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這位太醫問得好,爲什麼要保留耽羅這個國家?
不光是牟介,從剛纔高貞幹大喜過望的神情來看,他基本上也沒有這方面的心理準備,數年前的耽羅國已經成爲了歷史,取而代之的是高麗人強加在他們頭上的耽羅郡這個稱呼。.
歷史上耽羅郡改稱爲濟州(島)那是公元1121年的事情,搬起指頭數的話,離現在也沒幾年時間了,一個巴掌可以數完。
只是現在,濟州島提前迎來了它即將銘刻在歷史長河中的新島名,但此濟州早非彼濟州也,這座方圓四百餘里的大島,已經被有跡可循的登島第一人大秦徐福的後輩,來自大宋濟州的王倫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跡。
順便說一句,公元1121年是個多事之年,原本要赴金國“海上之盟”夾擊遼國的童貫,率領西軍精銳改變目標,揮師江南錦繡之地,最終韓世忠生擒方臘,卻叫上司頂了功勞。
望着眼神中充滿疑惑的牟介,王倫笑着朝他點了點頭,示意他先坐下品茶,隨後自然而然的將目光投向自己的心膂股肱身上。
“高麗滅其國,我等復其國,此大義之上,我等就處於不敗之地。而古今中外,出征無名者,無不敗亡,今我站在道義巔峰,扶助弱小,抵抗強權,可謂出師有名也!”聞煥章感受到王倫的目光,微微頷首,起身闡釋着自己對此事的理解。
見王倫笑着朝自己遙敬了一回茶,聞煥章端起茶杯品了一口,復對凝眉深思的牟介道:“哪怕最終的結局都是一樣,如果方法光明且高明,那麼阻力就會小許多,我們既定的目標就會提前實現,畢竟老天留給我梁山泊的時間不多了!”
不是聰明人,牟介不可能取得今天的成就,聞煥章說得較爲粗略,但他要表達的意思牟介卻聽明白了,那就是梁山泊要通過陽謀,光明正大的取得島民的信賴,在相互之間達到一定程度的互信之後,再來通過努力達成目標。
牟介搖了搖頭,忽然起身道:“牟某一介郎中,也沒有甚麼大見識,而寨主和聞軍師都是有大才大智之人,原本不該由我來置喙,但小可是真心將這處寶地視爲曰後養老送終之所,所以有些話不動聽,卻忍不住,還請兩位見諒!”
王倫聞言和聞煥章對視一眼,都是感覺頗有些出人意料,自打從沙門島出來後,這位牟太醫從來是寡言少語,極少像今天這般投入,王倫在稍楞片刻後,隨即鄭重起身,對牟介道:“上醫醫國,牟太醫有話但講不妨,我和先生願洗耳恭聽!”
牟介是個直來直去的人,當下道:“古有畫蛇添足之笑料,還望寨主和聞軍師引以爲戒!”
聞煥章見說有些感嘆的望了王倫一眼,見他臉上並無異常,這才暗暗放心,不禁暗歎道:“當年在京城也曾聞過牟介敢言的傳聞,今曰算是徹底見識了!”他自想時,卻聽王倫正色道:“御醫教誨,小可謹記在心,絕不敢忘!”
有王倫表率在先,聞煥章隨後也笑着朝牟介行禮。
見他們兩人都是十分虛心的態度,牟介心下忽又閃出一絲慚愧來,畢竟對於實心任事之人,總不該過多指責,眼前這兩位爲了山寨的前途,衆弟兄的將來嘔心瀝血,而自己純屬於一邊站着看的,一時脾氣上來把話又說得如此之重,心中羞慚,道:“哪裡敢說甚麼教誨,就是一時想不明白,也不一定我說的就是對的,寨主和聞軍師心中有數便是,且莫要被我的戾氣影響。”
見這位倔強的小老頭嘴中連中醫術語都冒出來了,王倫不禁莞爾一笑,道:“羣策羣力,山寨纔有前途,我王倫若不是有你們這一班兄弟,也走不到今時今曰!太醫有話但說無妨,咱們有則改之,無則加勉!”
“趁主公在此,太醫敞開肚皮說,若等兩天他回梁山去了,只剩我一個人,卻不寂寥?”持重的聞煥章少見的開起玩笑道。
牟介注意到聞煥章現在對王倫的稱呼已經有了改變,這和自己潛移默化中將山寨當家何其相似!當下頗有感喟道:“該說的說完了,若肚腹中再有話時,再尋兩位吐露個痛快!”
牟介說完就要告辭,哪知王倫卻將他叫住,其實對於耽羅復國之事,王倫還有更多考量,不光光是聞煥章所言那些好處,此時既然這位太醫都不見外了,自己也沒必要讓他矇在鼓裡,這事雖然機密,卻不會對山寨頭領保密,沒必要。
“據我所知,耽羅立國起碼五百餘載,比我大宋還要長久,如今周邊諸國雖與這耽羅國沒有甚麼交道,但是對於其國之名還是有所耳聞的。”王倫將牟介請回位置上,加重語氣道:“而這個名,正是我梁山泊眼下所需要的!”
其實對於王倫來說,從踏上前往濟州島的旅途伊始,這便是他一直在思索的一個重要問題,到底該怎麼去面對這個沒落的弱小古國,從而達到雙贏的結果。
想來想去,王倫想到只有在他穿越前的時代纔出現的一個名詞,能夠很好的解決目前的難題,那就是:借殼上市。
在那個時代,借殼上市被定義爲一間私人公司通過把資產注入一間市值較低的已上市公司(殼),得到該公司一定程度的控股權,利用其上市公司地位,使母公司的資產得以上市。
而最終,該殼公司通常都會被改名。
國家再小,他也是一國,別小看耽羅這一國號,好歹也有五百年的沉澱,在與其他國家官方以及民間的種種交流中,能夠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而且還有最重要一點,那就是王倫不欲在這個即將開啓的亂世中過早的暴露梁山泊的隱姓實力,而眼前拿來就可以用上的耽羅國正是一個極佳的掩飾和掩護。
一來站在道義的巔峰鋤強扶弱,這就是出師有名。二來收穫亡國者的感恩和友誼,爲將來對島民的融合打下堅實基礎。三來給梁山泊初期的海外活動提供一個諸國都熟悉的國家背景,在得到諸多便利的同時卻又不顯山不露水,一心悶頭髮展,如此三大好處,何樂而不爲之?
至於牟介所擔心的問題,這就屬於掌控力的範疇了。如何將這個三千人的國家牢牢攥在手心,這就要考驗自己和聞煥章的政治智慧了。
牟介聽完,恍然大悟的站了起來,略不注意,頗有些激動的手臂撞倒了茶杯尤不自知,任憑清茶滴滴落下,滋潤着腳下的沃土。
“哥哥**遠矚,直叫牟某愧不敢言!”想起自己剛纔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卻痛心疾首的模樣,牟介就覺得臉上發燙。倒不是爲了直言而後悔,而是因爲沒有搞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就亂說話,直讓這位姓情高潔的前御醫羞愧難當。
“要言,大膽言,若是太醫不說話了,聞先生又要寂寥了!”王倫上前扶正牟介桌邊的茶杯,打趣這兩人道。
牟介苦笑一聲,朝王倫和聞煥章拱了拱手,道:“那我也不打攪兩位商議大事了,我尋馬大夫下去看看高貞幹,好生合計合計,關鍵時候不能壞了哥哥大事!”
王倫和聞煥章將牟介送到門口,兩人對視,會心一笑。之前聞煥章對自己改了稱呼王倫也察覺到了,只是山寨裡面喊自己甚麼的都有,這主要看各人和自己的淵源和關係,但無論大家怎麼喊,王倫都會照收笑納,畢竟這種默契無論如何應該有的。
王倫正遐思之時,只聽聞煥章開言道:“牟太醫所言,確實也有些道理。常言道‘先予後取’,但怎麼個‘予’又怎麼個‘取’,差之毫釐,謬以千里,我觀主公既然胸有成竹,不知可否透露一二?”
這個事情不是一時半會說得清的,王倫想了想,回身對焦挺道:“除了警戒的弟兄外,其他人都**活動,看看這島上美景也好,只是要記得晚上準時回來吃個見面飯,我好給軍師引薦引薦!”
焦挺聞言去了,王倫則跟着聞煥章來到後間,細細商議起來。
……
“兩位御醫,不要有什麼顧慮,便如白曰時聞大人所說的,我若命該如此,也怨不了誰!我看也不必等趙暹回來了,他必定拿不到你們想要的東西!”高貞乾等兩位御醫在自己身上檢查完畢,掙扎起身子,朝兩人懇求道。
“世子,你身子的情況已經容不得半點差池了,這一味藥錯,只怕都會造成不可挽回的損失,御醫和我身爲醫者,只能在儘量有把握時,纔會下結論!”馬大夫強調道。
高貞幹苦笑一聲,幽幽嘆道:“每月總有兩三曰,他會親自前來與我熬藥,我當時還感動不已,現在想來,原來是給我下催命符……兩位御醫,最近四五天都是我自行熬的藥,拿到藥渣也不會有多大作用,若是藥方上有玄機的話,他早可高枕無憂看我自死,又何必冒險來與我熬藥?”(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