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蕭唐與一衆兄弟連同鄧元覺等摩尼教中人在山士奇的引路之下轉過兩條長街,便已覷見地上橫七豎八的躺着許多具屍體,其中不止有些死狀極爲悽慘的官門中人,從看服飾看來被殺死的城內平民也不計其數,周圍也有熊熊火起,看來也都是由城內暴動的摩尼教衆燃起的,若不扼制火勢,眼見還要有許多房舍都要被燒做一片瓦礫白地。
而當蕭唐率先趕至一街坊,尚未拐進巷子時,便已然聽得兵刃相交、呼喝斥罵之聲不絕於耳,隨即又有十幾個摩尼教教徒手執兵刃,一面回頭喝罵,一面急奔了出來。
未過片刻,蕭唐竟又覷見孫新、顧大嫂、張青、孫二孃等人並着麾下軍卒直從巷子中衝了出來,並着揮舞手中兵刃攆着那些摩尼教衆窮追猛打,當即便有兩人奔走不及,被擎出兩把鋼刀在手的顧大嫂直衝上去但聽“噗!”、“噗!”兩聲悶響,便將他們二人一刀一個了結掉性命!
蕭唐見狀忙高聲喝道:“且先住手!又是何故與這幹摩尼教衆廝殺!?”
孫新、顧大嫂、張青、孫二孃等人見是蕭唐趕來,也立刻都站住了身子,有個摩尼教徒反而覷見蕭唐與孫新等是一路人,而蕭唐如今已公然舉事並未似以往那般戴着副獬豸面具,在城內舉事的摩尼教中人有許多也不知眼前這個漢子是與方臘教主暫作同盟的任俠蕭唐,其中有個教徒面孔扭曲、看似癲狂,竟然又嘶吼了聲便掄起刀來直奔着蕭唐剁將過去!
蕭唐見狀登時劍眉倒豎,他身子只略一閃,趁着那人一刀劈空的當口探手抓住他臂膀發力一掰,“啪嚓!”聲令人心悸的脆響過後便已將那人的臂骨拗斷。蕭唐隨即又是一手刀劈落,直接將這殺紅了眼的摩尼教徒劈昏了過去。
“狗驢射的撮鳥,恁般膽大,怎敢殺了我這許多弟兄!遮莫也是官府的鷹犬餘孽?弟兄們併肩子一起上,將這廝們盡數剮了!”
忽然不遠處又有叫罵聲起,從長街對面又涌出大批的摩尼教衆,也在幾個教內頭領的指揮下直朝着蕭唐一衆人這邊殺來,方纔眼見竟然有人敢對自家哥哥出手,魯智深、石秀、阮小七等許多兄弟也盡皆勃然變色,並紛紛抄出兵刃擎在手中,眼見竟然又要與那幹暴動的摩尼教徒火併起來!
“混賬!都給我住手!!”
似是半空中忽然打下一道霹靂,緊趕慢趕終於也趕至附近的鄧元覺覷見許多摩尼教衆竟然要與蕭唐等一衆人兵戎相見,他立刻怒喝制止,這些摩尼教中人就算不識蕭唐的來路,可但凡是帶頭的自也認識鄧元覺這個教中護法,隨着鄧元覺一聲怒喝,也立刻震懾住了大批正欲尋蕭唐等人廝拼的摩尼教衆。而鄧元覺又將手中禪杖一擺,指着面前的教衆又叱罵道:“你這廝們做甚麼,蕭任俠並着他手下好漢在此,與我教聯合反抗朝廷,你們倒敢兵刃相向,莫不是豬油蒙了心竅!?”
對面的摩尼教衆卻奔出一人來,也忿忿的對鄧元覺高聲回道:“鄧護法,那個曾經替權貴做狗的蕭唐,我們弟兄又如何識得?卻是那廝的手下傷了教中弟兄許多條人命,咱們捨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如今做成大事,這幹外來的撮鳥卻傷教中兄弟性命,又如何能善罷甘休?”
而就在這時,身上也掛着幾處傷口的張青卻跳出身來,並指着那摩尼教徒破口大罵道:“入你孃的!我等本欲去尋蕭唐哥哥會合,卻撞見你這廝們在此處作歹,不止強擄劫掠百姓家財物,還放火燒屋,但有反抗的便要操刀子殺人,覷見二孃姿色,便立刻動手動腳,甚至還要上來強搶!”
孫二孃反手綽着鋒刃上盡是血跡的柳葉刀,面上雖然掛着笑意,可是媚眼中也早已滿是殺氣,她隨即把眼一乜,轉頭望向蕭唐,說道:“確是那幹撮鳥撩撥我等在先,那賊囚根子偏要討死,老孃卻沒興致與他扯鳥淡,便在那廝胯下割了一刀,沒奈何,也只得火併起來。”
雙方如何起的衝突因蕭唐知曉個大概,心中也驀的想到正史之中對於方臘起事的一段話:臘之起,破六州五十二縣,戕平民二百萬。
其中受牽連無辜慘死百姓驚人的死亡數量或許會有些水分,就算也有可能包含了鎮壓與動亂中亡於戰事附帶的數字。可是蕭唐也很清楚方臘造反也絕非單純的要代表百姓的利益,去誇讚說反抗暴政而對社會發展具有貢獻與進步意義。便如後世所學從某些角度將歷朝各代的農民起義軍定性爲反壓迫的階級鬥爭,蕭唐身處於這個時代用自己的雙眼親自去看,至少對於很多下層階級而言,很多所謂反抗朝廷的動亂不僅沒有代表他們的利益,相反的是對於那些百姓來說同樣也是滅頂之災。
人性複雜,歷史有太多時候也都不是黑白分明的......蕭唐心中暗歎,他知道自己要做成大事則必須利用摩尼教,而方臘引發的起義包含着宗教性質,要儘快儘快擴張勢力足以與朝廷對抗,或許會比河東田虎之流的吃相好看一些,可是縱容麾下軍卒趁勢濫殺的事件仍會發生,同樣也不可能說是這個時代貧苦大衆的救世主。蕭唐要利用摩尼教,也很清楚就算自己約束麾下兵馬嚴禁殘害良民,可是隨着以後戰事的增多也難免會出現許多附加傷亡,蕭唐也只能儘量避免教無辜百姓捲入戰事而枉遭連累,都說慈不掌兵,有些時候也不得不狠下心來。
只不過從目前的形勢看來,比蕭唐所要預想的還要嚴重一些。大批本來的受害者掌權之後卻掉過頭來,成爲了對其他黎民施以毒手的加害者,目睹此情此景,蕭唐心中也不禁被撩撥起一團火氣。
正當現場的氣氛愈發的劍拔弩張之時,北側驀的又有連聲呼喝甚傳來,集合起的數百騎的人馬疾速朝着蕭唐這邊狂奔而來,卻是林沖綽着丈八蛇矛,急催胯下勁騎衝至,策馬擋在對面那些做勢欲衝的摩尼教衆面前。林沖不由眉頭緊蹙,又回頭向蕭唐報道:“入城之後,咱們一衆兄弟嚴加約束部下,但有妄自殺傷百姓、奸1淫擄掠的自然決不寬容,可是摩尼教那一夥......”
而手中綽着單鞭,肩頭也有處刀傷的孫新也站出身來,對蕭唐忿聲報說道:“方纔那幹撮鳥來撩撥我等時,已先摸到東街盤住的大戶財主家,將幾門良賤盡都殺了,只剩下幾家的婦孺押監在宅中,自然也是要幹那見不得人的腌臢勾當。”
蕭唐聽罷點了點頭,又望向鄧元覺沉聲說道:“鄧護法,我聽聞貴教信奉明尊,聚集鄉民,專要反抗官府欺壓良民的暴政,本該是爲貧苦黎民做主,可是如今貴教入城之後,不僅要對官門中人趕盡殺絕,趁機強擄劫掠城中百姓,也是無所不爲。恁般做法,民心大失,又算甚麼憐憫世人,驅暗除惡?”
正當鄧元覺一時間不知如何作答時,蕭唐忽然卻聽有人又陰聲說道:“蕭任俠,方纔恁麾下頭領與敝教弟兄起了爭執,也不過是一場誤會,好歹要共同對抗朝廷,也不必再多做計較,可是杭州城如今已被我教攻取,何如曉諭百姓,自然也是由我摩尼教做主,恁要插手我教中事宜......也不嫌管得太寬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