扈三孃的到來,讓張林這十餘天的枯燥軍營生活勉強有了些滋潤,二人小別勝新婚,你儂我儂地纏纏綿綿秀恩愛。
好在女人熱衷於軍旅生活,幫着張林處理馬步軍操練事宜,男女搭配幹活不累。
保甲上番時間一般是一月到兩月不等,張林這邊大力整治自己的私兵,大名府那頭也傳來了文書通告。
樑、沈二人已死,作爲北方軍州重地的大名府當然不會空缺着知府和通判,整個朝堂上都在爲這兩個舉重若輕的空缺進行角力爭搶。
一時間朝堂文官派系爭鬥激烈上演,大魚小魚浮上水面。
歷任大名府的知府人選大多是皇親國戚,要麼就是兩府重臣,亦或當今天子昔日的隨龍者。比如樑世傑,曾做過中書舍人,帶職下放到大名府,屬於判府事,而不是知府事,所以人稱樑中書。這是外出歷練的官例,官階要擡一級到正三品,任滿後當可平步青雲入中樞。
所以,大名府的知府和通判空缺合適人選,主要是集中在四十多歲已一腳踩進中樞機構的文官身上,把篩選範圍縮小後也就那麼寥寥幾位有競爭力。
其中最有競爭力的當屬崇寧年間進士、聖上眼前的紅人尚書左丞王黼,其人金髮碧眼、相貌英俊,才智出衆,口才了得,很得聖寵。
這王黼尚不到四十歲,已是一腳踏入中樞,如火箭般升官速度。
此人先前曾幫助過蔡京復相跟蔡家派系關係不淺。他缺少的只是履歷,若能在大名府呆上一任,任期滿後就可以堂堂正正地做上宰執。
當然,張林接到大名府文書的時候,此事已是蓋棺定論了。王黼不日就將啓程前來大名府,着府城一應文武官員參見納拜。
新官上任三把火,這王黼人還沒到大名府正式上任呢,就已是着令各地都監、提轄、指揮、團練抽調兵馬整備訓事,準備來年立春破冰後討伐梁山賊寇。
古時用兵,向來都會避開春秋農忙時節,王黼這一鬧,被抽調到的禁軍、廂軍必然背後指着他脊樑骨咒罵。
不過宋朝體制就是如此,武官帶兵不掌兵,文官掌兵不帶兵,還經常輪換。此舉雖然減小了武官叛逆的風險,但也造成了官兵難以統一指揮調遣的局面。
往往到了戰時,士兵都不知自己的將軍是哪個,文官就算熟知兵法謀略,也難以做出如意的兵陣調整。
王黼隨意的一句操練甲備話,就把張林的後續計劃打亂,本來是慣例上番變成了大閱番。文官倒沒所謂,武官則要罵娘了。
營帳中,張林正跟陳良幾人商量應付大閱番一事,他一個人計短,還是需要衆人智慧加成的。
欒廷玉道:“廂軍步卒倒好掩飾,只是一指揮的馬軍怎麼辦?”
“可以把馬軍減去半數,另充半數步卒,步卒從鄉里重新調派一批生人。”張林笑道:“大多指揮使都是這麼幹的,畢竟吃空餉的事情不能擺在檯面上。”
陳良道:“只是咱們的步卒和馬軍訓練方式不同,屆時會很引人注目。”
張林點頭道:“這也是我擔心的地方,你們有何想法?”
“替成生人換進去?”
“不行,屆時大閱場都是熟面孔,萬一咱們的生人被那原隸屬索超麾下的兵士識破,豈不是給二爺找麻煩?”
“要不別去參合那鳥大閱場。”馮海爆了句粗口,見衆人疑惑目光,解釋道:“反正年節前嘛,到時咱們弄一夥賊子去嚇一嚇陽谷縣,就說梁山又要引兵進犯,咱們去鎮守巨羊山口。”
曹寶笑着嗆聲道:“要是被人識破,那可就泥巴掉褲襠了。再者,那新任的王知府着令咱們剿賊,難不成真要殺些人去請賞?”
一時間衆人七嘴八舌,臭主意一大堆,沒一條管用的。張林心下嘆氣,要是有個得力的智囊軍師多好,唉。
嬴政有李斯,劉備有張良,曹操有司馬,劉備有諸葛,李世民有房玄齡……我張林的左膀右臂又在何處呢?
一堆臭皮匠,終究還是頂不上諸葛亮的。張林最終決定採用最初想到的辦法,以半數生人替換馬步軍,希望別讓人看出破綻。
至於替換下來的馬步軍,只能委屈地藏在後山一陣子。
十餘天后到了十月底,張林一面往馬步軍裡塞生人,一面把替換下來的人藏進巨羊山後山,要麼就是暫且調進鏢行裡打混。
等他勉強把三百多馬軍、五百步軍的數目湊齊後,纔是領着行軍參差不齊的隊伍開拔向大名府大校場。
在城外安營紮寨,他親去都監府點卯,見了羅都監便故意抱怨道:“小弟一時之間哪裡湊得齊人,只胡亂塞了些生人進去,也不知道能不能矇混過關。”
羅都監哈哈一笑,道:“又不止你一人這般,二郎休惱。大校場嘛,等王侍郎走了牌場,叫兒郎們穿亮堂些、站整齊些、吼大聲一點便是了。文人嘛,都喜歡這套虛把戲。”
張林點頭稱是,又叫屈道:“小弟前些日子領的下發兵器裡面,弓弩、刀、甲冑次損頗多,哥哥發個話,再補一批可好?”
羅都監奇怪地看他一眼,道:“咱河北路的都作院都在相、磁等州,出產的器械雖然比不過京師的東西作坊和萬全作坊,但也不至於入不得手。二郎休要糊弄,你身家不少,還嘴饞這點缺漏?”
張林心裡咯噔一聲,暗道自己特麼沒打探清楚就想糊弄人,差點露馬腳啊。好在這羅都監以爲自己是想要多餘的器械賣錢營私,不曾想到擴兵方面去。
他嘿嘿一笑,厚臉皮道:“蚊子腿小也是肉嘛,最近手頭拮据的很,前些日子梁山賊寇進犯,小弟光撫卹鄉勇就花了三五千兩。還有兵甲損耗,一直沒批下來,都是小弟自己拿錢在墊。”
羅都監笑道:“行了,我知道了。朝廷已是撥了二十萬貫下來,等王侍郎首肯,徐通判才能下發,就在這兩日大校場後。”
“屆時還請哥哥美言幾句,對了,這徐通判又是哪路神仙駕臨到此?”
跟張林這樣擦邊官場的半吊子不同,羅都監幾乎大半生都耗在官場裡,從底層一步步地爬上來。他雖爲武官,但於朝廷的風吹草動,各方派系是瞭如指掌,非常善於見風使舵、見縫插針地迎合上級。
且看看他能把同爲平級,卻差遣比他還高的聞達和李成整下馬,就知道這人手段不簡單了。張林失去了樑中書的保護傘,硬是用利益開道與對方站在了一條船上。
他爲何明言抱怨手頭拮据,一方面是招兵買馬的花銷,一方面是已經在羅都監上砸了兩萬貫錢下去了。
他就是想提醒下對方:夠了啊,小弟是真窮了,得緩緩喘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