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索超怒聲喝問,竺敬冷哼一聲,心中暗道:當年我感念蕭唐哥哥的恩義自然肯投他效命,心中卻也從來未曾甘願與那幹官門中的狗賊同流合污,蕭唐哥哥扶持綠林兵馬,正合我的心意。你這廝要打探到底內情如何,先你拿住後稍後哥哥自然會爲你解惑,如今又急個甚麼?
思付罷了,竺敬也不答話,揮刀兜頭便朝着索超身上砍去。本來索超與楊志捉對廝殺,勝負也只在五五之分,再多出竺敬這個本事高強的好漢助陣,索超又如何能抵敵得住?
周圍影影綽綽的,索超隱隱還能覷見四面八方的強寇兵馬中打出“玉麒麟盧俊義”、“豹子頭林沖”、“鐵獅子唐斌”等旗號來,現在就算是索超想殺出重圍,恐怕也已經晚了。這邊楊志忽然又是一記直搠,趁着索超不得已躲閃之際,那邊竺敬又翻轉長刀,用刀背狠狠的擊砸在索超的背上,終究還是雙拳難敵四手,這員驍勇善戰的急先鋒到底還是墜將下了馬去!
眼見索超也要被生擒活拿住,官軍這邊幾無可收攏陣勢的主副將官,倘若在負隅頑抗下去,早晚必要被青州兩山綠林兵馬盡數殲滅。可是卻還有些部曲在所部軍官的指揮下咬牙力抗着。當蕭唐也催馬趕到陣前時,忽然覺得那些仍然率領大名府留守司治下的禁軍死戰的將官有幾分甚是眼熟,只略作思索後他便驀的想起:那些軍將裡面,有一些竟然還是自己帶出來的兵,也曾參與過當年征剿河北張迪的戰事中。
雖然那些仍然率領麾下死戰的將官發覺強寇有重兵埋伏已是爲時已晚了,只憑各自爲戰不知還要犧牲多少人命也不濟於事,但是那些指揮使、都頭官門大多雙目血紅,就恁般被強寇殺敗潰逃心裡也是一萬個不服,麾下多少弟兄也都是歷經剿討地方爲惡的匪賊戰事的好男兒,如今就此對這些註定要做對頭的強寇求饒納降,也寧可戰死了事!
“賊人,我與你們拼了!”忽然有個指揮使暴吼一聲,率領身後三五百人又朝着楊志那邊直衝了過去。
楊志見狀眉頭一蹙,這些官軍將士如今情知難以取勝,卻仍是死戰不退,大多固然都是不貪生怕死的好漢子,身爲朝廷官將出身的楊志想到真要是讓這些本來儘可爲國家所用的官軍盡皆戰死在此處,也未免有些於心不忍。只是兩軍殺伐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現在倘若饒過這些殺紅了眼的官軍,卻是要自己麾下的弟兄平添更多傷亡。
又與身旁面色冷峻的竺敬對視一眼過後,楊志也只得準備喝令麾下兵馬先以弓弩射殺,再與其他部曲圍將過去,將戰場上仍要頑抗死戰的官兵盡數殲滅!
“全都給我住手!!!”
忽然一聲雷鳴也似的暴吼聲傳來,一衆打算死戰到底的官軍忽聞得雷霆之聲,連忙又瞧另一側覷將過去。眼見那面戴獬豸面具的數山共主全羽在幾個強人頭領的擁簇下眼見也要衝至此處。
本來官軍中還有些人眼見賊寇中的首領就在前面不遠,還打算衝上前去與那數山寇首拼命,可是在這個時候,卻有些在大名府留守司中任職的將官登時認出那蕭唐身旁的另一個強人頭領,也不禁驚呼道:“你莫不是大名府盧員外,怎的也與這些強寇廝混到了一處!?”
盧俊義策馬衝到陣前,他這個名聲除了任俠蕭唐以外可說是冠絕河北兩路的玉麒麟長嘆口氣,又朝着大名府留守司中那些與他打過照面的官將打拱說道:“盧某家門不幸,遭宵小背反謀害,還險些被壞了性命,深感青州兩山衆頭領之德,齊心併力救下盧某,也早願肝膽塗地,與兩山羣豪共聚大義。
非是我兩山好漢必要與留守司中肯保家衛國的軍中好兒郎定要拼得你死我活,我寨中豪傑仁義爲先,不損害忠烈良善,叵耐奸官威逼得緊,如今唯有一戰,只是如今諸位敗局既定,卻仍要白白斷送性命不成?”
聽盧俊義說罷,官軍殘部之中有個身上掛着兩三處傷口的指揮使頓時昂起頭來,又高聲說道:“盧員外,我等雖然敬服恁在江湖上的名頭,可恁是大名府富豪出身,非是保家衛國的行伍軍人!我等曾在與恁交情匪淺的蕭任俠帳前聽命,征討於河北兩路作亂的窮兇惡匪,如今追隨索提轄奉鈞令行事,正是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如今就算中了賊軍的奸計,唯有捨命而已,戰死報國,以全忠義!”
“虧你也說及那蕭任俠的名頭!”
蕭唐冷哼一聲,就似那指揮使誇讚的並非是自己一般,他駕馬衝出,又有些自賣自誇的朗聲喝道:“蕭任俠的俠義名頭我也聽過許多,他似也曾說過人論善惡、官分清濁,綠林中固然有甚多殺人舐血、禍亂百姓的兇寇惡賊,可是我青州兩山好漢自問行事無愧於天地間,世道昏聵,有多少赤子被逼迫的只得落草做賊,便是你們將我們這些綠林中人盡數剿滅了,那些誤國害民的奸臣賊子卻更無忌憚,這又可曾還天下一個清平世道了?”
本來仍打算死戰到底的那些官軍指揮使、都頭雖然仍想出言駁斥,可是他們心中莫名的感覺眼前那個綠林數山頭領身上自有一股威嚴似又有些熟悉的氣勢,大多人一時間都覺得似被震懾住了。
也正仍有人打算反駁那數山寇首“全羽”的時候,卻又聽他說道:“我敬佩索提轄是一條好漢,即便如今生擒住他,也必不會壞他性命!非是要索提轄連同你們不忠於國,今日既然我軍已勝,我也只想請索提轄當面一敘,若是他不肯降,必不強留,只今任由你們卸下衣甲兵刃,都回大名府去。倘若我全羽食言而肥,天人共戮!”
雖然如今彼此只能爲敵,可是大名府留守司中官將大多也知青州兩山好漢在江湖中的風評,那數山共主全羽的名頭又是能與蕭任俠一較長短的豪傑,似也是個言出必踐的人物。只是就此輕易的放下兵刃任人擺佈,很多官兵心中也仍有些不甘。而正當官軍殘部的將官躊躇之際,蕭唐卻見雙目一瞪,又厲聲喝道:“都楞着作甚?還不快放下兵刃,且先把受傷的兵卒擡至一處,自會有人爲他們包紮救治,身爲行伍軍人婆婆媽媽的,要搭纏到甚麼時候!?”
“得令!”
忽然在官軍之中,竟然有個殺得渾身是血,打算死戰心意最是決絕的都頭下意識的將身板挺了個筆直,並且高聲回覆蕭唐的言語。在周圍的同僚都詫異且嗔怪的向他覷見過去的時候,那都頭官也不由的手足無措起來。
本來這個都頭官當時還初投行伍之際,也曾作爲留守司中的禁軍便參與到蕭唐當年征討河北張迪的幾次戰事中,多少年戎馬生涯下來磨礪的性子堅毅,但凡奉軍令出征時也練就出生死都看淡、捨命就是乾的剽悍血氣。可是蹊蹺的是明明是那強寇頭領一時發威,這都頭官卻是本能作祟,下意識的立刻高聲應合,就似是在聽從自己老上級的命令一般!
權衡利益,再加上這綠林數山共主一出面便震懾住了己方其餘兵馬,在很多人只覺得惶恐乃至有些古怪時,其餘官兵死戰的氣勢也都墮了,這時兀自還要捨命廝殺?心中卻已經有些提不起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