追捉他兄弟兩個下獄,都是做慣了在官獄內生殺予奪的牢頭,又怎會肯掉過頭來反身陷囹圄而任人擺佈?以此連夜挈家財出逃在江湖上,思前想後,蔡福與蔡慶心說既然已經得知蕭唐便是統領諸路綠林強寇的大頭領......好歹舊日也算有些交情,也只得立刻前來請求他收容了。
蕭唐想起當初自己初識蔡家兄弟裡面蔡慶之際,雖然那廝是個伸手要錢的牢獄院押獄,可倒的確也是個拿錢辦事,按常例與人消災的小吏。而他兄長蔡福敬佩自己與武松當時所做下的勾當,在牢獄中多有照拂。他們哥倆以權謀私的勾當不是沒做過,可是良心未泯,如今反遭官司追捕當真也是與他們哥倆答應照拂盧俊義又有些干係,便也說道:“我與你兄弟兩個也算是舊識,當時也有獄中照拂盧俊義兄長的人情在,既然投奔,也自會教你們兩個在山寨中有個安身之所。”
雖說曾經是大名府牢獄院堂堂節級,蔡福也知道他們哥倆牽着到與蕭唐之間的關係,又不願身陷牢獄逃脫了去,現在也就唯有落草一條路可供選擇了,如今聽蕭唐肯收容他們哥倆,蔡福與蔡慶登時面露喜色,也連忙又伏地叩首,高聲稱謝時,卻又聽得蕭唐語氣森嚴的說道:“可是你們兩個好歹也知青州兩山平素風評,山寨軍令,便是聚義,倘有違反,也必按定例處置,絕不容情!我知道你們兄弟兩人往日倒也算是覷在我面上,在牢獄院雖以公謀些私利,倒還未曾犯下甚麼收人錢財了結人命的惡罪,是以才能容得你們,可是往日有些勾當,日後行事時也決計不能再做,又可知曉了?”
蔡福、蔡慶聽罷渾身一震,立刻又連聲稱決計不敢違反山寨嚴令。而當蕭唐又吩咐同樣是州府當牢節級出身的藺仁暫且安頓下蔡家兄弟時,倒又聽蔡福向自己說及一事來:關勝、郝思文、宣贊三人,本來受戰敗之責而被剝除官身,受迭配徒流之刑。而蕭唐公然起義之後,樑世傑鑑於先是有索超、周謹等大名府官將臨陣反戈,雖說關勝等人寧死不肯向青州兩山投降,可是樑世傑心說關勝等官將多曾在蕭唐帳前聽命,也難保不會因現在因失勢動了投身落草而去投奔舊識主將的念頭,遂也派人傳急令吩咐關勝、郝思文、宣贊被髮配的所在地濟南府牢城營好生看覷住這幾個配軍,且不得因功轉籍。
換而言之,就算關勝與郝思文、宣贊三人寧可再從頭幹起,苦熬掙扎還個清白身子而繼續做爲行伍軍人爲國家效力,恐怕也是再沒個指望了。
蕭唐聽罷一時間悵然不語,心說現在關勝與郝思文、宣贊這兄弟三個應該也已十分清楚當初的數山共主“全羽”爲甚麼肯放還他們回去了,就算關勝當時得知蕭唐絕不打算歸順朝廷後寧死不降,現在他倘若仍要任憑官府處置,卻要落得個比當年在浦東巡檢司一直屈居於下僚更爲悽慘的下場,嫌落草做賊是辱沒了先祖,可是甚至極有可能一生都要在牢城營要忍受屈辱做個賊軍,這又何嘗不是埋沒了本事、玷污了門楣,還連累着自己的兩位兄弟隨他受苦?
那麼此時再曉之以情、動之以理,教他們三個大致相信自己與一衆兄弟共聚大義,最爲很重要的目的仍是要抵禦將會來臨的國難,那麼招募關勝等人,又會不會有些轉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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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陸續續又有諸路綠林兵馬來投,經蕭唐與蕭嘉穗、許貫忠等人計議,眼下自然還是要整點倉廒、修葺房舍,敲定又將如何整頓部曲,任命正偏將佐組建新軍,寨中馬步軍中能人猛將已早做安排,開始督監人兵廝殺排陣,每日在山寨中教演武藝,操練人馬,準備迎敵官軍,不在話下。
與此同時,蕭唐先後調遣燕青、石秀、時遷三人帶一彪體己親隨,樂和、孫新、顧大嫂三人率一撥人手先後潛至濟南府、大名府喬裝混入城郭打扮,另有吩咐。
幾日過後,水泊梁山那邊終於也有公孫勝發密信前來,向蕭唐報說了一件他大致也能預料得到的機密大事:朝中有使臣派遣中書侍郎侯蒙,與朝臣陳宗善、蔡太師府張幹辦、高殿帥府李虞候等人,攜赦罪招安丹詔,先行至濟州館驛內安歇。而徽猷閣待制、海州知府張叔夜已經做調任至濟州,也隨即調遣麾下幹吏前往去梁山泊報知,商議倘若梁山羣盜肯歸順朝廷,自會赦免諸人犯下的官司罪狀,先須議定時日,派頭領前去恭迎朝廷使臣,再於山寨之中宣讀官家丹詔。
一石激起千層浪,已登時引發其梁山寨內許多頭領的強烈反對,而宋江仍是盡說待我等兄弟受招安得爲國家臣子時,纔不枉吃了許多時磨難,如今方成正果,倘若仍只甘願嘯聚山林,纔是壞了“忠義”二字......可是宋江的說辭,自然也沒有辦法說服寨中根本不打算接受招安的頭領。
然而對於接受招安一事反對最爲激烈的,卻正是水泊梁山名義上真正的大寨主托塔天王晁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