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曙光揭開夜幕的輕紗,晨曦下東京街頭已是頗熱鬧,沿路兩邊的各家粥店、麪食店已經開始營業,早起的京城市民着豐富多彩、美味可口的早點。
在皇城外守候了一宿的呂方顧不得渾身的疲憊,和身邊的弟兄們隨意買了些肉餡饅頭充飢,各人拖着困頓的身軀,趕回到秘密據點。
這時王倫等人已是早早起來,收拾妥當,當下見呂方回來,急忙動問他情況如何,呂方回報道:“一夜寂靜平安,宮城內並未曾見得異常!”
王倫見說,略想了想,道:“這個兄弟要麼還沒下手,要麼已經得手!罷了,你和弟兄們辛苦了,進去用些早飯,趕緊下去歇息!”
“這點累算甚麼?等小弟洗漱一番,再去打探!”呂方復請命道。
燕青在一旁見說,出言道:“呂方哥哥且進去休息,這些事就交給小弟去辦!”
這兩人換着班來也好,王倫當即點頭道:“若我估計沒錯,等官家發現丟了東西以後,出城就愈發難了。如此呂方抓緊休息,燕青帶人繼續尋找時遷,我這便去趟市集,把該買的物事買了,到時候時遷回來,咱們便可以說走就走!”
呂方和燕青見說,對視一眼,都躬身領命,分頭而去。此時也不用王倫吩咐,焦挺自去叫了五七個親衛營的弟兄,駕着馬車,同王倫一起出門而去。
有了去年在京城住了大半月的經歷,此時王倫再次走在東京街頭,少了一分陌生,多了一分親切。望着街邊清明上河圖一般華麗的景象,王倫心中多了一份時人不可能有的感慨。
這繁華景象,也不知還能撐上幾年?或許,下一次再臨之時,這副讓人賞心悅目的人間的盛景。只能在虛無的畫卷上緬懷。
留給自己的時間不多了!
王倫此時心中不禁緊迫起來,當初那座只有區區千人,頭領不過三人,且連自身的安危都無法保障的梁山小寨,這兩年從小到大,從弱到強,終於發展成頭領八十餘人,戰兵過五萬的綠林中首屈一指的標杆大寨。這種日新月異、突飛猛進的發展態勢不可謂不神速,不可謂不強大。可是面對即將來臨的滅國之難,這座年輕的山寨似乎還略顯稚嫩。
時間啊!自己現在最缺的就是時間啊!若是再給自己十載光陰穩紮穩打。到時候的梁山泊,定然會成一個擁有固定疆域,足夠人口基數,充裕後備兵源,任誰也不敢小視的強大勢力!
可惜,時不我待,這也只是一個美好的願望!眼下的局勢,叫王倫在不知不覺中走到了一個十字路口。儘管此時的他已經完全可以複製李俊的軌跡,遠遁海外。自立王,給選擇追隨自己的弟兄們一個交待。但是坐視故國淪陷,同胞受辱,又讓他無法給自己一個交待。
王倫的目光穿透眼前的繁華的虛影。從這些畫卷詩篇引原型的鮮活同胞身上,隱隱聽到自己內心深處的吶喊。
每個普通人都有退縮的權利,但是此時的王倫,並不覺得自己擁有這種冷血的權利。
“加把勁!”王倫莫名其妙的話語叫焦挺一陣茫然。但是優良的服從性叫他從不會出質疑,當即大聲道:“加把勁!路還長着哩,若是這般慢吞吞的。吃屎也趕不上熱的!”
衆人聞言一陣大笑,只是都加快了腳下的步伐,精神抖擻的朝着前路進發。
……
“硫黃八百七十五斤、窩黃四百三十七斤八兩、焰硝兩千五百斤、麻茹六十二斤八兩,黃蠟三十一斤四兩、清油三斤九兩八分、桐油半兩、松脂一十四兩、濃油一分。……”一個朝廷官員打扮的漢子,對着手上的貨單照宣科道。
“好好,小人這就去準備!”這家店鋪的掌櫃笑容可掬的回道,只是又十分內行的回了一句,“乾漆、定粉、竹筎、黃丹不要麼?”
那官員見狀笑了一聲,回道:“老黃,我這是採辦着過年皇家大典用的,你當是打仗!要這些毒物作甚?”這店家是吏部某個要害司郎中的親戚,有時候下面州府押解進京的稅物不及時,朝廷有關衙門就會就近從市集上採買。是以這種買賣也不是一回兩回了,買賣雙方都頗熟絡。
“多嘴了,多嘴了!”黃掌櫃笑呵呵道,“劉大人還請進屋稍歇,喝口茶水,小人這就準備!”
那劉大人點了點頭,望着正蹲在地上的同僚道:“凌副使,咱們進去坐坐?”
“我看看貨物成色,劉大人請自便!”那凌副使回了一聲,又聚精會神的低下頭。
劉大人搖了搖頭,其實採買無此人什麼事,他偏要跟過來看。其實做採購這一行當的,就怕遇上死認真的人,無奈這凌副使正是這樣的人。劉大人也沒說甚麼,徑自進屋去了。
“黃掌櫃,你這焰硝雜質怎恁般多,還有硫磺,比上一回的品質可差遠了!”凌副使回身見黃掌櫃要走,拉住他道。
“副使恁是內行人,知道這焰硝是從牆根土裡刨出來的,咱們四百軍州煉硝之人事參差不齊,誰敢說一句回回都是上品?還有這硫磺,都是咱們晉州產的,並非海商帶回來的番貨,是以有些瑕疵,也在所難免,副使莫要見真!”黃掌櫃原是要躲的人,哪知被此人攔住,心中無奈,卻還是強擠出一副笑臉道。
“回回你都這般說,我都快背出來了!”凌副使搖搖頭,立起身來道。他深知朝廷採買弊端太大,並非求好,而是隻找有關係的商家進貨。好在這次不是軍用製造火器,只是用來給官家過年時湊個熱鬧,是以他心中雖有些無奈,卻也沒說甚麼。
黃掌櫃打了個哈哈,藉口找劉大人談事,便躲也似的進去了。凌副使閒不住,只是翻來覆去把貨物來驗,他這種做派,連周圍的學徒都是見怪不怪了,任憑他檢驗,也無人上前自找沒趣。
看了一陣,凌副使突然發現身旁多了一個白衣書生,隨口說了一句道:“買貨去裡間!不過奉勸你一句,今次貨物品質不怎麼樣,入藥怕難起作用!還是去番商那裡看看好!咱們大宋甚麼都好,就是不怎麼產這些東西!”正如黃掌櫃所言那般,這凌副使是內個行人,不但知道硫磺、硝石可以造火器,同時還能入藥。
“承蒙點,不敢動問將軍貴姓?”白衣書生笑道。
凌副使見狀立起身來,朝來人打量一番,這人斯斯文文,年紀輕輕,也不像京城名醫,估計是哪家醫館的學徒。畢竟這兩種物事雖然可以入藥,但沒些斤兩的大夫都不敢輕易用它,一來分量用少了沒有效果,用多了又副作用太大,一般人掌握不了火候。
“免貴,姓凌!”凌副使回了一句道。
“小可方纔無意間聽到此間掌櫃叫閣下凌副使,敢問甲仗庫副使轟天雷凌振跟閣下是甚麼關係?”白衣書生又問道。
“你識得我?”凌振一驚,望着這書生問道。言語間上下打量了此人一番,卻無論如何也想不起哪裡見過此人。
“小可見今在襲慶府左近謀事,識得州中一個老軍,閒暇時常聽他談論,說副使是我大宋第一個炮手,深得使用火器之精髓,小可一時好奇,故而上前相問,請恕在下冒昧!”那白衣書生說道。
“老軍?”凌振疑惑道。
“正是,此人與閣下一般,對火器也極有鑽研,曾研製一種物事,爆炸之時能開山裂石,威力驚人,可惜不得朝廷重視,心中鬱郁,我來東京時他生了一場大病,左近醫士都是束手無策!”那書生嘆了口氣,道:“也不知他這身事,尋沒尋到衣鉢傳人!”
凌振聞言大驚,道:“能開山裂石?你這書生,可莫要胡吹大氣!”
“此乃我親眼所見,怎敢相欺?我這幾個家人,也都見識過此人事!”那書生說完,回頭望向身邊幾條大漢,只見當先一個壯漢愣了愣,方纔道:“我家主人怎會胡吹?不信拉倒!”
凌振這才注意到這書生身旁幾條大漢,各個身強體壯,彪壯異常,頭一個壯漢更是氣勢驚人,完全不輸官家身邊侍衛親軍。
“這老軍曾言,當世火藥三法,多靠砒霜、芭豆、狼毒、乾漆、定粉、竹筎、黃丹之類毒人,又或添加鐵釘之類傷人,其實完全沒有必要添加這些輔料,只要硫黃、焰硝、木炭三者足矣!只要比例得法,完全能夠產生開山裂石的威力!到時候敵人已然炸死,何須毒他?”白衣書生見對方神色激動,又開口道。
凌振見此人說得頭頭是道,哪裡再懷疑他所言真僞,心癢難耐,忙問道:“這位老軍可曾說過硫黃、焰硝、木炭三者的配方比例?”
“這個小可就不得而知!”這書生搖頭道,“我只知現行火藥三法,焰硝約佔六成,木炭或一成、或兩成,硫磺或兩成、或三成,這老軍曾言,焰硝不可少,硫磺不可多,木炭不多不少纔是最好!”
常言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凌振一聽這書生言語說得不差分毫,顯然不是信口開河,不大叫一聲,“啊呀!不想當世還有如此奇人!他他他在何處?啊襲慶府,對了,就是兗州是吧?離此也不算遠,我這便回去告假,還望書生一定作成我,叫我見他最後一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