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進的擔憂也不無道理,在場有不少頭領也都是一般的想法。
畢竟蕭唐以鐵面獬豸全羽的名頭雖然在江湖中也極是響亮,可是鑑於他懲惡誅邪的手段,除了那些被迫落草爲寇亦或是做打家劫舍的勾當但心中自有桿秤,不去做那些濫殺無辜等殘暴至極歹事的綠林中人之外,但凡是手段很不乾淨的落草草莽,對那“全羽”乃至他麾下諸山綠林勢力可說是又怕又恨,隨着彼此在道上做大勢力,其他綠林梟雄也都會對蕭唐一夥心生忌憚。而如今蕭唐已經招攏了石寶、龐萬春、浙江四龍等好漢在江南地界插了旗,如今又興師動衆的前來尋摩尼教談判,只怕那方臘不趁機剷除這些外來的競爭勢力都是好的,又如何肯耽着風險仗義相助?
“我等與江南摩尼教,當然也說不上是同仇敵愾,可是如今恁般形勢,非只是我等有求於那方臘,今番哥哥必要會晤那摩尼教主,也就是要讓他曉得的如今若能與我數山兵馬聯合,非但放眼日後,只是當下對於摩尼教而言也是互利共贏的大事......”
這時一襲素衣長袍的許貫忠站出身來,先前與蕭唐、蕭嘉穗等人籌謀策劃,許貫忠大致對於江南事態的發展也是瞭然於胸,經過他仔細推敲一番,也早認定蕭唐此番公然舉事的同時聯合江南摩尼教的計劃可行,旋即又悠悠說道:“如今瞧摩尼教在江南招募教衆的手段愈發極端,只是官府昏聵,尚未曾發覺其揭竿而起的前兆,歷朝各代但凡不耐官府暴政糾集民衆反抗舉事的,以宗教的手段籠絡人心、在貧苦農民中樹立了威望,舉事前煽動民間百姓愈發頻繁......手段也都是大同小異。
江南摩尼教近期內必定要犯,已是七八不離十,而那方臘一旦舉事,必定急於佔據幾處江南地域要緊的軍州發展聲勢。以我等調撥至江南地界的兵馬,不是我等只能去求助摩尼教,如今似朱勔那奸官乃至蘇杭各處軍司受奸相蔡京指使都密切關注杭州城內的動向,這對於摩尼教而言正是個失之可惜的良機,那方臘在江南既然能統御數十萬摩尼教衆,想來也不應是個不懂揣摩時局的渾人,今番哥哥與他會晤,只要與其曉之以利害,摩尼教那邊想必也不會回絕我等的提議。”
蕭唐聽許貫忠長聲說罷,他也緩緩轉過頭去,與許貫忠相互頷首示意,似史進等一衆頭領只聽曉個大概,可是他們也知蕭嘉穗與許貫忠皆是自家哥哥身邊善於審時度勢的能人謀士,心中想必已早有計較,大多也都點頭應了。待會集在此處的兵馬集結完畢過後,蕭唐旋即又從史進的手中接過了那副栩栩如生的精鐵獬豸面具,並緩緩的戴將它在了臉上,被牽至身前的照夜玉獅子馬又發出幾聲歡喜的嘶鳴聲,旋即身子略往前俯,任由着自己的主人翻身又騎在了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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睦州,江蘭溪。
此時已是黃昏時節,夕陽西沉,霞光照耀的一派河水閃耀着粼粼金光雖然遠處有炊煙裊裊升起,可是在這個去處似乎卻並無本地鄉民盤住,此時也並無漁民行人,只在岸邊停泊着二十來艘船舶,船上的舵夫水手等早已經下船在岸上紮好營。
待距離河岸不遠的哨探頭目遙望見北面面戴獬豸面具的數山共主“全羽”率領調撥至江南地界的幾路兵馬從遠處行來,也立刻到岸邊營地前去報說,梅展、浙江四龍以及駕馭海船走水路託乘一衆兵馬至此的阮氏三雄、張順張榮等水軍頭領也都齊齊除了營寨前去相迎。
除與阮氏三雄、浙江四龍以及張順等兄弟敘舊寒暄之外,對於在江南地接近攛掇着許多江南好漢投到自己麾下,如今又在武夷山、白雲山等山寨奔走主持招募各處流民事宜的梅展,蕭唐自然也當面又與其連聲稱謝這個江湖前輩的義助情分,而當年在江南綠林中威望極高,做得一方節度使卻又歸返江湖的梅大郎依舊是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樣,以他的閱歷早就見慣了風雨,心中也只打算盡力扶持蕭唐做成大事,再重新喚起當年在兩浙、福建地界叱吒江湖的豪情。
至於小白龍張榮得知今番蕭唐哥哥不止是要搭救結義兄弟武松性命,已準備聯合幾山大寨公然背反朝廷,更是興奮得摩拳擦掌,他又拍着胸脯口中再嚷些豪言壯語,直說必要爭口氣建功云云,只是額頭少不得又捱了阮小七幾記暴慄,倒是引得在場羣豪轟然大笑。
又與幾路人馬會師,現在就只等前去摩尼教總壇傳報北地綠林數山共主前來約見方臘會談的石寶等幾個兄弟趕至此處,話定雙方談判的時日與地點。
次日午時,經哨探的頭目前來報說,石寶與白欽、景德也終於同攜方臘那邊派遣來的使者拜會蕭唐。聞報之後蕭唐與一衆兄弟也都出寨去迎,然後待石寶、白欽、景德三人與那方臘遣來的使者到了營寨,蕭唐覷見對方只區區一人,也不過是個二三旬上下的青壯漢子,他生得倒是精壯,而一對招子只顧四處張望周圍那些形色各異的綠林頭領,臉上也滿是戒備之色,直到他覷見眼前那面戴獬豸面具的蕭唐時雙目驀的一凝,神色警惕,又只顧在蕭唐身上上上下下的來回睥睨。
而石寶與白欽、景德上前向蕭唐見禮,與其他兄弟招呼寒暄時臉上仍掛着幾分慍色,其中性情粗豪,言語中也帶着幾分狂悖的石寶更是冷眼斜乜那人,又對蕭唐冷笑着報道:“咱們兄弟按哥哥吩咐拿好言好語去請那方臘前來一覷,卻不想摩尼教仗着在江南廣受教衆,架子恁般大,倒只發付來個不成器的小廝前來答覆哥哥。”
那漢子聽罷,也絲毫不顧忌石寶在道上殺虎如刈草、福建第一刀的響亮名頭,反而梗起脖子來惡狠狠的剮了他一眼,旋即又轉頭望向蕭唐,略一拱手,說道:“足下便是北地綠林數山共主鐵面獬豸全羽?在下乃摩尼教呂師囊呂護法麾下親隨陳宸,奉方教主與呂護法教旨,特來請全大頭領與貴寨好漢前去睦州神泉監東南的壽昌溪小寨一敘,若是敢來,便請來吧。”
這名頭喚作陳宸的摩尼教衆最後一句話音方落,蕭唐周圍的一衆兄弟大多已是勃然色變。而蕭唐也是眉頭一蹙,心想無論是按原著水滸裡方臘手下的那些能人異士,還是說正史中有載的摩尼教帶頭將領,似乎也都沒有此人的名頭,此人非但不是方臘身邊十分要緊的人物,並非教中護法、壇主、香主等好歹在摩尼教裡身居要職的頭領,也只不過是那呂師囊這個無論是正史亦或水滸中倒是都可稱得上方臘身邊得力干將的手下隨從罷了。
蕭唐轉念再一想,方臘那邊派出這麼個摩尼教中名不見經傳的人物,估計也是因先前我以“全羽”的名頭插手進江南綠林,使得石寶、龐萬春等在兩浙、福建綠林之中成名的強寇頭領反投到我的麾下,遮莫已惹得方臘有幾分不喜,如今卻又是我集合幾路的兵馬到了這正是他摩尼教勢力最爲浩大的睦州地界前去請他會晤,莫不是那方臘嫌我有些喧賓奪主,所以這是刻意要給我個下馬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