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林知道王掌櫃在東平府裡有個做買賣的朋友,便叫辦事機靈的曹寶和金大升二人前往東平府去打探消息,託王掌櫃的朋友指點打通官府的門路。
臨走前,他囑咐道:“二百兩銀子你們拿去打點門路,儘可能地打探到關於武松鴛鴦樓血案的消息。但記住,這事既不要聲張出去,也不要直接了當地問官吏,更不要提到我。”
“是,小人理會的。我們只說是陽谷縣來的,絕不提及二爺的名字。”
張林拍拍兩人肩膀,笑道:“聰明!打探到消息就速速回返,我重重有賞!路上小心些。”
二人抱拳齊聲:“二爺放心,那小人告辭!”說罷,翻身上馬,奔馳而去。
目送二人騎馬漸漸消失的背影,張林悠悠吐口氣,叫來石秀,讓他這幾天派人去莘縣衙門口盯着。一旦有衙役捕快來大王鄉里拿人歸案,就快馬加鞭回來通報。順便把宅院裡養的十幾匹馬好生餵養,養足精神力氣以便隨時開溜。
此外,他讓潘金蓮和陶紅雲二人把金銀細軟都縫在貼身背心上,做好捲款私奔的準備。
除此外,他讓王掌櫃先暫停下購買鏢行門面商鋪的行動,把能用的資金回籠一下,以備不測。
然後,他就只能坐在家中忐忑不安地等待了。
至於陽谷縣張主薄的勒索信,等打探到東平府的官面消息再回不遲。
若緝拿他下獄的消息是真的,他只能帶着家眷、石秀和夥計們投奔梁山了。若是假的,特麼的,他非把張主薄的皮扒下來不可。
莘縣到東平府的路途不遠,也就兩百里地,快馬趕路的話來回需要三四天,加上中間打探消息的耽擱功夫,最多七八天就該回來。
張林心裡急,但卻不能表現出來,他得穩住人心,故作鎮定地每天巡視染坊、衣料作坊和監督閒漢軍訓。
日升日落,月起月消,數日一晃而過。莘縣官衙裡依舊是濤聲依舊,各忙各的,毫無衙役捕快出動的跡象。
張林等人也漸漸把心放下,等到第三批閒漢進入大王鄉里軍事試訓的時候,已是過了八月十五中秋節。
這一天,鄉外土路上忽然響起急促的馬蹄聲,一匹快馬由遠及近,風馳電掣般地衝到鄉道前。
來人正是曹寶,翻身下馬,就往保正暫住的宅院方向衝過來。
張林已是接到報告,趕緊把曹寶弄到內廳裡落座上茶,肅聲道:“不急說,先喝口水,緩緩!”
曹寶上氣不接下氣地一陣喘息,滿身灰塵撲撲,顴骨都突出來,可想而知這幾天在外奔波遭了不少苦罪。
他等呼吸稍緩,便道:“小人沒有辜負二爺期望,和金大升一起多方打探,使銀子通門路,總算弄清了文告真相。”
張林點點頭,沒發話,用目光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曹寶掏出一塊摺疊的紙張,道:“從京西北路西京發來的文告確實是有的,小人花了二十兩銀子請人抄錄一份下來,二爺請過目。”
張林接過來,打開來前前後後掃了一眼,再掃一遍,細細讀了一通,如釋重負道:“果然對我的涉案定性不嚴重,不過問審我一番也是應該,爲什麼沒問審?”
曹寶笑道:“二爺多慮了,小人原先也是奇怪,只是後來又使銀子去打探,才知原委。二爺你可還記得‘勞動改造’一事?”
“和那個有什麼關係,怎麼了?”
“嘿,原先陽谷縣把‘監囚勞動改造’一事上報州府後,這事兒被府尹陳文昭寫成典型案例又上報了朝廷。那個文告把陽谷縣的官吏和二爺您的名字都寫進去了,朝廷前些天剛把封賞公文下到東平府,隨後就來了武松血案的文告。”
“剛賞了二爺,又要抓二爺,這不是舉手打自己的臉麼?所以,那陳文昭見武松血案文告裡對二爺並未有嚴厲的批語,就自作主張地沒有追責下去,無非是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讓這個案子儘快了結。而西京那邊也是差不多意思,所以這案子屬於雷聲大雨點小,罪責全算在武松一人頭上了。東平府城那邊連公文回函都發了,根本就沒把文告傳遞下去。”
張林詫異地道:“那就是說,是陳文昭保的我?既然文告沒下到陽谷縣,張主薄怎麼知道的?”
曹寶呵呵一笑:“東平府鄆州屬京東西路,領須城、陽谷、中都、東阿、壽張、平陰六縣。張主薄在州府裡有門路,不說手耳通天,最起碼也能快人一步得到消息。那廝認識東平府裡的丁參軍,得到消息後,就是想訛詐二爺呢!”
“等等,丁參軍是什麼官,幾品?”
曹寶撓撓頭,不太肯定地道:“全稱喚作錄事參軍,就是管一些律法案件的事情,小人也不太清楚,大概還有對知府的監察職責吧。官階小人倒知道,是從八品。”
張林沉思片刻,才琢磨着用詞,肅聲問道:“如果,我是說如果,張主薄讓這個丁參軍重新拿文告來過堂審我,你說有沒有這個可能性?”
氣氛陡然陷入沉默中。
“這個……府尹陳文昭都跟朝廷回函了,底下的人不敢自作主張吧?要麼重新換一屆府尹再做,要麼就繞過陳府尹直接上報開封府,畢竟他有監察職責……不過,小人覺得那丁參軍不傻的話,應該不至於冒着得罪陳府尹的風險去幹吧?”
張林點了點頭,心中卻是冷笑,對張主薄的殺意攀升到了極點。這廝敢來信威脅他,多半打的就是這個主意了。
北宋地方官員的任期一般是兩三年,陳文昭已經在東平府任府尹兩年多時間,差不多該是時候走馬換任了,陳知縣也是快要上調升官的跡象。
這個信息是去年他從張主薄嘴裡聽來的,想必錯不了。
一旦陳知縣和陳府尹都換人,張主薄那廝說不定就慫恿東平府的丁參軍來搞他一把,把武松血案翻審牽連到他身上,操作一番,把他下獄殺頭是板上釘釘的事。
麻個痹啊,多大仇啊!難怪老話說,說寧得罪君子,勿得罪小人。
“你先下去好好睡一覺,回頭我再找你。”
“是,小人告退。”曹寶一臉喜氣,他知道這番肯定得賞是跑不掉的了。
等人走後,張林沉默許久,忽然攥緊拳頭,仰起臉齜牙咧嘴地發出無聲咆哮,他心裡在不停地怒吼一個聲音。
狗……日……的,老子要你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