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林在睡夢中被驚醒,扈三娘穿着一聲白色內襯睡服使勁兒地把男人推醒,臉上帶着焦急神色。
“怎,怎麼了?”
“夫君,外頭出事了。”扈三娘長話短說:“欒廷玉麾下的兵去醉紅樓宿……吃酒,也不知怎地鬧起來,傷了不少人。”
張林猛坐起身,肅聲道:“搶伎院的錢了?”
“不是。”
“嫖宿沒給錢?”
“也不是。”
“那是怎麼鬧起來的?”
“奴,奴家也不知具體,你快去看看吧,反正是打傷了好些個讀書人。”
張林唉地一聲爬下牀,嘴裡抱怨道:“沒個消停,覺都睡不好。”
扈三娘幫他穿衣盤發,嗔怪道:“還不是你縱容的,下個令不讓士兵們去那裡吃酒不就好了?忍一忍,有什麼大不了的。”
張林在女人高聳的胸脯上摸了一把,惹得扈三娘一陣白眼地拿手打他胳膊,他賤笑道:“男人女人一樣,都有房事需求,弟兄們又不是乾的傷天害理勾當,睡了給錢,一個銅板兒不少,上哪兒說也不理虧。再說,這種事忍着會憋出火的,難得休整三天。”
“便你嘴皮子利索,歪的也能說成對的。”
張林把她擁入懷裡,在女人耳邊低聲柔柔地道:“爺我也憋半個多月了,剛纔做夢還夢見你了呢,三娘勿要早睡,等我回來一起。”
“壞死了,成天到晚想這個。”扈三娘臉色霎時紅透,嬌嗔地唾了一口,卻是微微點了下頭。
醉紅樓,算是蓬萊縣檔次不錯的紅樓了,裡面鶯鶯燕燕,花紅柳翠,不但有漢家女子,還有十多個美貌豐腴的胡人女子。
大廳中,七八個年紀二三十歲的讀書人皮青臉腫地互相偎依在一處,直愣愣地盯着對面倚在牆柱或者仰躺酒桌椅子上的兵大爺們,眼裡幾欲噴火。
而伎女們則樓上樓下地半漏着身子圍觀,噤若寒蟬地不敢賣笑出聲。
剛纔的鬧將中,讀書人明顯吃了體質上的大虧,要不是有人勸說攔着,只怕要被揍得回家爹媽都不認得。
一個士兵仰頭灌進一壺酒,砰地一聲將白瓷酒瓶在地上慣個粉碎,伸手指着喝道:“瞪什麼眼,不服再來較量一下?就你們這樣的軟草包,老子一個收拾你們八個。”
“你……”
“我什麼我,來啊?你們讀書人就這一張嘴皮子頂事,除了酸幾句臭詩爛詞還會什麼?你們不明事理,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
“住口!”
醉紅樓門口,大步踏進一個高大男子,身披盔甲,腰掛長劍,器宇軒昂,此時卻是滿臉怒容地瞪着這幫士兵們。
本來還各種姿勢享受花酒的士兵們頓時如老鼠見了貓,閃電般立正敬禮,擡頭挺胸地恭聲道:“主公!”
張林緩步走到那先前罵話的士兵面前,喝道:“你是哪一營的?”
“報告主公,小人隸屬欒教頭麾下虎威騎軍二營四都三組!”
由於兵馬還少,張林並沒有進行後世的軍事編制劃分,只按照北宋編制把三千軍馬分成六個營,每營五百人下轄五都,每都百人分爲十組。
“你叫什麼名字?”
“報告主公,小人喚作孫德勝。”
“名字不錯,但是……”張林猛然扭頭,對門外喝道:“軍紀隊何在?”
“在!”馮海在門口大聲應道,立正敬禮。
張林道:“滋擾民生,按罪何如?”
馮海肅聲回道:“杖二十!”
“執行!”
“是!”
三個軍紀隊兵士上前把喚作孫德勝的士兵架住,告一聲得罪了便卸下他腰間掛刀,就地按住後,脫下他褲子露出白花花的臀肉,一人手執水火棍劈頭蓋臉地打將下去。
孫德勝臉色煞白,忍不住叫道:“主公,冤枉啊,錯不在小人,小人心中不服!”
執法士兵手中水火棍打了兩記後停下,望向張林。
張林喝道:“執行軍紀,有話打完再說!”
噼裡啪啦聲中,二十記杖刑很快打完,孫德勝已是皮開肉綻地爬不起來,恁是沒發出一聲喊痛。旁邊幾個士兵把他攙扶着趴在長凳上,後者劇烈喘息着,臉色跟紙一樣白,只呢喃着不服。
“我曾說過,我們不是強盜,亦不是流寇,我們是爲天下蒼生而戰的義勇之軍。但有擾民敗壞軍紀者,杖刑。敢有私自殺人奪財、強搶民女者,殺無赦!”張林轉過身,問道:“你心中有何不服,說吧。”
孫德勝手指顫顫地身處,指着那羣面面相覷的書生道:“他們先辱罵我等,我們才動手的。”
“罵了什麼?”
“他們,他們罵我們是賊配軍!”
張林緩緩轉過頭,眼神如電般射過去,八個書生忙是躲開他灼灼逼人的目光,不敢正視。
其中一個書生或許覺得受到了欺辱,強硬着轉過頭來道:“爾等俱爲朝廷禁軍士卒,不思報效聖恩,卻叛君譁變,不是賊配軍是什麼?”
“賊配軍,呵呵!”
張林道:“朝廷裡多是奸佞小人,荒淫無道,花石綱弄得江南富裕之地民怨沸起,幾多人家因此家破人亡。朝廷賦稅層層盤剝,富人門前酒肉臭,道旁無數凍死骨,爾等難道不知?禁軍廢弛,軍紀敗壞,大軍開拔路過如蝗蟲席捲,黎民苦不堪言,爾等讀書人看不見?對外戰爭連連失利,割地送錢求得一夕平安,幽雲十六州的漢家人至今還在胡人馬蹄下痛苦呻吟,爾等聽不見?你說我等爲賊配軍,我虎威義軍可曾搶了這蓬萊縣城哪一位百姓的錢財,可曾欺辱過一個女子。若我等是賊配軍,我麾下兒郎早已叫你身首分離,豈是區區皮肉傷?”
那書生彷彿抓到了空子,怒喝道:“安敢狡辯,你說你虎威義軍不搶不奪,那我表兄一家緣何被你們擄上了海船?滿門老小八口人,連孩童都不放過。你們義在何處?怎麼不是賊配軍?”
原來歸根結底的問題是出在這裡,張林恍然大悟。不過擄劫工匠上船乃是必要之事,確實是使了些強硬手段,說出來的確不光彩。
但是在這大庭廣衆之下,他張林絕不能認下這錯,否則軍心不穩。
他腦子一轉,便強詞奪理道:“你表兄在船坊工錢幾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