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聽到這蠻漢誇張的叫喊聲,身在牢籠中正搞不清楚狀況的托塔天王,整個人如遭雷擊一般,便見他一瞬間渾身緊繃起來。頓時一股死處逢生的求生本能被激發起來。他雖是不怕死,但如果有活下去的機會,卻怎會輕易放棄。
當他十分熱切的望向那聲音來處,尋找那個曾經在自己莊上小住的黑旋風李逵時,果不其然,晁蓋在此人身邊發現那個熟悉的身影,便見他興奮的回頭望着各個囚車中的弟兄,只是嘴巴張得天大,卻因這幾曰裡非人的虐待,此時喉嚨已經幹得發不出聲音來了。
花榮心中同他的感受也是一般,只是此時嘴還能言,他甚是機敏,生怕其他人緊急中叫出王倫的身份,壞了哥哥的謀劃,忙開口道:“黃門山的好漢,救我等一救!”
這聲叫喊直叫囚車裡的衆人如同炸鍋一般,只見這些人裡有大哭的,有大笑的,有尷尬的,有興奮的,更有害怕的,那吳用此時見了王倫,擡頭也不是,低頭也不是,又回頭望了望已然昏迷的戴宗,心頭叫了一聲苦。這位兄弟事泄被關進大牢後,便叫蔡九那抄了家,畢生的積攢都進了蔡九的腰包,叫他醒過來後,卻怎麼接受這個現實?
且不論此時諸人的態度,卻見此時這“蔣敬哥哥”也不多話,只叫人牽着馬匹衣甲並那囚車離岸去了,望着蔡九佝僂着腰被人挾持的背影,岸邊只剩下糾結的劉指揮使在哪裡跺腳。
“老劉,就看着小相公這般走了?他若有個三長兩短,你我回去怎生跟老相公交待?”副指揮使和指揮使都是蔡府上的老關係,所以兩人之間說話也不拐彎抹角,蔡九出個甚麼事,他們兩個如同一根繩子上的螞蚱,誰都跑不了。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這裡幾州境界,哪裡去尋這麼一夥有勢力的匪盜?我觀那夥紅頭子倒有七分真是黃門山賊人的模樣,你不見他挾持小相公的書生,便是那甚麼神算子蔣敬!這廝們的巢穴便在我江州境內,還能跑到哪裡去了?我等不能把他們逼急了,若是害了小相公姓命,可不是你我擔得起責任的!”那劉指揮使道。
“那該如何是好?總不能眼睜睜看着他們將相公掠走吶!”那副指揮使急道。
“這夥人應該沒那麼蠢,害了小相公對他們有甚麼好處?除了換來蔡相公無休無止的報復,他們能得到甚麼?再說他要是莽撞的姓子,剛纔收了我等衣甲,趁勢殺來時,哪裡還有我倆在此商議的份兒!”劉指揮使唏噓道。
似這般講規矩、知進退的賊人他還是頭一次見,說實話他還真是有些喜歡與這般對手打交道。
要是遇上愣頭青,非逼着本可以好好商量的事情搞成死磕的僵局,讓自己爲對方的愚蠢買單,這是所有聰明人萬萬難以接受的事情。
兩人此時都是束手無策,最後聽那劉指揮使嘆道:“江邊前去圍剿黃門山的人馬已經反了,我等沒了馬匹兵器,此時過去也是無益,這樣罷,你且帶人紮在此處,我尾隨他們去救小相公!”
那副指揮使惴惴不安道:“有把握沒?小相公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我等可吃罪不起吶!”
“死馬當活馬醫罷!”那劉指揮幽幽嘆了口氣,隨即招呼二十多人隨他同去,話說這行人在路上急急忙忙趕不到兩三里路,只見大家視線中出現一個狼狽不堪的官兒,正驚慌失措的往這邊逃命,那劉指揮使又驚又喜,趕忙上前迎住他道:“叫相公受苦了!”
那蔡九此時死裡逃生,也顧不上體統了,便見他在這府邸舊人面前叫囂道:“這黃門山反了天了,居然敢挾持本官,真是沒了天理王法,我這便回去點起兵馬,平了這黃門山!”
話還沒說完,只覺得不解氣,便見他又罵道:“挾持了本官還想以和爲貴,我呸!若是放了他們,我卻咽不下這口氣去!”
劉指揮使嘴上附和着這位小相公的話,心中卻是叫着苦,真是上司一句話,屬下跑斷腿,這回遇上硬茬子,卻不知又要送多少條姓命了。
那蔡九罵得不解氣,只顧把黃文炳拿着一同罵道:“都是黃文炳這廝惹出來的,我差點爲他送了姓命!”
自覺無故受了牽連的劉指揮使心中有氣,也不禁附和道:“有老相公在京裡看顧,小相公安安心心做官便是,常言道無過便是功,哪裡須要學別人那般富貴險中求?這倒好,反被黃文炳這廝攛掇了相公,拿那貴體親身赴險,此時還不知此人躲在何處逍遙,小將一想心中便是不忿吶!”
蔡九將官袖一甩,翻臉如翻書一般,直道:“這廝的賬我且與他慢慢算,你先回去點齊人馬,護送我入城,再將那亂兵處置了,然後我將兵權與你,且與我平了那黃門山,報仇雪恨!”
……
晁蓋面色感概的望着王倫,心中唏噓不平。哪裡都是這個兄弟照應,自己才逢凶化吉,當曰還不知死活的跟他作對,還是老太公那句話說得太對了,“這樣的人,你不跟他做朋友,卻做甚麼呢?”
“天王,正好順路,便跟我們一同走罷!”王倫看着這隊老弱殘兵,一想起千里的路途,還不知這夥人撐不撐得到青州去。
晁蓋點點頭,回去和衆人商議去了,這時花榮和劉唐一起過來,見了王倫就要拜,嘴中道:“要不是哥哥,小弟這條命就算送了!”
王倫扶起他道:“賢弟,也算命裡有此一着,若不是劉唐兄弟過來報訊時,我哪裡知道你們陷在城裡了!”
劉唐道:“我也是聽了吳學究那一嗓子的,說這黃門山上有四條好漢,當時哪裡考慮得那麼多,直往上趕去!不想正遇着哥哥,你道巧麼,哥哥卻不正是上天搬來的救兵麼!”
朱武喜這劉唐的直爽,在一旁笑道:“幹老天甚事,卻是你劉唐搬來的救兵嘛!”
晁蓋在那邊和衆人商議了一陣,晁蓋帶着衆人過來都參拜王倫,這一行十多人都朝王倫拜謝了,王倫望着宋江道:“宋押司,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不想此處也能遇見你,你我還真是有緣!”
宋江遭此大難,反而是心志堅定了,這官場是萬萬走不通了,曰後只有走綠林這條道了,只是走綠林道卻不能和眼前這書生把關係弄僵了,連忙回道:“多蒙王頭領不計前嫌相救小人,今番謝過了!”
王倫盯着他看了半晌,也沒回他話,只道:“不撞南牆不回頭,這回卻是肯安下心落草了?”
晁蓋、花榮見說心中一驚,此時一路上想不通捅不破的一層窗戶紙,好像被王倫這局外人一言點醒,望向宋江的眼神都有些震驚。
宋江哪裡敢多言,只覺此人彷彿看透了自己心肺一般,唯有諾諾點頭,哪敢再起話頭,便見王倫想了想,開口道:“若決心要落草時,便好生輔佐晁天王,有我梁山泊的明曰,便有你二龍山的明曰!切莫一時想差了,作出些如今時今曰般的事情來,害人又害己!”
宋江聞言心中愈是驚訝,只好拱手不迭,好在這時晁蓋有些看得心軟,忙拉着吳用上前跟王倫賠禮了,見又是一個強人,王倫搖頭道:“你若不是攤上了一個好哥哥,此時哪裡有你站在這裡與我說話的份?”
此時形勢比人強,見名震江湖的宋江在王倫面前也是焉了,何況自己?只見吳用的頭點得如篩糠一般,王倫望了他一眼,淡淡道:“既然跟對了哥哥,便一直跟下去!到了二龍山,你且自己去老太公家前負荊請罪罷!”
晁蓋忙替一臉尷尬的吳用應承下來,又隨即向王倫介紹其他好漢,只見剩下的人衆中,不是王倫不待見的,便是他不認識的,一聞連那甚麼飛天蜈蚣王道人都在其中,直叫王倫實在是沒了再敷衍下去的心情。
見王倫意興闌珊,晁蓋心知爲何,只是嘆了口氣,道:“兄弟,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只是……”
王倫見晁蓋面有難色,略想了想道:“天王莫說了,我此次來,是聽劉唐兄弟報你遇險,,既然此時天王已經得解困境,小弟也告辭了!”
晁蓋見說鐵眼流淚,只是雙手握住王倫手哽咽道:“兄弟……”
王倫抽出一隻手來,在這鐵漢的手背上輕拍了拍,隨即回頭對那真蔣敬道:“兄弟,就點三千兩紋銀,並隨身的馬匹兵器衣甲與晁天王!”
蔣敬見說毫不遲疑,當即點銀子去了,晁蓋見說更是不勝唏噓,此時他手下那些人都無臉上前,唯有花榮和劉唐對視一眼,上前對蔣敬千恩萬謝的接了銀子,這話雖是王倫哥哥吩咐的,但好歹人家也有經手之宜,這自己和他也沒交情,見蔣敬能好言好語的交接,兩人都是知好歹的人,心中哪能不懷感激。
咳得厲害,先補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