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蘇世橫主動收起了碗。向亭亭起身說:“你坐着休息,我來,哪有讓客人收碗的道理。”蘇世橫笑道:“飯菜是你倆做的,我就吃現成,要是還不去洗碗,我不成了大少爺了。”蘇世橫很堅持,向亭亭也就不勉強了。過了一會兒,蘇世橫洗好了碗,也收拾好了廚房,便又回到客廳,坐上沙發和向亭亭、田青聊天。
向亭亭說:“小蘇,上班有一週多了吧,適應得怎麼樣?”
蘇世橫道:“還好,其實從軍訓算我已經上班兩週了,算是適應了吧。嗯……上課倒是比較輕鬆,我也很喜歡上課,就是德育處事情有點多,一不小心就會給我安排任務,而且是一時半會兒完不成的那種,還要我經常守在辦公室。哦,對了,上週穆校還給我安排了一堂公開課,他也不跟我商量,直接讓章老師通知了我,我真的是……很煩這種,感覺就像被人當成工具。”他毫無顧忌地傾訴着。
向亭亭輕輕點頭,“嗯,我理解你,我也不太喜歡被安排做很多事,我不是心理專業的嗎,學校就安排我給新生做入學心理講座,也是領導直接通知的我。嗐,想一想其實也沒什麼,習慣就好,這種事以後估計會很多,我們畢竟是來掙錢的嘛,該做的事確實就該做。”她這些話明顯是在開導蘇世橫。
蘇世橫心想:“亭姐應該是比較聽話的人,不像自己和朱笑。”
田青說:“亭亭說得對,這些事其實很正常,而且你倆都是新來的,每個單位對待新人都一樣,總想讓新人多做些事。”
蘇世橫問道:“青姐以前上過班嗎?”
“嗯,我在雲南上過兩年班,今年是第三年咯,都是在學校,當地理老師。”
蘇世橫又說:“噢,難怪,那青姐經驗很豐富啊。我以前以爲當老師就只是上上課,現在才知道還有其他事,果然親身經歷很重要。”
“是啊,我剛工作那年也和你一樣天真,以爲當老師很輕鬆,慢慢地就發現理想和現實之間差距很大。”
蘇世橫說:“嗯,心裡落差確實不小。”
向亭亭又安慰道:“嗐,你別想太多,慢慢適應就好。”
田青說:“對,其實很多工作都比我們辛苦,我們這點工作量根本不算什麼。”
蘇世橫笑道:“嗯,我知道,比上不足,比下有餘,還有人連飯都吃不上呢。”
田青說:“對頭,有時間就出門走一走,看看勞苦大衆,很多事自然就看開了。哎,今天放假,別說那些煩心事了,開心一點。”
“同意,上班就好好上班,放假就好好休息,工作和生活要分開。”向亭亭也附和道。
蘇世橫說:“嗯,人這一輩子,開心快樂纔是最重要的。”
田青說:“對,自己開心快樂就好。不過在職場裡也不能太反動,領導說什麼,要求什麼,你反正是要聽着,樂不樂意是一回事,儘量別和他們對着幹,和領導關係鬧得太僵,很影響前途。”
向亭亭說:“是,進入社會之後,還是要變得圓滑一點。尤其你呀小蘇,你的編制在這裡,不出意外的話肯定一直在這裡工作,所以你不能太那什麼,明白吧。”
蘇世橫點點頭,“明白,謝謝兩位姐姐的忠告。”
三個人都沒有把另外兩個當外人,什麼話都毫不避諱地說。
田青說起了她在雲南的往事。她本是成都人,在雲南昆明上的大學,兩年前她大學畢業,趁着“秋招”就在昆明找了一份工作,她是地理專業的,進了一所學校當了地理老師。和她一起的,還有她的男朋友,嗯,當時的男朋友,她男朋友是東北人,因爲嚮往南方便來了雲南上大學,兩人在校園裡相識、相戀,畢業時又一起找工作,他們夢想着在昆明安家,長相廝守。可惜,人間事常難遂人願,就在今年上半年,他們分手了,大致原因是男方家長不同意兒子“遠嫁”,一心只想讓他回東北,最後男方聽了家長的話,放棄了田青。之後不久,田青便辭職了,她離開了那個傷心的地方,回到成都重新找了這份工作。
年輕的時候,總覺得愛情很簡單,以爲只要兩個人足夠相愛,就能夠突破一切艱難險阻。成熟以後,才知道這種想法過於天真,愛情或許只是兩個人的事,但愛情的結果——婚姻,卻一直都是兩家人的事。要麼就相愛一輩子,不談結婚,但田青做不到;要麼就勇敢到拋開家庭,離開父母,與愛人遠走高飛,但田青的男朋友做不到;難道是他們不夠成熟嗎?還是不夠相愛呢?
比起田青,向亭亭的愛情故事就美滿多了。她是達州人,在重慶上的大學,大一那年她在社團認識了“東哥”,因爲社團活動,他倆經常見面,相處久了,就開始約會了;約會多了,自然就在一起了。從大一到大四,又從研一到研三,整整七年,她和“東哥”一路相伴,吵過架,冷過戰,甚至分過手,也算是歷盡坎坷。最後,苦盡甘來,在研究生畢業典禮的前一天,他倆領了結婚證,修成了正果,“東哥”也就成了她的合法丈夫。“東哥”是重慶人,父母本也希望他留在重慶工作,但爲了向亭亭,他選擇來了成都,反正成都和重慶距離不遠,父母也就沒有太勉強他。他倆家裡都很有錢,向亭亭簽下工作後不久,雙方家長便各自出了一半資金,給他們在城區買了一套大房子。
因爲生在農家,家境貧寒,蘇世橫在愛情方面一直都很自卑,從情竇初開的中學時代開始,他就一直覺得自己配不上別人,遇到再喜歡的女孩都不敢追求,大學也是如此,結果就是他整個青春都沒有談過一次戀愛,像他朋友說的,他的青春是不完整的,是充滿遺憾的,但他無能爲力,貧窮是原罪。他本以爲只要畢了業,有了工作,能夠掙錢了,他就會有勇氣去追求喜歡的人了,可他又發現工資只夠養活自己,買房買車也遙遙無期,因此,他又自卑到了骨子裡,程度甚至勝過以前。
田青微笑道:“真羨慕你呀亭亭,從校服到婚紗,可惜呀,我就沒有你這福分。”田青的語氣很平和,沒有任何失戀的憂傷,事情已經過去幾個月了,她也早就想開了。
向亭亭擺擺手說:“哎,我們就是運氣好點,兩家人離得近,要是我們也一南一北、一東一西,估計結果也和你們一樣。”向亭亭突然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又戳到了田青的傷心往事,她忙說:“哎,我有時說話不經大腦,你不要在意哦。反正我覺得,你該朝前看了,成年人應該拿得起、放得下,趕緊找一個疼你的本地人,等有了新歡,舊愛就忘了。”
田青笑道:“放心,我沒那麼矯情,早不在乎他了。對了,我讓你幫忙物色,你物色到哪裡去了?可別讓我等太久啊。”
“我今天不是給你帶了一個來嗎?你自己不主動點。”向亭亭捂着嘴笑,看向蘇世橫。
蘇世橫知道在說自己,便羞澀地低下了頭。
田青看了蘇世橫一眼,也害羞道:“哎呀,向亭亭,人家還是小朋友,你能不能像點樣,給我介紹個般配點的?”
向亭亭笑道:“年輕小夥子不好嗎?”
“不好不好。”田青又看了蘇世橫一眼。
蘇世橫擡起了頭,微笑道:“其實我也覺得自己太小,等過兩年再談戀愛才好吧。”年紀小隻是一個原因,最重要的原因還是貧窮,蘇世橫其實是很想談戀愛的,只是擔心沒人看得上他,也不想女朋友跟着他吃苦。
向亭亭嘖嘖道:“二十二歲還小啊?你少找這種理由,看不上青姐就直說嘛。”
蘇世橫有點慌,連忙否認,“沒有啊,我哪敢看不上青姐,我一個鄉巴佬,是我配不上青姐纔對。”
田青笑道:“亭亭你又幹嘛,別嚇着小朋友。”
向亭亭微笑道:“我就開個玩笑,咱們青青膚白貌美,又是富家千金,誰敢看不上啊。”
田青白眼道:“你別亂說,膚白倒是沒問題,貌美就算了,我這將近一百斤的體重,哪能美得起來啊。富家千金就更荒唐了,我只是個本地人,不愁吃穿而已。”
向亭亭說:“哎喲,只是個本地人,不愁吃穿,而已?”
田青說:“那可不,我不像某人,纔剛上班就買新房了,也不知道誰是富家千金。”
“那又不是我買的,東哥家還出了一半。”
“那不一樣嗎?啊?富家千金,我家現在可買不起城區的新房。”
“好了好了,你這個拆遷戶,還敢擠兌我,我奮鬥一輩子都比不上你們家一個‘拆’字。”
“行啦,彼此彼此。”
蘇世橫不禁低下頭,露出苦澀地笑,心想:“我果然是最窮的。”
蘇世橫又開口問:“亭姐,你新房買在哪啊?什麼時候搬過去?”
向亭亭答道:“就是城邊的碧桂園,在柳鎮進城的路上,今年剛買的,還在建,說是後年交房。那裡算郊區了,房價不是很高,小蘇,你也可以在那裡買一套,反正你的編制在這裡,這輩子應該都在這邊工作了。”
蘇世橫笑了笑,“我家沒什麼錢,買不起。”
田青說:“向亭亭啊向亭亭,不要覺得人人都像你家那麼富裕。”
向亭亭說:“你又來了,我說得也沒錯嘛,小蘇有編制,最好就在這邊買套房子,早買肯定便宜點,雖然現在暫時買不起,但慢慢攢錢肯定買得起的。”
蘇世橫說:“嗯,我也覺得在哪裡工作就在哪裡買房最好,不過成都的房價實在太高了,這幾年翻了兩倍吧,我記得我上大二那年成都的房價才七、八千,現在連郊區的都至少要一萬二、三,估計我要奮鬥個十來年。”
田青說:“嗯,這幾年房價確實漲得嚇人。說真的,現在的房子真不是年輕人買得起的。”
蘇世橫笑道:“是啊,也沒辦法。慢慢攢錢吧,要是一直追不上成都的房價,我就回老家縣城買一套房子,也能讓爸媽當一回城裡人。至於在成都這邊上班,就一直租房就好,對我來說也更現實。”
向亭亭笑道:“你趕緊把青姐這個富婆傍上,這是最現實的,相信亭姐。”
田青一巴掌拍在向亭亭肩上,“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蘇世橫習慣了向亭亭的取笑,這次竟不怎麼害羞了,他說:“算了吧,我年紀太小,不夠成熟,和青姐不般配。”
向亭亭說:“般配不般配,試一試才知道。”
田青說:“行了,別爲難小朋友了。給我換一個吧,女生都比男生成熟得早,找男朋友還是要找年紀大一點的。”
“那好吧,既然郎無情女無意,我也勉強不來。反正我盡力了,某人可不要怪我噢。”
“不怪你,你記得繼續幫我物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