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武率軍在夷南艦隊的幫助下,輕易就洞開了南京道東邊的海岸線,登陸後幾乎未遇到什麼抵抗就順利地攻佔了樂亭縣城。
進入燕雲,貴武也一改在宋國大地上囂張跋扈的氣焰,轉而變得有些保守,按照事先制定好的作戰計劃,一邊在樂亭縣大肆構築防禦工事,一邊派兵往灤南、馬城一帶偵察。
到了遼人的地盤上,面對的敵人就不一樣了,遼人漢化以後雖然大力發展了步卒戰陣,但騎軍規模依然不小。儘管這幾十年日暮西山,但沒人敢質疑其皮室軍和宮分軍的戰鬥力。
不但得軍事上做準備,他作爲宋遼檀淵之盟百年來第一支攻入燕雲的漢人軍隊,就必須要頂住遼人的雷霆之怒。事實上,遼國此刻越是頹危,就越不能表現出頹危樣子,至少對於宋軍,他們依舊保持高傲的姿態。
在百年和平中,遼宋雖然小有摩擦,但大體上是互通有無的。除了西軍幾路如折家、楊家、種家邊防軍,宋國北地邊防軍已經腐爛到發臭的程度了。
這些情況,作爲臨近的遼人,豈能不知?
也就是此刻南京道的遼人內憂外患,纔會硬着頭皮遣使往開封府何談,但此番遭受了辱罵,想必遼人是要所有作爲的。
童貫親率十五萬大軍進兵邊境,到處張貼招降燕人的榜文和傳單,此事已然惹得遼人大爲不快,調兵遣將以備不測。而他貴武更是先宋軍一步實質性地打進燕雲,並佔領了平州靠南的樂亭一帶,這些天他已明顯有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
爲了給主公名正言順地登基稱帝,就算同時和金遼開戰又有何懼,況且背靠夷南艦隊打防禦戰,在堅固而新式的防禦工事後,就算十萬大軍前來他也不怕。
在遼人的大軍調動前,偵察哨騎已是在樂亭縣周邊四散出沒,貴武將劉忠的騎兵連打散成二三十個騎兵班,分散在樂亭周邊進行遊擊。
在馬槍作爲騎兵新式武器的巨大優勢中,遼人哨騎死的死傷的傷,近來的活動跡象少了許多。
由於主公的大力支持,平北軍的八個騎兵連俱都換裝了馬槍,這種武器在敵我雙方騎兵相距五十步的距離內有着不可比擬的殺傷力。往往對方騎兵剛從背後箭袋中抽出箭矢搭弓,火槍的鉛丸已經洞開他們脆弱的皮甲射入血肉中,即便不當場被鉛丸打死,重傷後也會因毒發而殘喘餘生。
比起鐵丸,鉛丸不論是射程還是洞穿力,還是擊傷敵人後留下的後遺症,都要優越太多。
除了第一批支援的兩個基數彈藥,後續幾批火槍彈藥全是鉛製。
參謀部吳用的到來,讓得貴武壓力稍減,至少面對遼人派來的問罪使節,現在總算又能對付他們的人了。
“吳先生,你能來真是太好了。”貴武備下薄酒,招待遠程而來的“軍事顧問”。
吳用淡淡笑道:“軍中私交不便,還是稱我參謀爲好。”
“好,吳參謀。”貴武不以爲意,着勤務兵倒上美酒,笑道:“軍中不宜多飲,三杯水酒作宴,還請吳參謀見諒。”
“呵呵,無妨的。”吳用道:“某初來乍到,還請貴旅長告知軍事。”
“正該如此。”貴武拍拍手,對軍部大堂外喝道:“把遼人的敕扎拿來。”
喊着,他又小聲道:“吳參不知,這段日子遼人四散哨騎察我防線,似有大動作,前番令人遞了敕書問罪,說我緣何無故犯他疆域。某于軍事或有幾分見識,卻不善於跟這幫人扯皮搗鼓,好在吳參你來,解我燃眉之急。”
吳用心領神會地點點頭,笑道:“貴旅長放心便是,主公令我前來,大半也是爲此事。且容我看看敕書,再說不遲。”
從勤務兵手裡接過寸厚的書札,吳用眉頭都不皺一下,展開封皮細細讀起。貴武也不打擾,只在一旁凝神以待。
少時,吳用把篇幅較長的敕書看完,沒有說出什麼建議,只是發出一聲輕輕的嘆息。
“吳某北上之時,主公曾有交代,希望媾和部分傾漢的遼人以作策應。如今看來,事不可爲啊。貴旅長,我軍暫且固防樂亭一帶,切勿冒進,以免過度激怒遼人。”
貴武笑道:“我正有此意,不過眼下我軍先宋軍一步打進燕雲,總歸是有大義的。我已讓人構築壕溝防線,各營隨時待命,進可攻退可守,倒也不懼。”
“宋軍如何了?”
貴武拍拍手,喝道:“把錦衣衛的孫少尉請來。”
“是。”侍衛應聲,腳步聲遠去。
少時,有人在外報告,等人進來,是個三十二三的蓄鬚粗獷漢子。
那漢子已知來意,坐下歇口氣就朗朗道來:“屬下前番在河北境幾方刺探,童貫親率平燕軍一十五萬,實則不過十一三萬,其中西軍六萬,禁軍四萬,其餘兩三萬人乃原北地邊防軍。西軍以種家軍爲主,禁軍多是從兩浙之戰裡抽調出的。西軍裡除了种師道等人,也有漢蕃劉延慶和山西將門姚平仲,微宗皇帝的侍衛親軍馬軍司龍神衛四廂都指揮使劉琦,童貫心腹楊可世、辛興宗、高世宣等。這些人中或有西軍或有禁軍,也有部分原梁山宋江人馬,不過樑山部納先鋒軍中,歸劉延慶節制。總之,朝廷平燕軍內各系將領關係錯綜複雜,爭權掣肘,由那龍神衛都指使劉琦齎旨居中周旋。”
吳用點頭,問個關鍵處,道:“他們帶了多少火器來?”
“火槍六個營約合兩千人,大將軍炮共計七十二門,五門發去了雄州,五門發去保靜軍,其餘六十多門皆置於中軍。原西軍多發些神臂弓、牀子弩和七梢炮,所以西軍將領意見很大,前幾天小人迴路上還接到屬下密信,說是劉延慶藉手整頓軍務,把西軍好幾員校尉小將給辦了軍法,這個漢蕃已是完全爲童貫效命,想要藉此伐遼機會分化西軍。”
“西軍尾大不掉,合該遭難。”貴武笑道:“這些西軍說好聽些是將門世家,說難聽些個個都是不尊王法的軍頭,雖然比之北地邊防軍作戰勇猛,卻是軍紀敗壞,以前朝廷還容得他們放肆,現在朝廷禁軍裝備了神機營,顯然要拿他們動刀子了。”
“未戰先自亂陣腳,這童太監想一箭三雕,還真是志比天高。此番平燕軍騎軍有幾數?”
錦衣衛少尉軍漢道:“原有種家三千騎,後又從歡慶、秦鳳路調了兩支來,一支由馬政、劉光世聽軍,一千五百數。另一支兩千五百數秦鳳騎軍已是到了保州。嘿嘿,說來可笑。據打探到的消息,那西北騎軍到了地方城中,既不整頓軍務,而先去勾欄、賭窯、博坊裡快活,召集訓話時軍官都湊不齊,還是派人去窯子裡把他們捉回來的。選鋒騎軍如此軍紀,怎可上陣殺敵?”
吳用緊蹙的眉心雙眼眯得更狹小了,隱隱透射出一絲憂色,主公所言非虛,平燕軍看似氣勢滔天,實則敗象已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