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威、童猛二人見說先是一怔,而他們這對兄弟追隨李俊時日最久,彼此感情篤定,自然也知道向來心思縝密的兄長大概打得是甚麼主意。只過片刻,童威、童猛兄弟倆對覷一眼,倒也相視一笑,旋即童威便又對着手下心腹船伕吆喝道:“奇了怪哉!只聽見泊邊似有聲響,卻連個鳥影子也沒覷見!弟兄們把細些,不必趕的過急,且先看岸邊又有甚動靜!”
本來飛也似搖將出蘆葦蕩的幾艘快船,以肉眼能測的速度很快的停緩下來勢。小船隨波逐流慢悠悠的飄動着,而王英在岸邊聲嘶力竭的叫喊着,可是水泊面上明明能眺望見的船舶卻又如遠在天邊,四面包抄上來的追兵已將他圍堵的嚴嚴實實,驚恐絕望的王英也只得淌水往水泊中奔去,可是還沒逃出十來步的距離,便已經被四面合圍上來的軍健打翻在地,並七手八腳的拖到了岸上。
又過片刻的功夫,王英額角被刀背狠狠擊中,眉梢骨塌陷下來鮮血也糊了眼,右腿也被生生打斷,身上數處被人利刃捅穿,王瑛、王簡、向密手下軍健將其如拖死狗一般生拉硬拽,岸邊地上拖出幾丈長的血跡中,又將王英狠狠摜摔在了地上。
渾身是血的王英,費力的掙扎着站起身子來,卻赫然發現眼前有個高大威猛的漢子面色森然,正冷冷的凝視着自己,而周圍所有人投射過來的目光大多滿是厭惡與鄙夷之色,還有些人覷向他的眼神就如同在瞧個死人一般。
到了恁般境地,王英情知必死,他卻忽然咧嘴一笑,血糊糊的臉上露出森森白牙,又似發了癲狂一般的咆哮道:“蕭唐!你這廝害得老爺苦,別人道你是甚麼仁義的豪傑,老子看你卻不過是個道貌岸然的僞君子!不錯,你知道老子好女色,便定要取我性命,入你十八輩祖宗的,古人都他孃的說食色性也,天下男子誰不好色?說白了一個個都是強充好漢,嘴上說不喜女色,實則各個憋悶得苦!可笑,真他孃的可笑!老子不屑去矯飾僞善,既然決意要在綠林中打踅,如何不該活得恣意快活?但凡撞見了瞧得入眼的女子,爺爺我就是要搶!就是要上!
你青州兩山大寨比梁山兵強馬壯又能怎的?老子就是看不起你們這些矯揉造作的撮鳥!在綠林廝混的,你這廝卻道還要守甚清規戒律麼?爺爺纔是綠林好漢,想老子當年車伕出身,活得貧苦,生得相貌身形自也遠不及那些招蜂引蝶的小白臉,入他孃的,不但受盡人頤指氣使,哪個娘們待老子不是白眼相對?爺爺自不願忍氣吞聲苟活一世,便與燕順哥哥做殺人放火的勾當,就圖活得爽利,殺人爽利,入娘們入的爽利!得遇宋江哥哥提攜,老子照樣來梁山聚義幹大事!今日性命就算要折在你的手上,以往經手受用過的女子已有許多,比起原來那般窩囊活法,你爺爺這一輩子,值了!!!”
周圍歐鵬、馬麟、王瑛、王簡、向密等人聽得王英歇斯底里的咆哮,雖然各自惱怒這廝怙惡不悛,死到臨頭也仍要耍橫作色,可是倒也因他死前到還要硬氣一把而有些出乎意料,而且除了這王矮虎做色中餓鬼的勾當教衆人厭惡鄙夷之外,在場一衆兄弟也不由的念道我等聚義在綠林道上廝混,不也是要圖個自在快活?
而默然隱於行伍中的梁紅玉眼見王英發了瘋也似的大聲咆哮,她俏臉生寒,眼中也已顯露出濃郁的殺機,並低聲罵道:“無恥之尤!果然是個綠林中合當誅殺的淫賊匪盜!”
至於蕭唐冷眼瞧着王英於臨死之前朝着自己張狂置罵,這倒也並沒有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好歹矮腳虎雖然好色無恥,然而這也就是他心目中所認爲的綠林,已知是大限將至,更不甘屈膝伏拜着乞活討饒,自也有着那一股亡命徒的狠勁。如果這王矮虎只是好色殘忍,按原著的軌跡宋江自也不會將這個本事平平的王英單獨列出來做得專掌三軍內探事的馬軍頭領,也算是在他身邊聽用,而按歷次戰事調遣與許於王英的好處,更算是對這個王矮虎格外看重了。
可是如今看來,王英這種也是很典型的曾處於社會底層階級,他心中積壓的怨恨與慾望在其於綠林落草之後也終於爆發開來,讓他感到食髓知味的不止是色1欲,更是那一種揚眉吐氣後終於能橫行無忌的快感,所以無論他做了甚麼歹惡的行徑,也仍會以綠林好漢自居,對於這麼一種匪類,道理是決計與他講不通的......只能用刀子來與他說話。
兩道寒芒閃過,王英的雙臂伴隨着“噗!”的聲悶響齊刷刷的被斬落在地,王英渾身一震,他雙目怨毒之色也變得更加濃郁。正當要將一口血痰唾到蕭唐臉上時,卻再一道寒芒劃過,雙腿齊膝被切斷,本來就生得五短身形的他幾乎被削成了人彘,卻更似是個血糊糊的肉球,身子旋即向前撲倒,在鑽心的痛楚下王英也已險些暈厥了過去。當最後一道寒芒劃過之後,王英的頭顱頓時沖天而起,鮮紅的血液從體腔內激濺四射,又淅淅瀝瀝的淋了一地。只一剎那的功夫,但見頭顱殘肢遍地,血染梁山泊畔!
寶刀又被收回鞘中,當蕭唐眺目往梁山水泊上望去時,也已覷見有幾艘小船正慢悠悠的朝着自己這邊駛來,先前追趕王矮虎的玉面猰?王瑛倒也眼尖,立刻來到蕭唐身邊,又低聲說道:“哥哥,水泊那幾艘船舶上的男女端的蹊蹺,先前似是已聽得王矮虎這廝驚叫呼救,小弟本以爲那廝們要來救助,又要有一場廝殺,可是那撥人來的卻慢,似乎並無意要搭救與那廝們同寨的王矮虎性命。”
蕭唐見說眉毛一挑,再定睛向那幾艘船舶上凝視過去時,便隱約覷將那矗立在船頭上生得眉濃大眼、垂鐵線髭鬚,凜凜八尺身軀長短的大漢做派端的威武,船頭稍後另有生得形貌相似,古銅色肌膚的兩個好漢一左一右站定,卻不正是李俊、童威、童猛三人?
李俊舉目眺望,眼光從岸邊斷肢血跡處掃了一圈,旋即向蕭唐拱手說道:“蕭任俠,當年江州一別,已隔數載,這些年來恁又做了許多驚天動地的大事,也更教李某心服口服、甘拜下風,前番蕭任俠以數山共主全羽之名,與敝寨同仇敵愾,可惜李某奉宋江哥哥將令,坐鎮水寨,未能與恁再度謀面,實乃憾事,今番在此又得以拜謁蕭任俠尊顏,自也是李某之幸。可是......雖須與蕭任俠好生親近纔是,可是貴部好漢在梁山水泊前殺我寨中頭領王英,李某本欲來說和翰旋,叵耐到底還是晚了一步。
就算確有因由,可是蕭任俠此舉到底還是壞了貴寨與我水泊梁山之間的和氣,此事李某自做不了主,還須蕭任俠與貴部好漢且稍後片刻,待我發付人手速去報與晁天王與宋江哥哥知曉。畢竟蕭任俠於水泊梁山邊上殺寨中頭領......如今蕭任俠公然舉事,朝廷已視恁爲心腹大患,倘若貴寨與梁山泊因此反目成仇,卻不是要教朝廷那些奸廝得利?晁天王與宋江哥哥那邊,蕭任俠恁也須有個交代。”
蕭唐聽李俊朗聲說罷,雖說因殺了王英而要速速報與寨內知曉,可是他這個梁山水軍大頭領言語中不但沒有半點興師問罪的忿怒,似乎還在是暗示提醒自己反正該殺的人你也已經殺了,從大局着想也須考慮莫要就此而徹底與本是同盟關係的梁山決裂,此事應也還有翰旋的餘地,也不必鬧到與梁山泊內所有的頭領盡皆反目成仇......
再結合王瑛方纔所說的言語,以及蕭唐從水滸中大致對李俊此人的瞭解,此時心中也不由的暗讚了一聲:好你個混江龍,若論對時務的判斷,認清事態發展的能力與心中機謀思量,也當真不愧是原著裡梁山一百單八將中爲數不多有梟雄之姿的俊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