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蜀漢的士兵們奮不顧身以自己的身體撞擊奔馳的戰馬以求保護住自己的主帥和軍旗一樣,關彝這個時候主動提出單挑,也是爲了保護自己的士兵。
穿越過來七年了,這具身體也已經三十歲。兩世爲人的靈魂更是有了五十多歲。照理,關彝早就過了容易衝動的年齡。他完全可以靜靜的看着本方的士兵用生命去削弱對方的速度和兵力,只要淡漠的看上一刻鐘,他就有很大的可能全殲這支騎兵。可是當他看到自己的士兵前赴後繼不斷戰死的時候,還是沒有忍住,自己站了出來。
“大魏隴西太守牽弘,向關將軍致意。得幸與關雲長後人單挑決勝,牽弘榮幸之至!”
對於牽弘來說,本方騎兵隊的速度已經在開始變慢,敵方的士氣已經徹底爆棚。這個時候就算他不顧一切的衝上去砍倒了關彝的大旗又能怎樣呢?或許鄧艾能夠獲勝,但他牽弘一定屍骨無存——沒錯,他牽弘是武將,不怕死。但若是真有一線生機,誰願意去死?
若是能將其生擒……這一仗不光是大功到手,本將也不用去死了。所以,牽弘非常痛快的答應了單挑。
隨着兩軍主將的高聲應答,雙方的士兵們冷靜了下來。高速奔馳的戰馬放緩了速度,視死如歸的步兵開始撫摸自己的傷口。但是他們的目光,都圍聚在了兩個手提繮繩,驅動戰馬,緩緩的朝着對方繞圈的身影上。
踩在馬鐙上的雙腳輕輕內翻,微微刺激了一下馬腹。棗紅馬前蹄高高前躍,帶動着關彝朝着牽弘衝了過去。
“來得好!”瞳孔中越來越大的青龍偃月刀夾雜着呼呼的破空聲呼嘯而來。牽弘趕緊舉起手中長槍一迎!
可是預料之中的兵器碰撞聲並沒有響起,關彝的大刀在空中改變了方向,變豎劈爲橫砍,朝着牽弘的腰部掃來。而牽弘的長槍在高舉的時候,隨着關彝刀法的變化,也已經改橫檔爲突刺,朝着關彝的胸口扎去!
“咔擦!”“噗嗤!”隨着這兩個短促的聲音響起,兩匹戰馬託着自己的主人,暫時遠離了對方。
“嘶~~~”雙方拉開一段距離後,都不約而同的吸了一口涼氣。
看着自己肩膀上破了一個口子的戰甲下,鮮血緩緩的滲出。關彝微微笑了一下,然後擡頭看了看牽弘。只見牽仲遠的腰部也被拉開了一條長長的口子,厚厚的戰袍也已經被鮮血滲透。
“牽子經之子,果然名不虛傳!”
“關雲長的後人也不墜乃祖之名啊!”
“再來?”
“請!”
但是當兩人再次扯動繮繩,準備進行第二回合較量的時候,卻陡然感覺到自己的腳下開始劇烈的抖動。然後,一陣密集的悶雷聲響起。這樣的大響動,使得關彝二人以及兩人身邊的將士,其注意力一下被吸引了過去。
打是打不起來了,但是雙方主將的視線都不敢離開對方。在短暫的注視後,關彝先開了口:“貴方還有大隊的騎兵?”
牽弘慘然一笑:“除非十天前劍閣被破了,否則不可能的。”
“嗯。”關彝微笑着點了點頭。
“這,莫非是你方的騎兵?”
“差不多吧,應該是從劍閣來的,我原本以爲明天早上能到就已經是奇蹟了。誰知道今天下午就到了。”
兩人說着話的時候,整個戰場已經發生了徹底的改變。
一個頭戴獅王盔,身披爛銀甲,深目高鼻,皮膚白皙的少年將軍,正奮力催動着胯下的戰馬,竭盡全力的向着南方奔馳。
“趙叔父,我們不會來晚了吧?”
被馬傑叫做趙叔父的,當然就是趙毅的父親,趙雲的長子,蜀漢永昌亭侯、虎賁中郎督趙統。這一年的趙統也已經五十掛零,多年的北伐征戰,使得他的臉龐猶如刀劈斧刻般有着深深的皺紋,兩鬢的頭髮也已經有了點點銀星。
雖然已露老像,雖然從劍閣出發已經連續奔馳了五天四夜。但是趙統在戰馬上的身姿依然筆挺:“賢侄多慮了,你看,子豐的大旗還在呢!”
“呼~~~~還好沒有誤事!叔父,這會我們從哪裡打?”
“嗯。”在手上搭了一個涼棚遠遠的觀察了一會後,趙統面露喜色的叫道:“我軍居然佔盡優勢!好啊!我大漢又出了一員良將。仲英,把你馬家的大旗豎起來,我們從我軍優勢明顯的東側插入,直接進攻鄧艾的中軍!”
“遵命!兒郎們,把我馬家的大旗豎起來!三十年了!西涼馬家的騎兵,再一次登上沙場!”
“嚯~~~!!”
……
看到劍閣的騎兵出現在戰場邊緣上時,鄧艾就知道,這一戰,敗了!
“遮天之功就在眼前,惜乎功虧一簣啊!”無力的伸出雙手,朝着南方城都的方向虛抓了一把。鄧艾面色憔悴的擡頭看了看天空。
此時乃是申時末段,還未進入酉時(酉時的開始時間是下午五點)。雖說隆冬時節,太陽下山很早。但至少這個時候,天空還是一片明亮。
“呼~~~”長長的呼出一口氣,看着白色的霧氣慢慢消散,鄧艾艱難的開始發佈命令。
“命令!田章、鄧忠分率各自本部,交替斷後。其他部隊,向北,撤離戰場。”
在親手做出了讓自己的長子去死的決斷後,鄧艾已經是極爲虛弱。雖然如此,但他還是狠狠的拉出了腰裡的佩劍,重重的搭在了田續的頸項上:“護軍,現在我中軍裡還有一千五百餘名羌騎,各種戰馬、馱馬、駑馬等差不多也是這個數。本將命你率領這支軍隊,去纏住新來的那支蜀軍騎兵。你只要纏住敵軍半個時辰,讓我軍能夠趁夜撤離,就算你事後投降,我也一定保住你的家眷。如若不然,本將現在就劈了你。何去何從,給我一句話!”
這時候的田續根本不敢和鄧艾再做推諉——這可是把自己的兒子推出去送死的狠人啊。
“喏!”簡單的答應了鄧艾一聲後,田續飛快的下去整備部隊了——相對現在的鄧艾而言,那洶涌而來的蜀軍騎兵,似乎也沒那麼可怕了。
“司馬,整頓後軍。楊太守,帶領本部人馬接應王太守。待我兒的中軍遮蔽了整個後軍後,全線撤退!”
“喏!”
師纂和楊欣剛剛接下鄧艾的命令,還沒有轉身離開,就看見田續一臉惶恐的回來了。
“徵西將軍,不行啊。那些羌騎拒絕出戰!”
“什麼?!這裡是城都平原!離他們的家幾千裡之遠。他們敢在這裡逃跑?跑哪裡去?!”
“不是要跑,他們是要降!他們說,羌人不和神威天將軍作戰!”
“神威天將軍?混蛋!馬超都死了多少年了!哪裡來的神威天將軍!?”
“他們說遠處來的騎兵是西涼鐵騎,打着馬字大旗。定是錦馬超的後人。他們不能和神威天將軍的後人作戰。”
“藉口!都是藉口!分明是看見我軍敗局已定,貪生怕死。這些蠻夷,毫無禮義廉恥,最是靠不住……噗~~~”一口鮮血噴出,鄧艾的整個身軀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徵西將軍!將軍!”
吐了一口血,胸中的憋悶之氣舒緩了一些,但鄧艾已經無法下令。這個時候師纂站了出來:“請楊太守帶領本部兵馬原地駐守。某率後軍護着徵西將軍朝雒城撤退。徵西乃是國家難得的良將,不能死在這裡!”
楊欣雖然心有不甘,但是仍然堅定的低頭吼了一聲:“喏!”
……
時間進入酉時,太陽已經慢慢走向了地平線之下,天色開始黯淡起來。
在此之前,深陷敵陣的牽弘隊已經投降。
酉時剛過,本來就劣勢明顯的田章隊,在遭到趙統、馬傑的騎兵衝擊後,迅速迎來了總崩,田章戰死。
酉時兩刻,鄧忠隊總崩,鄧忠被張遵生擒。
酉時三刻,被漢軍三路圍攻的王頎隊投降。
戌時兩刻,楊欣隊總崩,楊欣戰死,田續投降。
此時,距離鄧艾、師纂等人撤離戰場,已經過去了整整一個半時辰(三個小時)。
然而……
十一月二十八日凌晨寅時,當疲憊不堪的兩千餘鄧艾殘軍一路摸黑的逃到雒城城下時,卻看見了“漢”字大旗!
“呵呵呵,城下可是鄧艾匹夫?本將大漢安南將軍霍弋,在此等候多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