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太上皇,終於見到恁老人家了!兒臣恭迎、跪迎父皇!”
自打在海外荒島上被繳械之後,田虎盼天盼地終於盼來了王倫的身影,一見面哪裡還顧晉國僞皇的威嚴,跪倒在王倫腳下便不肯起身,就差沒有個狗尾巴拿出來死勁搖晃了。
見狀,站在王倫後側的李助眉頭皺起,心道天下還有比這廝更無恥之人麼!?露出獠牙時連王慶都恨不得嚼碎骨頭一口吞了,此時被師弟下了他的獠牙,又好似又徹底沒了骨頭。想那河東、河北的百姓真是冤大了,居然被這麼個東西禍害良久。
到底是師兄弟,只見此時王倫亦是皺起眉頭,冷冷看着田虎道:“我哪來你這般老的逆子?”
熱臉貼了冷麪孔,哪知田虎面上絲毫不見難堪之色,反而道:“恁般重大的事情,難道柴大官人沒跟父皇稟告!?這明明就是他的提議啊!當初範權回去稟報兒臣時,兒臣半點猶豫也無,當即便拍板了,只因爲擔心朝廷爲難父皇,對梁山泊不利,兒臣才秘而不宣的!不過兒臣雖然沒有公之於衆,但在我心裡,早已把父皇視爲族譜上的驕傲了啊!兒臣今後就叫王虎了!”
見田虎“能屈能伸”,作賤到這種地步,王倫也算是服氣了!到底是禍亂一時的“梟雄”,當真不是一般材料鑄成的。
不過,凡事反常即爲妖,上次在王慶的軍營他肯拉下臉來裝慫是爲了活命,這次自己事先已經許了他不死,他竟還能如此賣弄,只怕這麼長時間的監禁,已經開始見成效了!
好!要的就是這個效果!我別的都不怕,怕就怕你從此萬念俱灰了哩!
“田虎,你他孃的別噁心人了!我師弟已經饒了你的狗命,你還想怎地!?”饒是閱盡紅塵的李助,此時也已經受不了了,不禁出言喝斥道。
“師伯,父皇,你們可不能這樣對兒臣啊!兒臣對梁山泊,縱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別的不說,就兒臣隨身攜帶的五千萬貫鉅款,足夠梁山泊養下百萬精兵了,你們可不能將我圈養了事啊!如若是傳揚出去,恐會傷害父皇名聲的啊!”田虎的鋪墊也算夠了,終於露出了原形。他心中比誰都清楚,王倫到底不是他自己這樣的無賴。無論如何,只要說到理上,對方多少,會給自己一個交待。
“幹!你這廝居然在河東一路搜刮了五千萬民脂民膏!?”李助不可思議的望向這個怪物,想王慶聚嘯多年,又跟梁山泊做了這麼久的暴利生意,而後打下京西數郡也沒少刮,總共才弄了多少!?跟這廝一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唉!”田虎此時有些賣弄的意思,做作的嘆了口氣,幽幽道:“何止五千萬!只怪兒臣識人不明,屢次被叛徒們拿去朝廷做進階之資的錢糧累計起來,何止又一個五千萬貫?可惡宋江這狗賊,夥同董平一次便都拿了我兩千多萬去賄賂朝廷!罷了,這些也不說了。父皇,我知道你攤子鋪得大,兒臣無日不爲父皇心急如焚!兒臣有個想法,如果將來讓兒臣去做惡人,保證讓父皇從此財源滾滾而來,絕不再會爲錢糧的小事擔憂!”
原來田虎的打的埋伏在這裡放着哩,也虧他榆木疙瘩一般的腦袋能想出這麼個花頭來。也是,試問這世上有誰不愛財,更何況王倫還要養活這麼一大“家”子人?替天行道也要錢糧支撐嘛!
“這麼說,你送給朝廷五千萬,又拿這五千萬給我作人情,還指望我感激你?”王倫卻絲毫不理會他那一茬,而是冷笑道,“你倒是會賣好!可你這廝想過沒有,朝廷拿了錢會幹甚麼?!”王倫說到此處,語氣陡然加重:“會用做軍費!用做圍攻我梁山的全部花銷!田虎,你說我還要不要留你?”
田虎聞言嘴巴長得天大,帶殼的鴨蛋都可以塞進去幾個。他哪裡想到會弄巧成拙?暗暗懊惱不該裝模作樣,一時間急得是抓耳撈腮,結結巴巴的話都說不成完整的句子,唯有一個勁的磕頭求饒。
“我們壓根沒準備殺你,你這廝偏急不可耐跳出來,敢是活膩歪了?”李助瞟了一眼自作聰明的田虎,冷冷道。不得不說,有的話從他這個田虎的老仇人嘴中說出來,更合乎此時意境。
田虎見問,心中不忿,暗惱你道老子是失心瘋了?老子怕似你這等沿街行乞的賣卦野道!老子從小家境富裕,衣食無憂,之所以提着腦袋謀劃大舉,那是有抱負的!抱負你懂嗎?你個要飯的野道!老子要是甘心被人圈養,當初也不他娘造反了!
想是這般想,話卻不敢這般說,只見田虎剛準備說話,李助已經搶先道:“師弟,還留着這禍害作甚,一刀殺了爽快!反正天下人都不知道是咱們收了他!”
田虎頓時嚇趴了,叫道:“父皇,你可不能殺兒臣啊!你殺了兒臣,忠心護我來此的八萬精兵必反!他們一反,父皇一個人也得不到啊!若是兩廂再衝突起來,父皇將來必會背上一個坑殺降兵的壞名聲啊!紙裡包不住火,試問天下還有何人敢降父皇!?”
“田虎,一年多不見,你倒是長進了,居然還敢威脅於我?”王倫原本平靜的面色陡然一沉,田虎還沒起身,又跪下了,只聽這時王倫不屑道:“甚麼精兵!你眼中的精兵,在我看來,與人渣無異!”
田虎到底是見過場面的人,倒也有些急智,聞言大叫道:“父皇,兒臣是一萬個替父皇考慮啊!恁只要把這些人渣給我,兒臣甘願領着他們爲父皇賣命!這夥縱是人渣,也是八萬個人渣,加起來怎麼也是股力量,總有他的用處啊!”
“你能替我賣命?”王倫自言自語的說了一句,表情很是耐人尋味。
田虎敏銳的察覺到一絲契機,急忙起身,雙手快擂破了胸膛:“來日父皇指哪,我王虎便打哪,若有二心,天打雷劈!”此時他突然發現王倫身邊另一箇中年儒士面顯意動之色,快嘴道:“聞軍師?想必恁就是名滿天下的賽蕭何罷!聞叔父,恁替我說說話啊,讓我也有報效梁山泊的機會!”
這位一直沒有說話的儒士,果然就是王倫的左右手聞煥章,只聽他乾咳一聲,按捺下田虎這聲“叔父”所帶來的周身惡寒,說了一句:“倭人前不久偷襲了我濟州島,主公你看……”
見王倫低頭沉吟,而不是斷然否決,田虎頓時義憤填膺,一副急於殺人的怒色:“幹!倭人是甚麼鳥,也敢在太歲爺頭上動土!父皇,兒臣請命,前去蕩平倭國!我也不要父皇出一兵一卒,只要把那些人渣交給我,兒臣保證替父皇出了這口惡氣!將來收了倭國之地,獻與父皇放馬!”
“師弟,斷斷不可!田虎桀驁不馴,放出去必然養虎爲患!”李助頓時出言反對,態度十分堅決。
“師伯!我田虎從前是對王慶不敬,得罪過你,可如今我和你投入父皇麾下,你可不能挾私報復!我田虎就是有天大的本事,父皇動一動小指頭,就把我碾死了,我能成甚麼父皇的甚麼患?”田虎偌大一條漢子,居然裝起委屈來,噁心得李助直想上前給他兩下。
“主公,田虎既然有報效梁山的誠心,我看不如就命他領兵,給他一個機會!軍國大事不容參雜半分私念,李道長怕是多慮了!”聞煥章緩緩道。
這個聲音在田虎聽來,好比鬼門關前的天籟之音,頓時叫他還魂。王倫的心腹和師兄在安置自己的問題上頂起牛來,是田虎事先沒有預料到的,不過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手下派系繁多的田虎對此毫不陌生,竟還有種親切感,此時在他心中冒出一個聲音迫切喊道:聞煥章,你可千萬別認慫吶!
“你!!誰摻雜私念了!聞軍師你把話說清楚!”李助暴脾氣又上來了。
“好了!”
果然,左右手互博,直叫王倫陷入了爲難之中,在喝止二人後,半晌才說了一句:“茲事體大,此事且容我三思!”
王倫說完,轉身便走,田虎急了,拖住王倫的褲腳道:“父皇,一定要體諒兒臣的這片誠心啊!”
李助見田虎竟然拖住王倫的腳,頓時握着劍柄便朝田虎撲來,田虎頓時觸電一般躲開,同時不忘哀求的望着王倫。
“吱呀”一聲,王倫半句話也沒留,推門而出,李助冷哼的一聲,也緊隨王倫出去了,留在最後的聞煥章,臨走前意味深長的瞥了田虎一眼,直讓後者狂喜了一整天。
一天後,聞煥章再次出現,這回卻不見王倫的身影,不過此時他身後卻多了另外一人,田虎見狀心頭一窒,一時間竟不知怎麼跟那人照面,只聽這時聞煥章道:“田大王,你得了個好太尉啊!除了你那兩個嫡親兄弟,如今就只學度提出要來探望你!”
“不敢不敢,此間哪裡還有甚麼田大王?有的只是梁山泊裡的一個小卒而已!”田虎着急的向聞煥章表態,此時壓根不去看房學度一眼。
其實,有的人就是這樣,一個人的時候怎麼作都可以,反正別人看不到。無端多了個熟人,又是從前屬下,就是田虎這樣皮糙肉厚的死臉皮,糙臉上也不禁發起燒來,竟有些暗怨房學度在此礙事。
起碼“叔父”是再也叫不出口了,求此人在王倫面前替自己轉圜的良機,也自然黃掉了!
可眼下聞煥章卻偏偏對房學度多有褒美之詞,田虎一開始還耐着性子聽,等聽得多了,再聯繫房學度此時一臉的滄桑,田虎終於恍然大悟:怪不得聞煥章肯在王倫面前爲自己說好話,原來,他是有目的的!
聞煥章點到爲止,他也知道房學度有話要跟田虎說,遂主動讓出這兩人獨處的空間,轉身便要離去。哪知別有想法的田虎怎肯容聞煥章就這麼走出門去?趁着這個救星還能聽得到自己的動靜,故意大聲道:“你是不是還沒有歸順梁山?”
房學度聞言一愣,頓覺詫異,不知田虎到底是怎麼了,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哪知莫名其妙的狀況卻越演越烈,田虎毫無徵兆的勃然大怒起來,手指着房學度,眼睛的餘光卻飛到聞煥章的背影上,憤而大罵道:
“連老子都一心一意爲梁山效力,你還矜持個鳥蛋!?”(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