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娟說:“你什麼?”
蘇世橫吞吞吐吐道:“聽她們說……你週末要去相親?”
黎娟不禁竊喜,原來蘇世橫真是爲了這事找她。她故作鎮定,說:“是啊,朋友介紹的,讓我去見見。”
蘇世橫一時不知道怎麼往下接,只說了個“哦”字。
黎娟可不想讓這個話題結束,她繼續說:“怎麼了嗎?”
蘇世橫想了想說:“那個人怎麼樣?”說出這句話他馬上就後悔了,因爲這句話顯得他很在意黎娟相親的事,儘管這是事實,但他不想讓黎娟看出來。
“我哪知道,還沒見面。”
“對哦,還沒見。”
蘇世橫就這樣敷衍了一句,黎娟也不知道怎麼迴應了,二人悶着頭往辦公室走,氣氛忽然變得尷尬起來。
此時,蘇世橫內心很糾結,他覺得自己沒權力、也沒資格阻止黎娟去相親,但他又不想看到黎娟相親成功,和別人在一起,唉,謝倩容說得對,他是個慫包,表個白就像會要了他的命似的。而此刻,黎娟內心同樣糾結,她既想讓蘇世橫張口表白,卻又不想太刻意,顯得自己太急切,不夠矜持。唉,很多時候,就是因爲一方怯懦,一方矜持,世上纔有了那麼多的癡男怨女。
辦公室越來越近,蘇世橫內心的爭鬥也越來越激烈,他的辦公室要比黎娟的辦公室遠一點,他很清楚,一旦黎娟進了辦公室,他就更不敢去找黎娟表露心跡了。於是,在黎娟距離辦公室只剩兩步的時候,他終於戰勝了自己,勇敢地開了口:“黎老師。”
“怎麼了?”黎娟停下了腳步,莫名地期待蘇世橫的獨白。
“祝你相親成功。”
黎娟一下子就失望了,等了一路,結果就等到“祝你相親成功”這句鬼話。她生氣了,也不再給蘇世橫好臉色,狠狠迴應道:“行,借你吉言。”說完她又邁開了步子。
蘇世橫連忙拉住黎娟,“等等,我還沒說完。”
“你還想說啥。”
“如果沒有成功,能給我個機會嗎?”
黎娟一下子又笑了,心想蘇世橫終於說了一句像樣的話,她明知故問道:“給你什麼機會?”
蘇世橫微笑道:“你都明白,又何必問。”
黎娟看了蘇世橫一眼,然後拿出鑰匙開了門,說:“不說算了,我進去了。”其實她已經很滿意蘇世橫的表現了。
“等你相親回來,我再說。”
“隨便你說不說,拜拜。”說完黎娟便進了辦公室。
蘇世橫在黎娟辦公室門口停留了一會兒,他想過進去,和黎娟多說一些話,但終究沒有。他覺得自己那一句“能給我個機會嗎”已經抵得上千言萬語了,剩下的,就看黎娟如何迴應。
黎娟見蘇世橫還不走,便催促道:“你矗在門口乾嘛,一會兒田青回來了,趕緊回去。”
蘇世橫笑着說:“好吧,那我等你消息。”
“等我什麼消息。”
“你相親的消息。成或不成,你都告訴我一聲哈。”
黎娟笑道:“行,快回去吧,蘇小弟。”她本來比蘇世橫大了三歲,加上蘇世橫那句話的語氣很像小孩子,她便隨口叫出了“蘇小弟”,活躍起了氣氛。
蘇世橫也笑道:“拜拜,黎小姐。”姐對應了弟,小姐又是對女子的尊稱,他也算完美迴應了黎娟的調侃。
其實,從剛纔黎娟出教室,到黎娟和蘇世橫相遇,再到兩人一起走回辦公室,這一幕幕都被謝倩容看在眼裡。上課之前,謝倩容得知了蘇世橫還沒去找黎娟,這令她十分生氣,嘴上,心裡,她罵了蘇老師膽小懦弱何止百次,然而生氣歸生氣,她依舊很想當紅娘,想撮合自己最喜歡的兩位老師,讓他們同時擺脫單身,這已然成了一項使命,其重要程度,甚至大於學習。於是下課之後,謝倩容跟着黎娟出了教室,她心想着:“要麼把黎老師推去見蘇老師;要麼把蘇老師押去見黎老師;如果蘇老師不在辦公室,就讓黎老師馬上打電話,一刻都不耽擱。”結果她一出門,就看見蘇老師站在走廊上,她便縮回了腳步,假裝是個沒事人,遠遠觀望起了兩位老師。
當看到黎娟進了辦公室,謝倩容便也向辦公室那邊走了過去,她覺得蘇老師和黎老師應該聊得差不多了,她必須過去探聽一下結果。當看到蘇世橫轉了身,也準備回自己的辦公室時,謝倩容加快了腳步,她一邊輕喊“蘇老師,蘇老師”,一邊跑到了蘇世橫身邊,經過黎娟的辦公室時,她還往裡面看了一眼,正好對上黎娟的視線。
謝倩容問道:“怎麼樣蘇老師?跟黎老師表白了嗎?”
蘇世橫笑道:“算是表了吧。”
“什麼叫算是?表了就是表了,你不會啥都沒說吧?那樣我真的會看不起你。”
“我說了。”
“怎麼說的?”
“我說如果相親沒成功,就給我個機會。”
謝倩容鄙夷道:“你咋這麼說啊,萬一她相親成功了呢?”
“成功了就成功了吧,我總不能不准她去相親。”蘇世橫變得灑脫起來。
“不是不准她去,你要說你很喜歡她,讓她考慮考慮不要去,懂嗎?”
“不成,我不能干涉她,她得去,如果那人挺好,我也替她高興。”
“你……”謝倩容生不起氣了,苦口婆心道,“我跟你說了,幸福要努力爭取,你就爲別人着想,怎麼就不想想自己?”
蘇世橫微笑道:“老師就是這樣的人啊。謝謝你關心我和黎老師的事,回去上課吧。”說完他轉過了身,進了辦公室。
面對如此佛系的蘇老師,謝倩容也無話可說了,有些事不能勉強,有些人更不能勉強。她雙手合十,祈願道:“希望黎老師相親別成功,回來和蘇老師談戀愛。”她看了看蘇世橫的辦公室,又看了看黎娟的辦公室,又自言自語道:“我只能幫到這了。”隨後她背起了手,悠哉悠哉地回了教室。
回到辦公室的蘇世橫,變得越來越灑脫,他自認做了該做且能做的全部,雖然沒有直接對黎娟說“我喜歡你”,但那句“能給我個機會嗎”已足夠表明他的心意。如果黎娟心裡也有他,那週末的相親自然不會成功,如果黎娟心裡沒有他,那相親成功了,他祝福黎娟就好了,他覺得自己已經爭取過了,不必再強求。儘管在謝倩容眼裡,他的爭取還不夠賣力,但就像他說的,他就是這樣的人,或許是因爲他對黎娟的喜愛還不夠深吧。
決定權在黎娟手裡,她一點都不爲難,反倒有些抑制不住的喜悅。她本來就對蘇世橫有好感,現在蘇世橫告了白,她完全可以不去相親,直接開始和蘇世橫交往,蘇世橫是她的同事,一個地方上班,辦公室還斜對門,每天都能見到,而那個相親對象,聽說是在另一個城區工作,她可不想要異地戀。不過她已經答應朋友了,不好出爾反爾,索性就去見一見,就當是完成一個任務了。
才過了一堂課,謝倩容又變得不安分了,她終究放不下蘇世橫和黎娟的感情大事,還想在這件事上有所作爲。她想:“蘇老師太佛繫了,再去找他估計也沒啥用,只能去黎老師那裡再努努力。”說做就做,下課鈴一響她就竄出了教室,往黎娟的辦公室跑了過去。
黎娟聽見了匆匆的腳步聲,一擡頭便看見了謝倩容矗在身邊。她笑了笑說:“你的膽子是越來越大了,報告都不喊了現在。”
謝倩容露出了天真無邪的笑容,然後湊到了黎娟耳邊,輕聲說:“黎老師,我聽說蘇老師跟你表白了。”
黎娟看了謝倩容一眼,知道什麼事都瞞不過身前這個小紅娘。她翻起了書,假裝不太在意,“那不能算表白吧,他就那麼一說。”
其實謝倩容也覺得蘇老師那句話不能算正式表白,但爲了撮合蘇老師和黎老師,她選擇爲蘇老師幫腔,“肯定算啊,讓你給他機會,還是相親回來之後,那不可能是別的機會。”
“也許是吧。”
“肯定是的。”
“爲什麼那麼肯定?”
“因爲我和蘇老師聊過,我知道他喜歡你。”
黎娟笑道:“你別亂說話,敗壞蘇老師的名聲,小心他打你。”
“喜歡一個人和名聲有什麼關係,喜歡就是喜歡嘛。”
“你得好好學習,我們的事,你瞎操什麼心呢。”
謝倩容挽起了黎娟的手臂,微笑道:“也是我的事啊,我好希望我最喜歡的兩個老師在一起談戀愛。”
“感情是兩個人的事,如果我們互相不喜歡,你再怎麼希望都不行。”
“那我問你黎老師,你到底喜不喜歡蘇老師?”
“我……”
“說實話!”
黎娟笑了,然後扭頭看起了書,很多時候,不作回答就是最好的回答。
謝倩容也露了笑容,她已然知道了黎娟的答案。她說:“不說話就是默認咯。”
“行了,快上課了,趕緊回去。”
“黎老師,既然你也喜歡蘇老師,那週末的相親就不要去了嘛,我倒不是擔心你看上那個人,我是擔心你太漂亮,被那個人看上了,他纏着你不放,會影響你和蘇老師的發展。”
“你倒是考慮周全,但那是好朋友介紹的,面子不能不給,我還得去。”
謝倩容撇撇嘴道:“好吧,去就去吧,但你要答應我,不許看上那個人,你必須回來,和蘇老師約會、交往。”
黎娟笑道:“你剛纔不是說,不擔心我看上別人嗎?這我可答應不了你,萬一那個人很帥,很貼心,我可能當場就淪陷了。”
“哎呀黎老師,你別拿我尋開心了。那個人再帥,也不能天天陪着你,咱蘇老師可是隨傳隨到,和你朝夕相處的,你肯定也不想異地戀吧。再說了,咱蘇老師長相也不差。”
“好了好了,你這小滑頭,我說不過你,滾回去上課。”
謝倩容笑道:“那我走咯,答應我,你一定要‘孤孤單單’地回來哈。”
黎娟隨手抓起了一本書,做出要打謝倩容的樣子,溫柔地罵道:“滾不滾。”
“滾了滾了。”
從黎娟辦公室出來,謝倩容成就感爆棚,他覺得只要不出意外,兩位老師一定能夠在一起,那時,她就成了名副其實的月老紅娘。她甚至暢想起了蘇世橫和黎娟結婚的時候,那一天,她要去當伴娘,最近距離地見證兩位老師走進美麗的殿堂,呵呵,真是天真爛漫的孩子啊。她本打算直接回教室,但往教室方向走了一段距離後,她忽然停住折返,又來到了蘇世橫的辦公室。
蘇世橫一見謝倩容便笑道:“你怎麼又來了?別想慫恿我過去找她哈,我已經決定不強求了。”
謝倩容也笑道:“放心吧蘇老師,不用你去了,我已經替你去過了。”
蘇世橫又驚又喜,“什麼?你替我去過?去幹嘛?替我表白?替我阻止她相親?”
“表白我纔不替你,那是你自己的事,我只是勸她別去相親。”
“那她怎麼說?”
“她說必須去,得給朋友面子。”
“噢,那你沒替我辦啥事嘛。”
“有啊。”謝倩容湊近了蘇世橫的耳朵,輕聲說:“我問了她喜不喜歡你,她默認了。”
蘇世橫不禁羞澀了起來,“真的?”
“真的,等她回來了,你可得好好把握機會,別再讓我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