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衛,無孔不入,無處不在。
大皇子在孟加行省的經歷,尤其是和秦檜之間的互動很快就以札子的形式呈到了元武陛下的案頭。
御書房中,張林把札子粗略掃了一遍,丟到一旁,沉思少許,問道:“把秦總督身邊的線人掐斷,以後不許再聯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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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首,孔有德低聲道:“遵旨,陛下,要留口嗎?”
“留吧。”張林嘆口氣。
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向着五十歲進發的張某人已是不太在乎別人的生命,只是若與國運不相關,能不殺還是不殺的。
孔有德點頭稱是,退了下去。陛下看來是已經對秦檜放心了,或者說是死心了。掐斷對方身邊的眼線,估計是好事的可能性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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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着中華國趨於穩定,隨着法治社會的進步和皇權的稀釋,張林已是將內務署和國家機要總署合併爲內部機要辦公署衙門。而錦衣衛,這個部門是時候退出歷史舞臺了。
至於錦衣衛裡面的人手和安插世界各地的眼線,則分調給軍機署和國機署,還能繼續發揮光和熱。
走出皇宮大殿的孔有德在刺目的陽光下眯了會兒眼,回想錦衣衛自成立起走過的風風雨雨二十年。錦衣衛是陛下手裡的刀,多少性命毀在刀口下。
走出殿門,軍機署署長,孔有德的老上級孔燈正駐足而望,靠在馬車旁淡淡地看着他走來。
“走吧,望月茶樓。”
“你已經知道了?”
孔燈笑道:“錦衣衛解散這事兒也不是啥秘聞了,不說滿朝堂上下都知道,至少兩手之數是有的。先前內務署和機要署合併,錦衣衛早該有此結果了。陛下能讓你全身而退,已是天大的恩德。”
孔有德回望紫金殿,道:“陛下大恩,屬下沒齒難忘。”
元武十八年,公元1139年,成立了十七年的朝廷鷹犬組織錦衣衛正式解散,其部人員抽調新成立的國家內部安全機要辦公署和軍機署兩個部門。
至此,懸在臣民頭上的利刃歸鞘,皇室對於朝野的控制力被狠狠地削弱了幾分。朝廷衆臣雖不敢彈冠相慶,卻也是心下俱都鬆了口氣。
錦衣衛署長孔有德畏罪自殺,其妻兒不知所蹤,有的傳言是去西北開荒了,有的則傳言去了海外督府,總歸是隱姓埋名了起來。
事實上,絕大多數人不相信孔有德會畏罪自殺,元武陛下向來不會虧待有功之臣,死亡只是個掩護新身份的幌子罷了。
一批船隊滿載十二萬餘人的移民,浩浩蕩蕩前往北美督府,這是元武十八年的第三批次船隊。
船頭甲板上,年近五十的孔有德淚眼泛光,回望故土,他知道這一去可就再也回不來了。
幹了這麼多年的特務,孔有德也不知道去了北美督府後能幹什麼,跑馬圈地當農場主或許是個不錯的選擇。
前半生,他是爲陛下而活,後半生他才輪到爲妻兒活。
錦衣衛的解散,孔有德的離開,張林就像自己丟棄了一個心愛的玩具,心裡悵然若失。他能做的就是保住孔有德一家人的安全,送他們去一個新土地上過活。
留在國內,仇人太多,遲早會被翻出來的。
就在錦衣衛解散的這一年六月,一代書法大家,曾經的宋國皇帝宋微宗趙佶病逝。宋家皇室原本是隻想小小操辦一番,但中華皇室出面把其葬禮辦大。
不管怎麼說,畢竟是前朝君主,國家毀滅是毀於臣民,倒非是君主一人之錯。
拋開其昔日天子身份不提,趙佶也是一位出色的書法家。他所創作的瘦勁體,深得元武陛下的推崇。
張林把趙佶列入文學名人閣中,讓人譜寫他的傳記,記錄其跌巖起伏的一生,實事求是地論是非功過。
張林身着一襲黑色中山衣,前去悼念,敬上一炷香,聊表兩個交替的皇朝君主之間惺惺相惜的情誼。
也是在這一年,他剪去了自己留了二十三年的及腰長髮,以一個自己心目中最喜歡的形象出現在世人面前。
民間早已有此裝扮,只不過皇室肯這般隨大流還是很稀罕的。
“受命於天,既壽永昌!這八個字一代復一代,害得多少子民家破人亡,多少兄弟手足自相殘殺。”
御書房中,參加完葬禮的張林語重心長地對五皇子張海道:“何人生來便是天子?還不是命數使然,衆人擡舉坐了位置。失了衆心,便是寡德,權勢天子不但禍害朝綱會會屠戮生民。”
張海默默地聽訓,今天的父皇話格外多,他偷偷地打量着父親,憋見了對方髮梢見的幾縷銀絲。
他知道自己註定只能做個有名無實的皇帝,父皇已經安排了他的未來,就像現下流行的舞臺劇本一樣,他的人生路早已規劃好了。
不過也無所謂,張海做不到像父皇治政那般出色。父皇已把行政人事權徹底交由內閣、國會,而軍事方面只保留了永遠忠於皇室的皇家近衛軍團五萬餘人負責拱衛京師。
他不是他的哥哥張念,妄圖做個開疆拓土的帝王,他很認同父皇的觀念。皇室想要的是萬世基業的神權,就必須放棄世俗的權利。
張海生於皇室,但卻在民間成長,與普通家庭的孩童們一起讀書上學。他知道自己並不是個勤奮和聰明的人,班級裡有很多同學比他要優異的多。
甚至,他心儀的女孩子在不知他身份的情況下,也沒有對他動心。
皇帝不是神,既然不是神,又何必硬要架構神的身份呢?一個愚蠢的平凡的皇帝若是想要掌控聰明人的生死,難免有一天會身死道消。
自古以來,多少帝王妄想成仙不老,多少君王試圖王朝永固。然而權力越是抓的緊,王朝崩潰的越快。但凡帝王分封子孫藩王的王朝國家,沒有一個不出亂子的。
中華新體制下,人民安居樂業,國力強盛無匹,國民們俱都對陛下的睿智和內閣的治政能力感到歡喜,未有不稱讚者。
即便是他的哥哥大皇子張念想要開疆拓土建立皇權,也不得不承認父皇這一套體制的優越,因爲一個國家軍事強大可以欺騙一時,但藏富於民可不是嘴上說說就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