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欒廷玉以外,蕭家集中另一個本不知蕭唐暗中所謀大計的教師任原也是在經歷過最初的震驚之後,索性把牙一咬,也一口答應下來追隨集鎮中其他頭領一併投到青州兩山大寨入夥去。
畢竟泰嶽爭跤接連敗給燕青、焦挺二人之後,任原這個最以自己相撲手段爲傲的撲跤好手已就算靠着“相撲世間無對手、爭跤天下我爲魁”的名頭去爭利物錢財,說白了也只能似尋常賣藝武師那般走南闖北,四處靠賣把式過活。任原自知青州兩山大寨絕不同於尋常綠林匪寇,集合了“蕭唐”、“全羽”雙重名頭而聯合起來的諸路勢力,自己既然在蕭家集中也得禮遇,莫不如就順水推舟的換般活法,也省得再四處浪蕩廝混下去。
而此時在蕭家集南端本來用於團練鄉勇的校場處,打出一面軍旗招展,齊聚於此的集鎮團練鄉勇軍陣整肅,勇健各執軍士各執軍械在手,馬步軍陣齊齊地都立在面前,紛紛勒馬駐足肅立。
在校場傍的草垛場那邊,襁褓之中的岳雲似乎也是受眼前威嚴的軍陣氣象影響,他那對烏溜溜的招子只顧盯着校場中的大批鄉勇,小胳膊小腿也十分不安分的扭動了起來。而岳飛之妻劉氏費力的抱着岳雲,望着忽然集結的蕭家集團練諸部神情也甚是詫異,集鎮內的勇健趁着農閒時操習練兵本不稀奇,可是從前幾日開始蕭家集主府內便有大批鄉勇將府庫財帛、倉廒大半糧米,並着一應傢俬盡數裝載上車,看來便似是要舉府搬遷一般,劉氏瞧得十分納罕,雖然私下也詢問打探,可是仍要沒有問出個分明來。
卞祥、傅祥、薛永等集鎮中的教師管事也都立在團練陣前,其中蕭家集中團練中教師卞祥面色肅然,他手持開山大斧巍然矗立,只瞧其架勢便顯得頗爲威武不凡。
當初於汴京聽聞哥哥獨闢蹊徑,議定被他謂之“水滸”的密謀大計,我心中端的欣喜,隨後孫安、竺敬等許多兄弟先後受哥哥調撥佔據了青州清風山、二龍山兩處大寨,而由我仍主持蕭家集兵事,隨後又有無數好漢爭相去投,還搭救得許多遭奸佞落難的赤子,教兩山大寨養成了勢力,而時至今日,我卞祥也終於要去投奔兩山大寨去與一衆兄弟會合了......
卞祥心中正慨然念時,從校場北面又有數十騎疾馳而來,另有的兩人一個生得焦黃頭髮髭鬚卷,正是打理蕭家集名下於河北地界幾處監馬場營生的金毛犬段景住,另一個卻是個年紀只約莫十幾歲左右,可是瞧他身形也生得甚是健碩的少年郎。
段景住先策馬奔到卞祥面前,旋即乾淨利落的滾鞍下馬,又報道:“卞祥哥哥,大名府、洺州、相州與德州曾頭市的幾處牧馬監內合計約一萬五千匹上好戰馬,也按先前運往其它軍司,換處草場牧養等名目分批押運出來。如今河北幾處牧馬監裡,剩下的也多是病弱的馱馬,只是雖說官府馬監那邊遣來督管的官吏多是些于于牧馬養馬之道皮毛不知的呆頭蠢鳥,幾處牧馬監如此恁般調撥戰馬也已教那廝們心中猜疑,遮莫只怕行公文覈實過後,很快也要事發。而幾處山寨恐怕難以豢養如此多的戰馬,也須儘快教水軍那邊駛船接應,分撥馱運至遼東保州去。”
“如今蕭唐哥哥已然決定公然舉事,也不怕那廝們在此時才瞧出甚麼端倪。朝廷於河北地界幾乎所有牧馬監都要仰仗哥哥麾下善養馬的能人,又有段景住兄弟來回前往遼境購馬,既然咱們已公然要反,能帶出多少戰馬來便帶出多少。待朝廷真要調撥大軍征討兩山大寨之時,也先教官軍着了釜底抽薪的道,遮莫屆時官軍反落得無多少戰馬可用的窘境,對於我等而言,自然也是天大的好事。”
卞祥沉聲說罷,旋即又向段景住身旁那少年郎望去,又問道:“伯達兄弟,令祖得知我等要離開蕭家集,幾處牧馬監也只得棄了時,他卻又如何作想?”
那少年郎聽卞祥問罷,也立刻回道:“卞祥哥哥面前,小弟自也不做絲毫隱瞞,我爺爺那邊聽聞蕭唐哥哥要起事背反朝廷,也免不得失驚打怪,心裡本來也是十分不情願。可是小弟先前與楊林哥哥那邊已做合計,曉之以情,我爺爺倒也能聽進去我的規勸。雖然仍是扼腕嘆息,好歹我們爺孫二人當年生受蕭任俠的大恩大德,又有與集鎮中一衆哥哥多少年來相處下來的好情分,我爺爺那邊也是默然任由着小弟的主張,段景住哥哥也調撥了些人手,護送他老人家徑先往青州二龍山大寨投去。”
當年蕭唐率領石秀、燕青等兄弟,又有大名府留守司官將索超雙管齊下,於太行山南麓掃蕩鐵蜻蜓鈕文忠嘯聚的綠林山寨,搭救出因極善診馬治獸而被人贊作“騏驥扁鵲”的妙手獸醫常順,並收容他後來於名下各個養馬監專管養馬醫馬職事。而當年一併被押監于山寨之中的常順孫兒常伯達,也已從稚齡幼童長成爲個年輕氣盛的少年郎。如今常伯達不僅也已學得六七分祖傳的相馬醫馬本事,比起他爺爺常順性情老實本分,常伯達卻是在蕭家集乃至幾處養馬監勾當時常與石秀、段景住等一些也曾儘管過養馬販馬職事的頭領接觸,耳濡目染之下倒也養成了些性格直爽、不受約束的草莽習氣。
自小是在蕭家集中長大成人,常伯達自然也將蕭唐、蕭義、燕青、石秀等人看做是自家兄長,當初常順肯投到蕭唐麾下安生,多少也是因爲他膝下這個孫兒的緣故,而如今卻又是常伯達滿心情願的追隨蕭唐投奔青州兩山大寨去落草,本來在官面上主管牧馬監養馬職事的常順,也只得一併前往寨中去做個職事頭領。
“令祖既肯聽賢弟的規勸,自是再好不過,也省得蕭唐哥哥那邊掛心。”
卞祥對常伯達稱讚說道,如今蕭家集中能夠被說動一併前往青州兩山大寨落草的人物已都安排妥當,而楊林、石勇已先鏢行的人手先行押運數批錢糧軍資趕往二龍山大寨,此時也已該準備啓程上路,而仍然要留在蕭家集中的,恐怕也都是很難認同蕭唐在綠林中暗中策劃的圖謀,從這個時候開始也只得各奔前程的人。
當卞祥又遙望見一彪人馬馳騁而來,領頭的那個八尺長短身軀,生得一張滿是風霜之色的藍靛臉,頜下蓄着髭鬚的威武漢子來到近身處時,也立刻向他出言問道“陳廣兄弟,集鎮裡面張、湯、王幾家員外那邊已可曾知會過了?還有岳飛那邊......現在還未返回集鎮麼?”
亦是集鎮內槍棒教頭,也早就願與蕭唐一併共聚大義的雪練蟒陳廣驅步上前,對卞祥回道:“岳飛、張顯、湯懷、王貴那幾個小子遮莫仍在內黃縣,與知縣李春進報武舉。畢竟岳飛本籍乃是相州湯陰,全因家鄉水患才搬至內黃縣麒麟村暫住,而後又舉家遷至蕭家集來,如今於內黃縣過了童試,也要返至本籍相州院考,方好入汴京去應武舉殿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