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六,蘇世橫和朱笑又去了市區參加新教師培訓,上午八點開始,下午五點結束,依然是專家講座,依然枯燥無味,他們半小時都沒挺過來,歪起了身子,打起了瞌睡。他們現在也成了上班族,也患上了“上班綜合徵”,一到週末就感覺很疲憊,什麼都不想做,只想睡覺,專家的聲音更是起到了催眠的效用。培訓結束後,他們迅速吃了晚飯,回到家便躺上了牀,週日睡到自然醒,醒了還在牀上多賴了一個小時,起牀後的室外活動,除了吃飯,就是去網吧打遊戲。
週一上午,蘇世橫又跟着章老師和餘梅去參加了英語組教研會。上週的教研會他上了一節公開課,聽課老師對他的課堂教學做了點評,雖然有些點評無關痛癢,但多多少少對他提高教學能力還是有一點幫助。然而,這次教研會又變得像剛開學那兩週一樣了,分管領導穆校和各年級大、小組長輪流發言,蘇世橫卻一句都聽不進去,他覺得那些發言冠冕堂皇,假大空,沒有任何實際作用,他是個實在人,也可以怪他太狂,太清高了。
來宜中快一個月了,蘇世橫越來越討厭開會,在他看來,除了上週的公開課教研會,其他會議都沒有意義,無論是學校的“教研會”、“教職工會”、“新教師學會”,還是市區的“新教師培訓會”,全都一個樣,沒有參加的必要。尤其是學校的“新教師學會”,簡直就是在浪費時間,不同學科的教師自說自話,毫無專業性,連理解都成問題,又怎麼可能幫助大家儘快成長呢?難道是因爲蘇世橫目光短淺,看不出這會議的精髓?
回到辦公室的蘇世橫一臉愁容,他已經記不清剛纔在教研會上聽到了什麼。
朱笑取笑道:“誒唷,看來又在教研會上學到不少啊,還在思考。”
蘇世橫假笑兩聲,“呵呵,確實,內容太‘高大上’了,把我都給整懵了。”
朱笑參加過數學組教研會,和蘇世橫有相同的感受,他笑道:“這能怪誰呢,只能怪我們太垃圾了,學藝不精,連他們說的話都聽不懂。”
蘇世橫連續點頭,“對對對,我們根本不配去開會,你說他們怎麼不放我們一馬,讓我們在辦公室好好休息呢?”
“你想得美噢。”
“唉,下午又有‘新教師學會’,難受,不想去。”
“誰想去啊,什麼都學不到,在那傻坐着,像個憨批。”
“有沒有什麼辦法,不去參加那個會啊?”
“能有啥辦法,要點名,請假得有正當理由。除非出現奇蹟。”
章老師突然出現在了辦公室門口,進門後她笑道:“你倆在聊什麼呀?”
朱笑答道:“唉,沒說什麼,就是……”他想了想,還是勇敢地說了出來,“我們不太想去參加下午的‘新教師學會’,我覺得那個會對我們……沒有太大幫助。”畢竟是說給章老師聽的,他還不好意思把“新教師學會”貶得一文不值,說得還算委婉。
蘇世橫有點吃驚,他沒想到朱笑膽子這麼大,竟然跟章老師說了實話。
章老師卻微笑道:“噢,是這樣啊。確實,那個會對你們成長沒什麼大用處。”她一邊說,一邊回到了座位。
蘇世橫更吃驚了,他沒想到連章老師都覺得那個會沒有用。他將信將疑,半開玩笑道:“章老師,你不是在釣魚執法吧?你真的也認爲那個會沒有用?”
章老師依然微笑,“當然了,我當年進校時也參加過,那個會真是沒意思,而且不止我一個人這麼認爲哈,我認識的人裡,參加過那個會的都這麼認爲。有開會的時間,還不如多去聽兩節課,那樣更有利於成長。”
朱笑笑道:“理解萬歲啊章老師。既然都覺得那個會沒用,學校爲什麼還開啊?章老師,你們當時沒人提意見嗎?”
章老師說:“我也不知道有沒有人提,反正我膽子小,不敢提,只能忍着。”
蘇世橫像泄了氣的皮球,“唉,我們膽子也不夠大。”
朱笑說:“槍打出頭鳥,暫時忍忍吧,實在受不了,就不能怪我莽撞了。”
章老師捂着嘴笑道:“看來你們也是比較聽話的哈。好吧,我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們。”
“什麼好消息?能讓我們不去參加‘新教師學會’嗎?”朱笑沒精打采道。
章老師說:“還真能誒,下午要開教職工大會,你們的‘新教師學會’應該會取消。”
朱笑一下子坐端正了,激動道:“真的假的?章老師,你別騙人。”
章老師笑道:“當然是真的,我騙你幹嘛,我剛去開了行政會,老大說的,下午要開職工大會,安排校慶的事,這下你倆開心了吧。”
蘇世橫和朱笑相視一笑,沒想到真的出現了奇蹟,他們下午不用去參加“新教師學會”了,雖然教職工大會也很無聊,但和“新教師學會”比起來,可就有趣多了。
蘇世橫又問:“章老師,什麼校慶啊?”
章老師答道:“就是我們學校的校慶,每年九月底,國慶節假期之前,我們學校都要舉辦一場盛大的晚會。下午開了會你們就知道了。”
宜中是一所比較年輕的學校,到今年九月底剛好建校六十週年,一個甲子,而蘇世橫和朱笑的高中母校都已經建校過百年了。最初宜中只是一所破舊的鄉鎮初中,學生很少,只有一個年級,一個班,後來它才慢慢發展起來,既擴大了初中部的規模,也辦起了高中。然而,由於建校時間太短,位置又相當偏僻,所以沒有幾個優生願意來這裡唸書,生源問題一直很大,升學率也很低。再後來,學校換了一位新校長,他將學校改制成了以藝體爲主導的完全中學,初中就注重藝術和體育培養,高中即以藝體爲主、文化爲輔,應屆生既參加高考,也參加藝考,這一轉變確實很有效果,升學率肉眼可見地飆升,學校的名氣也越來越大,從十年前開始,它甚至成了全省最好的主打藝術與體育的完全中學,那些文化基礎薄弱的學生,都希望通過這裡圓一個清華北大的名校夢。
前面提到過,蘇世橫之所以來宜中當老師,就是因爲他自己是個閒人,只想享受生活,他覺得在這裡上學的全是藝體生,學校應該很重視音體美之類的藝體學科,語數外之類的文化學科就變得不重要,換句話說,文化課教師是沒有教學壓力的,當初招聘時嚴主任確實也這麼說。可蘇世橫沒想到,他被安排到了初中,被安排到了德育處,經常被催着“儘快成長”,經常被喊去值班查寢,日子過得遠遠沒有他來之前想象的那麼逍遙自在。他漸漸明白,招聘時嚴主任說的“來宜中很輕鬆”都是鬼話,目的就是把他騙到學校來,可惜那時的他還很單純,剛進入社會,不懂世道險惡。
教職工大會於下午兩點半召開,蘇世橫和朱笑提前了五分鐘從辦公室出發,來到了位於科教樓一層的大會議廳。他倆觸摸起了手機屏幕,在QQ羣裡查看了教職工座位表,找到了安排給自己的位置。座位表是辦公室特製的,全體教師按任教學科或任職部門被分在了不同的組,每個組有相應的一排座位,這是爲了方便檢查教職工的參會情況,誰缺席誰遲到,一目瞭然。蘇世橫和朱笑一個在英語組,一個在數學組;一個在前,一個在後;一個在左,一個在右;兩人隔得很遠,這次可沒辦法一起開小差了。
會上,以施校長爲首的校領導們又一次集體露面,他們圍繞“校慶”這一主題,輪流進行發言:先是施校長,他聲情並茂地回憶起了宜中六十年來的發展,從當年一個班、三十人,到如今六十個班、三千多人,確實是巨大的變化;隨後是教務、德育、安全、後勤等部門領導,他們就自己部門所負責的校慶相關事宜做了細緻的安排,就連晚會舉行的時間都精確到了秒。蘇世橫和朱笑都很興奮,他們覺得校慶那兩天應該沒法上課,而校慶後又是國慶節長假,豈不又是他們放肆休閒的好時機。
會議結束,全體教職工擠出大廳,再各自組隊回到辦公室。
朱笑抑制不住內心的興奮,面向章老師說:“章老師,29號、30號兩天應該就不上晚自習了吧?一天彩排,一天表演。”
章老師笑道:“嗯,那兩天確實不上。你好像很高興嘛。”
“嘿嘿,我那兩天正好有晚自習,這下好了,不用上了。”
“但你是班主任,不能提前走喲。”
朱笑差點忘了自己是班主任,經章老師這麼一提醒,他才反應過來,對啊,雖然校慶只需要學生去參加表演,但班主任也必須在場啊,不然誰來管理學生呢。他苦着臉道,“哎喲,真難受啊。”
餘梅笑道:“還想溜,和我們一起去看錶演吧,你以爲你是老蘇噢,沒當班主任。”
蘇世橫本來也很高興,但當章老師提醒朱笑是班主任時,他突然有了憂患意識,他想起自己雖然不是班主任,但卻是德育處的部門人員,像校慶那樣盛大的活動,德育處的人應該也溜不了。他看向章老師,說:“我在德育處,怕是也要去幫忙吧。”
章老師點點頭,“德育處不比班主任輕鬆多少,那兩天田主任肯定會給你安排事情的。”
知道蘇世橫那兩天也不能溜,朱笑竟開始幸災樂禍,“哈哈,正好,一起去看晚會。”
蘇世橫瞪了朱笑一眼,“真是好兄弟啊,這下開心了吧。”
朱笑笑道:“開心開心,要是那兩天你一個人在家休息,我和餘姐姐卻在學校組織學生,那你多不厚道啊。”
“我還真想不厚道呢,結果老天爺不允許啊。”
“對啊,老天爺要讓我們同甘共苦。”
章老師微笑道:“也不是特別苦啦,有表演看呢,我們的校慶晚會可是很棒的,要在網絡和電視上直播,讓全城的老百姓觀看,可不比那些大明星的演唱會差。”
餘梅有點興奮,“那敢情好,真要那麼好,就相當於免費看了一場演唱會。”
朱笑又說:“章老師,晚會就定在30號,不會改嗎?”
“不會啊,每年都是9月30號,第二天就開始放國慶假。”章老師答道。
“聽說在操場上舉辦,不怕下雨嗎?要是下雨,學生和老師不得全淋成落湯雞?”
“不會喲,我來這兒快十年了,還從沒遇到過校慶晚會下雨呢。”
蘇世橫說:“一句話,風雨不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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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老師說:“嗯,領導就是這麼說的。應該不會下雨吧,這麼多年都沒下。”
朱笑說:“希望別下。”
章老師微笑道:“下不下雨,不是我們該考慮的問題,我們今晚上就要通知學生校慶這個事哈,看看有沒有學生想參加晚會表演的,如果有,就先跟你們報名,然後28號去參加學生會組織的節目選拔。”
朱笑說:“好,他們肯定很積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