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國現任雍州刺史、鎮西將軍胡奮,早年一直在東線打滾。對西線的瞭解一般都是從邸報上面得知。
數十年下來,胡奮對蜀漢和姜維已經形成了一定的思維慣性:
一、蜀漢國小力弱,無法同時在多條線路上進攻。所以要麼隴西,要麼關中。
二、既然現在姜維出現在了隴西,而且是前所未有的七八萬人。那麼關中一定是平靜的。
三、既然關中平靜,那麼我這邊的策略就是尋找堅城固守,然後派出信使通知關中的司馬望。之後整個雍涼軍團完成合體。再與姜維進行野戰。
四、還是蜀漢國小力弱,出兵越多,糧草就越是供應不上。這次姜維帶了這麼多人來,只要我堅守的時間足夠長。說不定司馬望的援軍還沒到,姜維就退走了。
總之一句話:你要圍上邽你就去,我繼續龜縮在冀城不理你。等過了大半個月,關中的援軍到達,而你的糧食也應該開始有些緊張了。那時候,纔是我出擊的時刻。
可是胡奮這樣的美夢並沒有做多久。十月初八,上邽的段灼給他帶來了一個壞消息。
“你是說,姜維在精河的上游修築水壩,準備對上邽城進行水攻?”
“是啊,鎮西將軍。那水壩離我上邽城又不遠,我們在城頭看得清清楚楚。”
“嘶,可是攔河築壩,然後通過搗毀堤壩釋放出的水流來沖垮城牆。這堤壩得修多高?那姜維哪裡來的那麼多人力?”
“這個屬下就不是很清楚了。段將軍派出屬下來此,一是告訴鎮西將軍蜀賊的動向。其次就是希望將軍能夠儘快派出援軍!”
“嗯,你從上邽城出來,沒有受到任何阻攔?”
“沒有。蜀賊對上邽城內外交通並沒有完全隔絕。只要不靠近其修築水壩的工地,在上邽城內進出並不會受到爲難。”
“嘖嘖,這個姜伯約,是擺明了要本將去上邽城外和他打野戰啊!”
從十月初五接到姜維大舉入侵開始,胡奮就緊急的召喚分散在各地的隴西軍團向冀城靠攏。同時派出信使前往關中求援。可是這會才十月初八,派往關中的使者這會還在路上。而本方軍團裡,距離本部最遠的,被派到安定郡平定當地羌人叛亂的文鴦部這會估計還沒有接到回軍的命令吧。
這蜀賊,來得太突然了!不是說好的明年春耕後纔出兵麼?這個時候出兵,天寒地凍的就不說了。那些隨軍的民夫可是不能參加明年的春耕了啊。你們這種又窮又小的國家,一年的春耕都不認真搞,是不想活了嗎?
可是蜀漢的內政,也不需要他胡奮操心。這會兒當務之急是如何解決上邽之圍。
“你先下去休息吧。本將需要好好想一想該任何應對姜伯約的這一招。”
“喏!屬下在驛館聽候將軍命令。”
揮退了段灼的使者,胡奮只覺得一陣腦門疼:“來人啊,去把玄思和季威請來。”
季威,就是文鴦的弟弟文虎。兩兄弟命運坎坷,相互扶持。戰鬥的時候,文鴦負責衝陣,文虎負責統帥後續士兵呼應。所以,這位的武名雖然不及兄長,但實際上是很好的副將。
玄思呢,就是王昶的次子王深。其兄長就是現在晉帝國荊州軍團的實際掌控者王渾王玄衝。作爲次子,王深的軍略不及其兄,但政略卻要高出一大截。在歷史的本位面,這位王深後來做到了西晉的冀州刺史。在這個位面,他跟隨胡奮來到隴西后,在民政方面,幫助胡奮做了很多事情。有效的安撫住了這個地方蠢蠢欲動的異族們。
“兩位,目前上邽前線的大體情況就是如此。目前我隴西軍五萬人,休然那裡有一萬人,冀城這邊目前只聚攏了三萬多人,還有將近一萬餘人,分別由次騫和世元(胡淵)率領在外平叛,估計至少得半個月才能回來。我軍現在該如何應對?還請兩位不吝賜教。”
作爲太原王氏的子弟,王深當然也是出身於世家大族。其閥歷在在座三人中是最高的。但是太原王家的家教很好(王昶的代表作之一就是家戒),所以深知自己的軍略並不擅長的王深,朝着文虎擡了擡手。
文家兄弟在洛陽做了多年的冷板凳,一身的傲氣早就被洗刷得乾乾淨淨。看到王深朝自己擡手,文虎趕緊的站起身來,對着兩人行了禮纔開口道:“鎮西將軍、長史,末將以爲,攔河築壩,耗時長久。不是十天半個月之內可以完成的。而且現下已經是十月,精河的水量本來就小,進入冬季只會更小。所以就算姜維想要以水破城,至少也需要一個月以上。那時候,關中的援軍怎麼也該到了。所以,我軍現在仍然以按兵不動爲最佳。末將一點淺末愚見,請兩位上官指正。”
“嗯,將軍,深以爲季威所言當是正理。此外,我們除了催促次騫和世元的部隊趕快歸建之外,還應該派出使者勾連羌人。最好是讓他們派出部隊前來支援。”
“說到這個,哎……”胡奮長嘆了一口氣:“玄思,你來隴西也有幾年了。應該知道五年前鄧士載伐蜀,徵用了附近羌族部落的許多牛馬。結果這些東西全都沒有還回來不說,還丟了五千羌人青壯。雖說這些東西當初鄧士載都是拿錢買了的。但是羌人可不會這麼想。他們只會覺得自己租出去的東西只收到了一次租金就全都沒有了。”
“而且這些年,那馬超的孫子,叫馬傑的。和那個天水的叛逆叫龍宇的,天天都在附近的羌人部落裡轉悠。我只擔心,羌人的心已經不在我們這裡了。”
“呵呵呵,將軍,這個倒不盡然。羌人嘛,不休文德,只重利益。不服教化,只重武力。我們在冀城的存糧不少,只要拿出足夠的糧食,並且命令次騫回軍的路上去拜訪一下羌人大部,應該還是能找到不少援軍的。”
“嗯,玄思說得有理。那麼玄思有具體目標了麼?”
“有的,而且是唯一的目標:現在遊牧在隴西、西平、金城三郡的羌人大酋姚柯回!”
“姚柯回?不行!玄思,你當知道,這廝就是一頭狡猾的豺狼!說起來,此僚擔任部族首領二十多年了,一直都在以前的魏國和西蜀之間搖擺不定。兩邊的錢他都收,兩邊的忙他都幫。甚至是受了西蜀的錢還幫魏國打西蜀,又或者收了魏國的錢馬上翻臉殺魏國的人……而且在這左右逢源的局面裡,他不斷藉着魏、蜀的手消滅周邊那些羌族部落。幾十年下來,都已經擁衆十餘萬了!此人狼子野心,一心想的都是建立獨立的羌人國家。爲了達成這個目標,不管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這種人,毫無信義可言!真要是把援軍的希望寄託在他的身上,我寧可讓次騫去那些小部族,幾十人、幾百人,一點一點的聚沙成塔。”
“可是將軍,我們沒有多少時間了啊。就算徵西大將軍全師進入隴西,我們兩家合兵一起,也沒有在野戰中將姜維戰而勝之的十足把握啊。而且,五年前的伐蜀之戰,姚柯回可是徹底亮明瞭態度,斬殺了西蜀派去的使者的。最不濟的,我們必須要讓那廝保持中立!”
“……哎,隴西這邊是姚柯回,關中北邊有禿髮樹機能,長安旁邊有李慕,再往北還有匈奴右賢王劉猛……全都擁衆十萬以上。什麼時候這些異族都變得強大了?那就麻煩玄思趕緊去一趟吧。嗯,雖說我們不指望那廝爲我們真的效命,但言語上還是要大氣一點的。否則讓那廝看出了我們的窘境就不好了。”
“喏!屬下這就下去安排。”
……
“伯約,堤壩建設很順利,有了子豐提供的水泥做成的預製板,我們很方便的就在精河上搭起了河壩。”
“善,接下來就是等待精河水位上漲到一定程度了。哎,可惜這是冬季,精河水量太小,看起來我們得等個七八天了。”
“呵呵呵,無妨。雖說我心裡一直對街亭念念不忘,但這點時間還是耽擱得起的。倒是有一件事,伯約,你派出王承宗的長子去拜見姚柯回,嗯,我只想提醒你,姚柯回此人,狡猾如狐,萬萬不可輕信!”
“嗯!當年若不是姚柯回叛變,那陳泰早就成了我的階下之囚。五年前僞魏寇邊,這姚柯回更是徹底擺明立場與我大漢敵對。對這樣的人,我怎麼會相信呢?說不得,這個時候只是需要他保持中立就好。待得我們平定了雍涼,我可要好好和這廝算算這幾十年來的恩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