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野?”
關羽聞之,馬上明白了劉禪的意思。
“據我所知,新野守軍,不過四五千,我大軍掩殺而至,必定城破,無憂也!”
劉禪卻沒有這般樂觀。
“新野城堅, 昔日父王便在此臥居數年,城池堅厚,叔父豈是不知?雖四五千人,但若是有善守之將,則新野必難下。”
關羽擼起美髯,棗臉上卻眉頭緊皺,顯然他是不認可劉禪的看法的。
“新野城堅?堅得過宛城?宛城在旬日之內都可攻下, 何況新野?我看,至多三日, 我軍便可攻下新野!”
劉禪看着關羽,在心中嘆了一口氣,他明白,這連續幾個勝仗,尤其是如此輕鬆的勝仗,已經是讓關羽心中生起驕縱。
當真以爲魏軍是土雞瓦狗?
關羽失荊州,驕兵必敗,這個歇後語,劉禪後世可是記憶猶新的。
有他劉禪在, 往事不可再重現!
況且
這關羽打下來的地方,日後也是他劉禪的。
見有危而不做處理, 豈是人主之道?
劉禪面色冷峻,也不慣着他這個便宜岳丈。
“叔父可知驕兵必敗?前番勝曹仁,下襄陽, 水淹七軍, 可是讓岳丈覺得,這魏軍如土雞瓦狗般?不堪一擊?然魏國七路大軍,可是我等擊敗的?非也, 乃天時地利也!洪水所敗,而非叔父所敗,若叔父輕看魏軍,則我軍之敗,便在不遠矣!”
若是其他人說出這等話語,他關雲長早就怒髮衝冠了,換做是關平,屁股絕對得遭重,換做是周倉,得踹得他叫娘。
但這是殿下。
我忍。
呼~
關雲長深吸一口氣,語氣盡量變得平滑一些。
“殿下此言,豈非是損我軍心,漲魏軍士氣?”
他輕哼一聲,若非在劉禪身後,關銀屏一直瞪着他,他方纔那聲輕哼還能再大聲些。
“新野即便是城堅,只要將士用命,再不濟,讓平兒在宛城出兵,斷了新野後路, 兩面夾擊之下,新野豈有不敗之理?”
劉禪卻是搖頭。
“小關將軍現在要做的,便是穩住宛城,將降軍整編,以防生亂。”
一萬三千多荊州兵,但降兵卻有六千多,若是劉禪在的話,勢必要打亂編制,遴選其精壯者,充入軍中,精簡士卒,然後直接開始洗腦.哦不,感化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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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套組合拳下去,便是降兵,也能爲我所用。
只是
關平畢竟沒有他的手腕,若是太過於信任降將,又是要出兵襲擾,恐怕這宛城還沒有站穩腳跟,便又要丟回去了。
“況且穰縣之中,亦有魏軍環伺,雖然宛城已下,但南陽之中,魏軍至少還有萬餘人,這萬餘魏軍,雖然無法對我軍造成什麼實質性的危害,但是拖延時間,給曹孟德時間聚兵,那還是可以的。”
聽完劉禪一番話,關羽罕見的沉默下去了。
“那照殿下所言,我等該如何做?”
“自然是攻新野,但叔父應要做出表率,軍中驕縱之風盛行,這可不是什麼好事,整修兵甲,建造攻城器具,若是新野城守將能夠勸降,那最好勸降。”
關羽深深的看了劉禪一眼,他輕輕點頭。
“便依殿下所言。”
只是
關羽心中還是有些不以爲然的。
爲將者,沒有傲氣,這豈能成?
百戰百勝之雄師,未有驕縱之氣,這還是還是他關雲長手上帶出來的兵丁?
“具體安排,殿下可有建議?”
“軍中之事,小婿也只是建議而已,箇中事宜,自然是叔父安排最爲妥當。”
關羽沒好氣的瞥了劉禪一眼,他倒是像劉禪說軍中安排事宜,屆時他關雲長將這主帥之位讓給劉禪,自己回家抱孫子去。
好在,殿下還算是醒目。
“既是如此,周倉,你率本部兵馬,前去攻打新野,切記,要穩重,心中不可生出驕縱之氣,三日之內,可能攻下?”
穩重還要三日之內下城?
逼王當真是記仇啊!
劉禪輕輕搖了搖頭,這便宜岳丈,有時候當真是小孩脾氣,讓劉禪無言以對啊
“君侯放心,三日之內,我必下新野,若是不成,軍法處置!”
“好!”
關羽哈哈大笑,眼睛好似‘不經意’的瞟了劉禪一眼。
“這便是我關雲長麾下之將,有如此忠勇之士,何懼新野堅城不破?”
關羽再次下令。
“廖化聽命。”
“末將在。”
“着你領本部兵馬,在穰縣與宛城的必經之路紮營,若是穰縣有援,將他死死拖住,若放入一人至新野,我拿你是問!”
“末將領命!”
身着甲冑的廖化起身領命。
“至於偃城,由向寵替防,四冢由糜暘小子代之,前後一十二個寨柵,不容有失!”
劉禪的太子親軍,現在成了後方守城的了。
關羽手下勁卒,基本上全壓在南陽了。
“末將領命!”
向寵與糜暘皆是上前領命。
“殿下,我這安排,可好?”
沒完了是吧?
劉禪苦笑一聲,說道:“岳丈安排天衣無縫,小婿佩服。”
劉禪算是明白了,關雲長是屬平頭哥的,惹了他,必報復回來。
不將他的毛理順了,怕吃飯的時候,都要噎他劉禪兩句。
“這還差不多。”
衆將士領命,皆散去,關羽亦是起身,他滿臉大笑的看着劉禪,笑着說道:“年輕人要節制,切不可沉迷房事,還有”
關羽盯着關銀屏的肚子。
“鳳兒日後好生修養,給我生個好外孫,爲父重重有賞!”
昨夜關羽本想去找劉禪飲酒夜談的,結果走至營帳中,聽到裡面的動靜,他當時的表情那是要多精彩有多精彩。
年輕人的世界,他關雲長不懂。
落伍了啊!
不過,這也不差!
可見殿下對我家鳳兒的喜愛,是由心而生的。
日夜澆灌之下,當有子嗣血脈誕下罷?
關銀屏臉頰微紅,他白了自家老父親一眼,頭深深的埋在胸口中,裝起鴕鳥來了。
“父親,這怎麼能說出來!”
“哈哈哈!”
關羽撫掌大笑,說道:“放心,這江山,我雲長會爲你打下來的!”
便不爲大哥,也要爲他的小外孫!
他關雲長這把老骨頭,拼了!
罾口川軍寨。
有一處大帳,外面重兵把守,來來往往的士卒將軍,若是沒有軍令的話,根本進不去。
這處大帳,自然就是臨時構築的監牢了。
關押的人很少,只有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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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仁與龐德。
此刻兩人在帳中,一人一輛木製囚車。
“哎!”
曹子神情頹然,眼神中盡是痛苦之色。
“沒想到我曹仁英明一世,居然落得如此下場,現今,當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雙手都被捆住,此刻癱坐在囚車之中,絕望、痛苦的情緒,便是不遠處的龐德,都能清晰的感受到。
“既來之,則安之,是非禍福,豈能一言蔽之?大將軍雖然身處險境,成了劉公嗣的俘虜,待魏王將你救出,未嘗不可雪恥。”
龐德手上拿着劉禪給他的書,此刻正津津有味的翻看着,雖然他是一副披頭散髮的模樣,看起來很邋遢,但那雙眼睛卻是炯炯有神。
他可比曹仁先來幾日,又看了劉禪給他的書,精神狀態都好了不少。
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
古人誠不欺我。
“豈有敗將不戰死沙場,還要主公救出的?恥辱,恥辱啊!便是得以生還,我如何面見大王?如何有臉面統御諸將?”
龐德卻是呵呵一笑,說道:“越王勾踐,乃一國之君,尚可臥薪嚐膽,伺候敵國主君如奴僕般,大將軍可比得上越王勾踐?高祖皇帝百敗而不氣餒,便是丟棄妻子,仍要與西楚霸王爭鋒,大將軍豈是不知?
如今身處牢獄,不過是成了漢中王太子的俘虜,才受多少委屈,便言生死?”
被龐德如此說道,曹仁臉上微紅,顯出愧色出來。
“今聽聞令明之語,倒叫我汗顏了。”
如此窩囊行事,非英雄所爲。
“不錯,不錯。”
帳外突然傳來一聲清越之音。
“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關終屬楚;
苦心人、天不負,臥薪嚐膽,三千越甲可吞吳。”
好詩,好句!
聽此言,曹仁眼神明亮,有一種醍醐灌頂之感。
不錯!
他曹仁現在身處逆境,又算得了什麼?
只要我忍過今日,最終的勝利,必定還是我曹子孝的,今日的屈辱,必然也是可以洗刷乾淨的!
不過
這聲音,怎麼有些耳熟?
曹仁望向帳中,臉色驟然陰沉下去了。
沒想到方纔之言,竟是這小子嘴中說出來了。
狗嘴中,竟能吐出象牙來?
“哼!”
曹仁冷哼一聲,將頭撇到一邊過去。
“大將軍要留有用之身,魏王手下,缺了你這位大將,那可不行。”
劉禪向前走,他的視線,只是在曹仁身上停留片刻而已,他主要的精力,還是放在龐德身上。
畢竟這曹仁是曹操的親信,心腹大將,是半點投降的可能性都沒有的,而龐德雖然像是茅坑裡面的石頭,又臭又硬,但還是有些許可能,會爲他所用。
況且
他送給龐德的幾本書,在他手上可以說是已經翻爛了。
如此的話
龐令明,你的心志,可有改變?
劉禪滿是期許的看向龐德,說道:“也有幾日了,令明心中可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
龐德的視線從書上擡起頭來,他沒有直接回答劉禪這個問題,反而是問道:“這《世界堪輿圖》裡面的消息,殿下是從而得知的?九州之外,當真有如此廣闊的地界?”
果然!
對於新世界的嚮往,是個人都會有的,更不用說是這個時代征伐慣了的猛將龐德了。
“消息,乃是從西域,從海上傳來的,九州之地,百姓千萬計,然而在其他地方,人不比九州要少,土地更是比不上,橫跨萬里海域,有名美洲者,其土地肥沃,平原一眼望不到盡頭,若能爲我中國之地,可多養萬萬人。”
美洲?
龐德眼中發亮,便是一旁故意不理會劉禪的曹仁,此刻的注意力也是被吸引過來了。
“世上當有此地?”
萬里?
人一輩子,能走萬里之地?
看着龐德臉上嚮往的表情,劉禪輕輕一笑,說道:“有無此地,日後待將軍親至之後,便可清楚了。”
劉禪深深的看着龐德,眼神很是鄭重。
“如何?可願成我手下親將?”
成你劉公嗣手下親將?
曹仁反應過來了,當即怒目而視。
“龐令明,切不可做降將,你還記得你在大王面前說過的話嗎?”
接着,他狠狠的盯着劉禪,說道:“想要在我曹子孝面前勸降我魏將,你做夢!”
劉禪對曹仁的怒吼,全當沒聽到,就當旁邊多了一個聒噪的大黃狗,在汪汪汪的叫着。
龐德感受到劉禪灼熱的目光,對漢中王太子心中的招賢之意,他自然是心知肚明。
但.
我真可成爲漢中王太子劉禪手下親將?
他本是降將,已仕二主了?
難道還能再換主公?
龐德臉上露出苦笑之色,他說道:“多謝殿下擡愛,只是殿下的志向高遠,遠在九天之上,而我龐德卻如塵土草芥一般,猶在深淵之下,實在不配殿下如此看重。”
“以你忠義,焉能稱之爲塵土?”
忠義?
龐德臉上苦笑之色更重了。
“若殿下憐我忠義,該在戰場上將我殺了纔是,若我降了你,便真是背主之臣了,何來忠義?”
“說得好!”
若非雙手被綁住,曹仁該是要拍手稱快了。
“我輩爲將,便是爲忠義二字!切不可爲苟且偷生,便忘了忠義!”
還爲忠義二字呢?
忘記你是給誰賣了的嗎?
劉禪冷瞥向曹仁,他右手託着下顎。
讓曹仁與龐德待在一起,確實效果不佳。
“曹子孝,我敬你是條好漢,方纔留你一條性命,不想你心中不僅不感恩,反而還怨恨於我,當真是喂不熟的白眼狼,也敢妄談忠義?”
“夠膽便將我曹子孝殺了!”
雖然方纔龐德所言有道理。
但他曹子孝焉能與勾踐、高祖相比?
他就要活得暢快,活得有尊嚴。
現在成了這劉公嗣的俘虜,他曹子孝當真是生不如死!
死了算球!
“哈哈哈!”
劉禪輕輕一笑,說道:“你想死,可沒那麼容易。”
劉禪對着身側親衛吩咐道:“將龐令明送至襄陽,給他準備一間上好的客房,再送上兩位美姬,十位僕從,好生伺候。”
“諾!”
龐德聞之,連忙擺手。
“敗軍之將,焉能如此,殿下莫要折辱我了。”
劉禪卻是搖頭,說道:“待你想明白了,我便不折辱你了。”
美姬奴僕奉上,我劉禪的心意,你總知曉了罷?
莫非還要學一下曹孟德?
這鹿肉鮮美無比,給令明送去?
見到好馬,馬上傳令:給令明送去!
見到好看的美人,直接道:給令明送去!
若是如此,能收心龐德,亦不是不可。
待手下親衛將龐德囚車送走之後,劉禪似笑非笑的打量着曹仁。
“你要求死,我偏偏不給,我倒是看看,你一代名將,到底可以如何折辱。”
看着劉禪陰惻惻的表情,曹仁心中一驚,屁股更是覺得涼颼颼的。
難道這劉公嗣
莫非
看着曹仁一臉震驚猶疑的表情,劉禪很是滿意,他哈哈一笑,說道:“今日後吃喝拉撒,這吃喝倒是有人送來,但這拉撒,你便自己解決罷!”
本來每日都有鄉勇民夫給曹仁換洗恭桶的,你很囂張不是?
那便好好聞一聞自己的穢物。
這盛夏時分,味道絕對足夠美妙。
曹仁面色一白,但他嘴還是硬的。
“有什麼刑罰詭計,儘管來便是!我曹子孝多叫一聲,便將姓倒過來寫!”
“夠硬氣,我喜歡!”
劉禪笑着走出營帳,反正也沒想這曹子孝效忠,不過是在曹操面前換些東西過來的罷了。
只要人沒死就好。
至於要換的人。
劉禪心中其實早已經想好了。
第一個!
便是徐庶徐元直。
當年徐庶因爲曹操以其母之性命相要挾,讓他不得不離開皇叔,回到曹營中,一身才幹,皆不得伸展。
何等可惜?
而他劉禪麾下,謀士還是缺的,人才肯定是不嫌多的。
這第二個,自然便是他麾下降將的家眷了。
相信以曹孟德對曹仁的看重,換得這些人,應當是不成問題的。
三日後。
江東。
建業。
孫權看着面前的呂蒙,臉上的震驚之色,是掩飾不住的。
即便他孫權作爲主君,想要在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但當他聽到關羽在樊城水淹七軍之事時,這臉上的表情,馬上就繃不住了!
“你再說一遍?關雲長與那劉禪小兒在樊城水淹七軍?曹軍七路大軍盡沒,便是連曹子孝,也給生擒了?”
聽了呂蒙的彙報,孫權眼中尤有不信。
“啓稟主公,這個月來,樊城暴雨連綿,漢江水位上漲,關雲長堵住漢水堰口,毀堤水攻,曹軍駐紮之地又在低窪處,荊州兵水攻得手,魏國七路大軍,已成漢江魚鱉之食,魏國大將軍曹仁,更是被漢中王太子劉禪當場擒獲!”
“竟有此事!”
孫權向後躺倒,整個人倒在主位上,他盯着書房上的天花板,表情有些呆滯。
“難道.天命當真在那劉玄德身上?”
漢中之戰取勝。
他謀取江陵,又被那劉禪小兒告破,以至於要簽訂城下之盟這種屈辱的盟約。
襄陽之戰,關雲長擊敗曹仁,旬日之內便奪取了襄陽重鎮。
如今在樊城,更是水淹七軍,將魏國打得元氣大傷。
還是消息傳得不夠快,若是消息傳得夠快的話,江東要是知曉關平已破宛城,估計現在孫權想死的心都有了。
“主公,烈火烹油,那關雲長與劉公嗣看似風光,但敗亡說不定便在不久之後呢?”
呂蒙最後還是留在江陵作爲談判使臣,與龐統等人做口舌之爭。
雖然結果未有多好,但每一份的爭取,總是讓心中好過一些。
當然
也不知爲何,在江陵的那幾日,諸葛子瑜與虞翻看他的眼神,似乎都有怪罪之意。
好在這怪罪的眼神,未持續多久。
在得到關雲長在樊城水淹七軍的消息後,呂蒙便已經知道不能再留在江陵了。
於是馬上乘舟順流直下,直驅建業。
當日送別之時,諸葛子瑜與虞翻雀躍興奮的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爲他呂蒙是瘟神呢!
孫權嘆了一口氣,再問道:“你說那水攻之策,乃是劉禪小兒獻出來的?”
“不錯,聽蜀軍奏報,確實如此。”
“哎~”
孫權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那劉備怎麼這麼好運,能夠生出如此麒麟兒?
我孫仲謀卻生不出來?
“可惜那劉公嗣,非我仲謀之子啊!否則,我江東焉有此敗!”
可惜那劉公嗣不是我孫仲謀的兒子啊!
不過
將小虎嫁過去,可算得上半個兒子?
但他很快便搖頭了。
姻親,算得上什麼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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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計他這個好女婿,日後要提着刀來割他這個好岳丈的人頭。
哎~
他孫權心裡苦啊!
“主公勿憂,雲長此勝,未必是好事,雖魏國七路大軍盡沒,魏國確實損失慘重,但絕對沒有到傷筋動骨的程度,反而因爲此敗,讓魏王曹操勃然大怒,屆時,其必興舉國之兵,前去南陽,與關雲長決戰,那劉公嗣所言不差,徐州之兵,魏王必定要調走些許,現如今,是我等攻伐合肥,謀取徐州的大好時機!”
謀取徐州?
孫權的精神都變好了不少。
他從主位上坐正上來,眼神重新變得有神起來。
“謀劃徐州,大都督可有計策了?”
呂蒙輕輕搖頭,說道:“也沒甚計策,用蠻力死勁強攻便是了,徐州兵力不足,而一旦曹孟德與荊州開戰,便別無他顧,徐州,必入我江東之手矣!”
守江必守淮。
只有將徐州拿下了,他江東之地,才能更加穩固。
否則
這建鄴豈不是直面敵軍?
那他江東豈有縱深可言?
“士卒糧草,都已經準備好了,便在十日後,開始攻伐合肥,此戰我親自領兵,勢必要報當日之仇!”
被張遼八百精卒衝擊,以至於他麾下的十萬大軍盡覆!
這種仇,他孫仲謀豈能嚥下去?
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而現在,便到了報仇的時候了!
呂蒙亦是點頭。
“此舉乃天賜良機,有主公出馬,則合肥必下,徐州必然要落在我江東之手!”
孫權輕輕點頭。
“便照如此去做罷。”
“諾。”
呂蒙領命。
若是能夠將徐州拿下來,他江東雖然敗給了劉公嗣,但總歸不是沒有收穫的了。
收穫徐州之地,接下來,他孫權便也有了爭霸天下的機會了!
孫權起身,準備去後院疏通筋骨,卻是發現呂蒙還站在書房之中。
“大都督,可還有事?”
呂蒙輕輕點頭,他拱手行禮,說道:“其實,謀取合肥,攻伐徐州,還有一個更穩妥的辦法,對於我江東來說,比之直接去攻伐合肥,更符合主公的利益。”
“哦?”
孫權眼睛微亮。
“快快道來。”
方纔問你有沒有更好的計策的時候,你又不開口,怎麼現在定下方略了,反而是要獻策了。
呂蒙很顯然看出了孫權之意,他說道:“方纔末將不言此計,便是因爲此計過於陰毒,我等方纔與劉公嗣簽訂盟約,便要做背盟之事,這屬實是不妥。”
背盟之事?
你說到這裡,我孫仲謀可就不困了!
“什麼背盟之事?”
望着孫權灼灼的目光,呂蒙馬上說道:“如今天下三分,劉備握益州、荊州之地,現如今,關雲長與劉公嗣在荊州,大有鯨吞天下之勢,若是我等擊魏國,則孟德必然陷入兩面夾擊之勢,分身乏術,說不定,孟德當真不是那關雲長與劉公嗣的對手,若是曹操一敗,我們江東,該如何自處?”
三方鼎立,奈何他江東不是最強的一方,現如今可以說是最弱的一方。
老大跟老二打架,最好打得兩敗俱傷,但不要將其中一個打死了。
將一個打死了,剩下的那一個,豈不是要來打他這個老三了?
“若是能夠讓玄德與孟德兩相對峙,我江東在一旁左右逢源,對於我江東,對於主公來說,這都是最好的選擇。”
“那該如何做?”
呂蒙看着孫權的表情,心中明白,他已然是動心了。
“先大軍壓境,迫近合肥,再派遣使者至許都,言聯盟割地之事。”
聯盟割地之事?
孫權愣住了。
“割何地?徐州?”
呂蒙搖頭。
“一州之地,孟德心中自是不願,若只割合肥一地,說不定便同意了。”
合肥乃戰略要地,若是割與他江東,實際上便是將半個徐州都拱手想讓了。
“孟德豈會答應?”
孫權臉上露出狐疑之色。
“現如今,他難道還有選擇?若是不答應,我等送一使者至樊城,與漢壽亭侯約定時間,他打新野、宛城,我江東攻合肥,屆時,孟德分身乏術,即便是不答應將合肥獻上,我等也能用我江東兒郎的勇武,將合肥搶過來!”
“不錯!”
孫權碧眼一閃,臉上的笑容也是露出來了。
“如此說,那合肥已然在我江東之手了?”
“合肥只是我等的第一步,與孟德合盟,我等營造出大軍在攻打合肥的假象,實則將大軍調入江夏,待南陽戰事正酣,打到劉公嗣要將武陵郡的無當飛軍調到前線之時,便是我等出手的機會!屆時將江陵攻拔下來,與孟德共分荊州!”
屆時
他江東一面從曹孟德手上奪得合肥,有了經略徐州的前哨站,便擁有攻佔徐州的希望。
一面從劉玄德手上奪得江陵,襄陽,徹底與孟德劃漢水、淮河爲界。
到那個時候,三足鼎立之勢已成,他孫權是三個勢力之中,實力排行第二的。
便也不至於像今日一般,唯唯諾諾了。
“妙哉,妙哉!”
孫權直接撫掌而笑。
“哈哈哈~”
他大笑三聲,直到笑得咳嗽了,臉憋得通紅,這才停下來。
“大都督當真胸有乾坤,仲謀佩服,佩服!”
原本他花了這麼大的代價,將呂蒙從荊州換回來,這心中還是有些許芥蒂的。
但是如今聽了呂蒙的計策,他心中的想法,已然大變:
值!
這筆交易,太值了!
便是給一百萬石糧食,又能如何?
呂子明,可當十萬大軍!
“只是.”
呂蒙眼中還是有些忌憚遲疑的。
“只是我等盟約方立,便如此做,恐怕日後,無人敢與我江東誓盟了。”
無人敢與他江東誓盟?
“誓盟了,便要做好背盟的準備,不必多想,日後若我江東得了天下,這歷史,便由我孫仲謀書寫,此等不義之事,外人豈能得知?”
屢次三番背盟,自然爲天下人所恥笑。
但若是被天下人所笑,便能得到天下,那笑,便去笑罷!
“既是如此,那江陵那邊的談判,要儘早完成,免得子瑜伯言他們在我軍出兵之時,爲蜀軍所害。”
“不錯。”
既然是選擇背盟了,那麼條件,適當的可以放寬一些。
反正日後都不會允諾兌現的,怕什麼?
都答應了!
“傳令與子瑜,對於那劉公嗣的條件,儘量答應下來。”
呂蒙在一邊說道:“若是要取信於那劉公嗣,還得早將小姐送入江陵。”
將小虎送入江陵?
孫權馬上搖頭。
“這如何使得?我答應那劉公嗣的條件,便是沒打算兌現的,既然沒打算兌現,這聯姻之事,自然是作廢了,此刻將小虎送入江陵,來日大戰,豈非是要害了她的性命?”
虎毒尚且不食子。
他孫仲謀能做出這樣的事情出來?
“正因爲如此,主公纔要將小姐送入江陵,如此,才能讓那劉公嗣心中失去戒心,纔會相信主公的誠意,我等之後作戰,方纔能有機會!”
之前是送妹送女,現在是要送女兒去死啊!
孫權表情掙扎。
“若我看,此事,也並不必要,不如”
“還請主公三思。”
呂蒙直盯着孫權,說道:“我觀那劉公嗣,乃少年才俊,即便是心中憤怒,想來也不會遷怒於一女子,況且,即便是遷怒了”
後面的話,呂蒙沒有說出來。
即便是遷怒了,不過是一條性命罷了,與你的大業相比,孰輕孰重?
孫權眉頭緊皺,他此刻亦是掙扎。
“讓我想想.”
“主公!”
呂蒙上前一步,頗有種咄咄逼人的架勢。
“如若不然,便攻伐徐州算了,猶猶豫豫,致使我江東滿盤皆輸,反倒不妙。”
要做選擇,便得意志堅定。
君臣不齊心,戰場上如何得以取勝?
“也罷!”
孫權深深嘆了一口氣。
希望那劉公嗣,當真是英雄罷。
他孫仲謀,便先做一會小人了。
但若是能夠將荊州拿下,莫說是做一會小人了,便是做十回,做百會小人,又有何不可?
臉皮,他孫仲謀厚得很!
“待子瑜談判結束,我便會將小虎送至江陵。”
這三日,他決定好好的補償他這個女兒。
哎~
他孫仲謀好男兒一個,卻保不住自己家人的性命幸福,當真是窩囊!
但.
這窩囊,便也在這一次了。
等他拿下了荊州、徐州,這天下間,還有誰能夠讓他再窩囊的?
今日所受屈辱,來日他要讓劉備、曹操,還有那個劉公嗣,十倍,百倍奉還!
當夜。
他便與步練師大戰三百回合。
他盡力操持,便是想要重練一個小號!
我孫權還年輕,再培養一個繼承人,豈是不能?
當然,操持之餘,他也讓步練師準備小虎孫魯育的嫁妝。
心中有虧欠,這嫁妝,自然是得備得厚實一些的。
至於他即將對荊州用兵的消息,他可不敢告訴步練師。
女人都是感性的。
尤其是知曉自己女兒要送入虎穴,大概率性命不保,作爲一名母親,這如何會答應?
孫權只得將這消息隱瞞,日後再做補償了。
另一邊。
許都。
魏王府大堂之中,曹孟德勃然大怒!
“廢物,全都是些不中用的廢物!”
鏘!
他一把將身側武器架上的寶劍拔了出來。
寶劍鋒利,而握着寶劍的曹操,眼中散發着危險的光芒,他目光掃射之處,無一人敢與其對視。
“大王,勝敗乃兵家常事,現今之計,則是要將宛城奪回來,否則的話,許都便有旦夕之危。”魏將徐晃在這個時候站了出來。
他身穿甲冑,雖然未佩兵刃,但一身的殺氣,還是掩飾不住的。
曹操看了一眼徐晃,嘆了一口氣,將手上的寶劍扔在地上,他捂着頭,一臉痛苦模樣。
“子孝,怎又敗了!”
可憐他曹孟德,已是花甲老人,鬢髮皆白,現如今還要煩惱身後之事。
手下干將,無一人使他安心。
曹子孝、於文則,龐令明。
他手底下的肱骨文臣武將,居然不敵一個關雲長。
他承認關雲長確實有兩把刷子,但也不至於前前後後,將他魏國十萬大軍都搭進去!
他曹操上半生打的家業再厚,也頂不住這樣嚯嚯啊!
要命了!
欺天了!
曹操痛苦的捂着額頭,這方纔好了沒多久的頭風,又是犯了。
“某素知雲長智勇蓋世,今據荊襄,如虎生翼。曹仁、龐德被擒,于禁被圍樊城,我魏兵挫銳;倘彼率兵直至許都,如之奈何?孤欲遷都以避之。”
這仗打到這份上,可以用窩囊兩個字來形容了。
乾脆遷都算了,打不過我還躲不過了?
司馬懿早在堂下觀察曹操許久了。
見曹操的情緒穩定下來,他這才手持笏板,緩緩起身,對着曹操行禮,道:
“遷都之事,萬萬不可。大將軍等被水所淹,非戰之故;於國家大計,本無所損。
今孫、劉失好,劉公嗣在江陵與孫權簽下城下之盟,江東必有二心,況那孫仲謀素來聰明,知曉天下三分,若劉玄德得勢,焉有其江東活路,況雲長得志,孫權必不喜;大王可遣使去東吳陳說利害,令孫權暗暗起兵躡雲長之後,許事平之日,割江南之地以封孫權,則宛城、樊城之危自解矣。”
聽司馬懿這番話,曹操眼睛微亮。
似乎
這司馬仲達口中之言,還是有些許可操作空間的。
“衆愛卿以爲,仲達之計可否?”
在文臣位列,主簿蔣濟手持笏板起身,行禮說道:“仲達之言是也。今可即發使往東吳,不必遷都動衆。”
要是遷都,這工程量有多大?
數十萬百姓遷徙,消耗的糧草幾何?
況許都一遷,魏國境內,那些心有異心之人,還不振奮非常,一個個要揭竿而起了?
若在遷徙途中,宛城發兵,又待如何?
遷都。
在如今的局勢下,絕對不是一個好的選擇,反而是一個最壞最蠢的選擇!
“不錯,遷都萬萬不可,應與江東會盟,共擊關雲長!”劉曄亦是起身應和。
“當與東吳會盟,共擊荊州兵!”
衆人皆如此言語,曹孟德心中有數了。
他搖搖晃晃的跪坐回主位上,閉着眼睛,對着堂下羣臣問道:“既是如此,今一面遣使致書東吳,一面必得一大將以當雲長之銳。有誰能擊敗關雲長?孤麾下有誰人當之?”
堂下,只剩下曹操的聲音。
除此聲外,落針可聞。
“末將願往襄樊,爲大王擊敗關雲長!”
對於關雲長,徐晃可從未怕過。
現如今雖然局勢不妙,但只要與他一支兵,他未必不能力挽狂瀾。
“好!”
曹操沉重的心情稍稍好過了些許。
總歸,他手底下的將領,還沒有到膽寒的地步。
“我命你爲大將,征伐關雲長,先拿下宛城,再駐紮陽陵坡駐紮,待與江東會盟,共擊雲長。”
曹操目光深幽,眼中殺氣四溢。
這一次!
雲長,你總歸要不敵了罷?
“諾!”
前方大敗,情勢刻不容緩,曹操也不廢話,遂撥精兵五萬,令徐晃爲將,呂建副之,剋日起兵,前到陽陵坡駐紮;看東南有應,然後徵進。
到底,還是他曹操上半生積蓄的家底夠厚。
擠一擠,便是數萬大軍。
但是
再經不起敗仗了。
襄陽一敗,朝中便已經有了其他的聲音。
前幾日關雲長在樊城水淹七軍,折他魏國精銳數萬,這朝中內外,輿情洶洶,流言蜚語四起。
他讓校事府殺了上百人,但這輿情還是沒有止住。
曹操心中明白,要止住輿情,止住這些流言蜚語,靠殺那些說話的人沒用。
得在前方戰場,打幾場勝仗出來!
幾場轟轟烈烈的勝仗,這朝中的雜音,便會盡除!
“咳咳。”
曹操咳嗽兩聲,對着帳下羣臣說道:“散朝罷。”
他身側黃門內官亦是扯開公鴨嗓,大聲喊道:“散朝!”
羣臣退後出堂,這偌大的魏王府大堂中,便只剩下他曹操,以及隨侍的內官了。
縱橫天下數十年,到頭來,曹操卻感覺自己是孤家寡人一個。
“將校事府校尉喚進來,稟明今日許都輿情。”
這幾日輿情洶洶,他曹操能殺上百人,也沒有冤枉了誰。
都是他手底下的校事府在一旁監督查看的。
“參見大王!”
校事府校尉快步入堂,跪伏在曹操面前。
“今日城中可有變化?”
“啓稟大王,今日城中並無集會,倒是城外莊園,潁川荀、陳等幾家有踏青郊遊,其中對時局,亦是談了幾句。”
潁川士族?
“那司馬仲達可在其中?”
“不在。”
“嗯。”
曹操點頭,面不改色。
“可還有其他奏報?”
“這個.”
校事府校尉臉上露出猶豫之色。
“孤讓你搜索消息,便許你便宜行事之權,便是查到皇宮中了,與陛下有關,都可以與我說,何故支支吾吾?”
他搞這個校事府,便是要清楚許都內外的信息,讓他不至於成爲一個聾子瞎子。
皇宮中都有校事府的人,別說其他的地方了。
“非是皇宮,而是大王家事。”
校事府校尉跪伏在地,從胸口中拿出一卷竹簡,雙手遞在頭上。
內官上前接過之後,馬上送到曹操手上。
魏王曹操臉上頗有些不耐之色,他將竹簡打開,只是看了第一眼,這臉色便大變起來了。
“此事,還有誰人知曉?”
那校事府校尉早知此事敏感,但他既然得到消息,便不敢不報,如今只得是顫顫巍巍的跪伏在地,說話的聲音都有些顫抖了。
“除了屬下,便只有一個人知曉。”
曹操眼中寒芒一閃而逝。
“此事.不許第三個人知曉。”
不許第三個人知曉?
校事府校尉嚥了一口口水,他馬上意會曹操的意思了。
“大王放心,屬下會處理好的。”
“去罷!”
曹操揮了揮手,像趕蒼蠅一般,將校事府校尉趕走。
後者卻如釋重負,顫顫巍巍的出了魏王府大堂。
他已經決定了。
日後這魏王府的情報,他就算是知道了,也當不知道。
“哎~”
跪坐在主位上的曹操深深嘆了一口氣。
“子建啊子建,當真是孤的好兒子啊!”
可你也不像我啊?
我玩人妻,玩的是別人的老婆?
你呢?
叔嫂情深?
當真是畜生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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