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88章

87、柔音

清涼殿被“捉姦”的事情過去了兩天,玄澈突然在大殿的桌子上發現了一份有趣的東西:一份面對女性刊發的報紙。

報紙叫《柔音》,名字聽起來就很女性化,但是裡面的內容卻和各種“男人的學問”緊密掛鉤,從四書五經到九流要義,從街頭巷聞到國家大事。比之《大淼日報》強烈的輿論引導作用,《柔音》突出表現了一個“全”字,幾乎各家各派的觀點都能在上面找到,報紙本身也不作出任何偏正的論斷,似乎一切都由讀者來自己選擇。因爲“全”,所以報紙的分量也特別重,竟厚達三十頁,堪比一本雜誌!

之所以說《柔音》是面對女性刊發的報紙,就在於報紙尾部清楚寫着:獻給每一個有志參與科舉的女友們。

自從某一天玄澈寫在一本送給朋友的書的扉頁上的“獻給某某某,謹祝新婚大喜”之句曝光,在經歷一片文人對韻腳、平仄的謾罵之後,這種白話文的祝福就開始風靡全國,全世界人民都開始使用“獻給……”句式,一度讓玄澈覺得自己似乎造了大孽。

“這是誰辦的?沒聽說通川搞了這個……”

玄澈自言自語地看了很久,除了覺得標題“柔音”兩個大字有些眼熟之外,看不出特別。《柔音》不論排版、插圖還是遣詞用句都和《大淼日報》極像,想來也是模仿《大淼日報》的產物,但一時間也想不出有誰會做這樣“前衛”的東西。

玄澈想了想,記起這份報紙似乎是玄沐羽拿來的,或許他會知道。

正想着,玄沐羽就來了。

玄沐羽前腳進門後腳就把門給關嚴實了,玄澈看了覺得好笑。

玄沐羽看到玄澈發笑,氣悶道:“笑笑笑!就知道疼小孩,都不知道心疼我!”

玄澈低笑出聲,身子一鬆軟軟地靠坐在那兒,玉般的肌膚上流轉着金色離光,長睫半垂,說不出的慵懶惑人。玄沐羽不得不承認,自己的愛人有着千般神態萬般風情,每一種都勾得他心癢癢。

“唉,我的小妖精,不要再勾引我了……”

玄沐羽俯身輕吻玄澈的眼簾,雙手撐在椅背上將玄澈困在自己的懷裡。玄澈笑着想要躲開,卻被玄沐羽抱緊,玄沐羽吻上他的脣,舌頭伸入探索,稍微施力就將玄澈抱起。兩個人位子一換,玄沐羽已經坐下,而玄澈再一次坐到了他的腿上。

玄澈有些逃離的意思,玄沐羽停了吻,貼在玄澈脣邊輕笑道:“門關緊了,這回不會有人打擾我們了。”

玄澈臉一紅,埋怨道:“你怎麼淨想着這種事……”

“沒辦法,誰讓你老讓我想到這種事呢?”

玄沐羽邪笑着再次吻上玄澈,用舌頭撬開貝齒,吮吸着口津。

舌尖相觸的麻痹讓玄澈也有些迷醉了,不知不覺間勾上玄沐羽的脖子,任玄沐羽採擷芬芳。直到一隻手溫熱的手伸入衣襟才讓他陡然清醒,玄澈猛然推開玄沐羽。他輕喘着氣,熱情的餘韻還未過去,面上帶着薄薄的潮紅,玄沐羽看得下身發熱,卻無奈玄澈不讓他再得逞。

玄澈瞪眼道:“大白天的,還有事呢!”

“是你勾引我啊。”玄沐羽一臉無辜,可是手試圖伸入衣襟的動作卻沒有停下來。

“哼!”玄澈不理他的倒打一耙,拉開玄沐羽的手,拿起那本《柔音》,問,“這是不是你帶來的?”

玄沐羽看了一眼,左手繼續在玄澈腰帶上作怪,隨意道:“是啊,本來是方休明要拿進來,我進來的時候碰到他,就順便給他帶進來了。”說話間,玄沐羽的手已經靈活地避開玄澈的阻攔揭開了腰帶,頓時衣襟大敞,露出裡面的單衣。

玄澈一手拉緊衣服試圖和玄沐羽對抗,又說:“那休明有沒有說什麼——唔!嗯嗯——”

聽到“休明”這兩個字從玄澈嘴裡說出來玄沐羽就不痛快,不等玄澈把話說完就用吻封住了聲音,雙手開始分工合作,右手製住玄澈抗拒的雙手,左手飛快地褪掉了玄澈的上衣。

玄澈好容易趁着玄沐羽被春光晃到眼睛的一瞬間讓嘴得了空閒,右手勉強掙脫了玄沐羽的壓制,氣道:“沐羽!”

“嗯?”

玄沐羽啃咬着漂亮的鎖骨,含含糊糊地應了一聲。他也不在意被玄澈掙脫了控制,右手改襲玄澈腰部的敏感帶,果然只是輕輕一捏,就讓玄澈發出一聲悶哼,身體軟了下來,雙頰也浮起了可疑的紅雲。

“你這樣敏感,要我怎麼樣纔好?”

玄沐羽壞笑着調侃,邪惡的嘴從頸間滑至胸前,含住一顆茱萸,開始品嚐他最愛的美味。舌頭舔過乳尖,感受到懷中人輕微的戰慄,不禁露出一絲得意地微笑,緊接着牙齒也開始搗亂,或咬或刮,時而又是重重地吮吸,每一下都能讓這具身體顫抖。

“嗯……你這傢伙……快住手!”

玄澈還保持着幾分清醒,他試圖推開玄沐羽,但很快就發現這只是徒勞,施加在他身上的挑逗越來越強烈,他幾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理智了,但玄澈卻還記得自己剛纔想要問什麼:“休明說什麼沒?”

玄沐羽突然用力咬了一口口中的茱萸,玄澈被突如其來的麻痛弄得低叫一聲,就聽玄沐羽憤憤道:“不准你不專心!”

“可是……”

“沒有可是!”玄沐羽霸道地說,“等我們把兩天前沒有完成的事完成了我再和你說!”

“可……啊!”

玄澈只覺下身一涼,自己的分身立刻被一個火熱的手掌包裹,極具技巧的快速套弄讓他無可避免地驚呼出聲,強烈的快感麻醉了他的腦袋,微弱的理智讓他發出些許抗拒的聲音,但低啞無力的聲音只能挑起人的慾火,更不要說是不小心逸出的呻吟,如同油潑入火中,讓小火苗瞬間蔓延成一場森林大火。

玄沐羽一邊搓揉着玄澈的玉莖,一邊稍稍將他的身體擺正,讓玄澈整個背部完全暴露在面前,右手順着優雅的脊線滑入股溝,開始探索那朵柔嫩的小花。幾天沒有灌溉的花朵再次收攏了花瓣,乾澀的指尖只能停留在入口的地方輕輕畫着圈。

後庭傳來的刺激再次觸動了玄澈的某一根神經,他開始反抗,比先前都要激烈,斷斷續續地說:“羽,住手……現在不可以……”

玄沐羽手下動作並不停,他吻着玄澈光潔的背部,輕聲說:“我知道你要去沐浴,不過我不讓。”

“可是……很髒……”玄澈彆扭地說,反抗得更激烈了,但是最脆弱最敏感的部位被人家握着,他的反抗在玄沐羽看來就象是調情一樣讓人更加興奮。

“不髒,你很乾淨……”

玄沐羽說着,感受到指尖的小花已經慢慢綻放,爲了不讓玄澈再抗拒,他乾脆一個用力,手指突入後穴。沒有防備的玄澈在收緊***之前已經被玄沐羽深入,他再下意識地閉合後庭的時候反倒像咬緊了玄沐羽的手指不讓他抽走。

“嗯!快、快出去!嗯、嗯……”

玄澈難過地低喃,自然起不到任何作用。玄沐羽的手指確實退出來了,但很快就塗滿了潤滑劑再次進入***,這次甚至放進了兩根指頭。

修長的手指在甬道里弓起,緩慢而有規律地**。內壁被觸碰的感覺很奇怪,但是已經習慣了被進入的身體很快就從中找出了快感,一點點地分泌出透明的汁液,幫助手指開拓緊密的幽穴。而前面那隻手也不甘示弱,不緊不慢地玩弄着漂亮的青芽,似乎這是一種樂趣。

前後都被強烈刺激的玄澈無力地伏在桌面上低喘,心理在抗拒,偏偏生理在渴求。

感受到身下那個如火的堅硬,羞惱之餘卻又隱隱藏着期待。玄澈意識到自己慾求不滿的想法,只來得及爲墮落哀悼一聲,大腿就被一雙有力的手摺於胸前,因爲手指抽出而空虛的後穴被火熱的巨大撐開,撕裂的痛楚在慾望進入最深處之後轉換成了奇妙的酥麻。快感伴隨着身體的起伏衝上咽喉,逼得他發出呻吟,綿軟、色情得連他自己聽了都要害羞。

迷離之中,玄澈只聽到玄沐羽的聲音在耳邊低低地說:“我愛你,澈。”

這是一個讓人“性”奮和滿足的下午,但同時也是一個令人憤怒的下午。

雲雨過後的玄澈虛軟地靠在玄沐羽懷裡任他幫自己清洗,強撐着沉重的眼皮,問:“羽,那份報紙誰辦的?”

玄沐羽一愣,訕訕笑了笑,心虛道:“我覺得……你問方休明,他會知道……”

玄澈當即一口咬在玄沐羽肩膀上,用兩排清晰的牙印表達了他的憤怒。

玄澈從方休明口中知道了《柔音》的創辦者是誰——玄淑。

玄澈突然覺得自己的思維有點跟不上這個時代的步伐了。玄淑,那個溫柔賢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用繡花針的大姐?!

聽風樓很快將具體情況傳了過來。

準確地說,《柔音》是玄淑和他夫君崔朝共同創辦的。崔朝是前禮部尚書的小兒子,後來在戶部做了一個小侍郎,但做了幾年轉去了御史臺,在御史臺沒多久又去了翰林院作修編,如此輾轉反覆了十幾年,中央朝廷裡尚書以下的官職幾乎他都做了個遍,最終還是辭官回家,賦閒沒多久就碰上了玄澈頒佈新法令,《大淼日報》誕生,這時他聽了玄淑的想法,創辦了《柔音》。

這對夫婦靠着長公主的封地自然是衣食無憂,但玄淑看丈夫每日無所事事終歸是有些壓抑,心中不忍,便想給夫君找點什麼事做,但是崔朝不願爲官,經商也不擅長,故而一直想不到什麼好主意。後來女子科舉的法令出臺,玄淑在和閨中密友論及此事時,就聽一個朋友說,她們終日在家怎麼知道國家大事,就算讓她們去考也考不出什麼。玄淑就動了念頭,想搞一個像《大淼日報》那樣的刊物,彙集各種熱點論調,給呆在閨中的女子們觀看。

於是玄淑和崔朝一拍即合,玄淑用自己封戶的收入作爲資金,崔朝憑藉當官十餘年積累的廣泛人脈作爲消息來源,兩人創辦了《柔音》。

《柔音》先是被送入臨澹城裡各閨秀手中,憑着玄淑長公主的面子也沒人敢不要。這些女子或許不看,但他們家中的男人們很快就發現了這塊瑰寶,《柔音》的全面和無偏頗是《大淼日報》所沒有的,其中還包含了很多聞所未聞卻又不得不信的小道消息。結果《柔音》就從閨房中慢慢擴大了影響,最後正式在市面上出現,成爲公共報欄和說報人手中的另一份資料。

當玄澈看到這份報紙的時候,《柔音》已經在民衆中具有了較廣泛的影響力。

這個結果實在出人意料,玄澈本以爲第二份出現的報紙應該是屬於那些保守勢力的,看來發展比想象中更加有趣了。

不過說到面向女性的刊物……玄澈想起了前世那些時尚雜誌,或許這又是一個賺錢的好主意?哦,還有廣告的概念也可以引進了。不過時尚雜誌的話平面模特要怎麼辦?中國畫不太適合人物寫真,要讓聽風樓把素描畫法傳出去嗎?還有誰願意當模特?

這個時代對女性約束雖然沒有嚴厲到完全不能拋頭露面的程度,不過要做公衆人物看起來還是比較離奇的。

玄澈想了又想突然覺得自己很傻,這些雞毛蒜皮的事何須自己考慮呢?通川商行可以找到最好編輯,擁有最好的營銷團隊和創意組合,他們吸收前世的一些先進觀念又比自己還要了解這個時代的規則,只要一個方向,他們就能做出最完善的計劃,根本不需要自己去耗費心力。更何況時尚雜誌什麼的根本不是必須的事情。

玄澈笑着搖搖頭,暗罵自己是笨蛋。事必躬親,可不是領導人應該有的特質。

玄沐羽看到玄澈突然微笑起來,便湊過來香了一口,問:“什麼事笑這麼開心?”

玄澈瞪他一眼:“哼!不告訴你!”

說罷,玄澈一拂袖子捲起一道涼風,丟下玄沐羽一個人走了,他要去找他可愛的小恪兒,纔不要理這個色情狂!

玄沐羽看着玄澈走掉的背影,摸摸鼻子,苦笑不已。

被討厭了……不過想到那天澈在自己懷裡婉轉呻吟的樣子……

呃,小小別扭只是情趣不是?!

沒過幾天就到了十五,正逢玄淑回宮探親的日子。

玄淑出嫁後頭兩年,幾乎月月都會回宮一次,但後來也就慢慢稀疏了,特別是前三年玄澈離宮的日子,玄淑回來的次數就更少了。今年十二月本來她也沒有打算回來,只是前兩日聽聞《柔音》傳到了玄澈手裡,玄淑和崔朝不免有些忐忑,故而近日特意回宮來探探皇帝的意思。

“皇弟。”

玄淑福身行禮,雖然她身爲長公主本是不用對玄澈行禮的,只是玄淑清楚自己今天的一切地位和榮耀都是玄澈給的,心中感激,也曉得利害,在玄澈面前她總是保持着適當的卑微。

玄澈對於這個由自己一手扶起來的長公主姐姐並沒有多少感情,當初與其說是未雨綢繆式的扶植,倒不如說是一時同情心起。在他看來,玄淑這樣的女子和這個時代大部分女人並沒有太大的差別,對於不特別的女人他是沒有多少興趣的,不過《柔音》這件事讓他發現了這個女人的另一面,或許是十分有趣的一面。

玄澈對玄淑微微一笑,示意她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道了聲:“大姐,好久不見。”

玄淑笑得有些慚愧,道:“皇弟剛剛回宮事務繁多,大姐怕壞了皇弟的清靜,一直不敢來打擾。”

玄澈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說:“聽說前段時間,姐姐和姐夫辦了一份報紙叫《柔音》,還挺受歡迎的是嗎?”

“呃,正是。”玄淑略顯惶恐道,“本來只是想爲閨中女友找個樂趣,偶然爲大衆所認同,不免有些欣喜忘情了。”

玄澈微笑道:“無妨,報紙我也看了,很不錯。難得姐姐有這份心思,做弟弟的一定會支持。”

“謝皇弟。”玄淑有些喜出望外。

玄澈頓了頓,卻說:“看了姐姐的報紙,四弟這兒有個想法,和你們女子有關的,不知道姐姐願不願意聽聽?”

玄淑忙道:“不知皇弟有何想法?”

玄澈緩緩道:“唔,主要是想是不是可以辦一種報紙或書刊,介紹一些女子們關心的事情,比如服飾、首飾,或者是如何美容養顏之類的。”玄淑聽得一愣,還沒反應過來,卻聽玄澈又說,“報紙吧,還可以空出一些版面,聯絡服裝、首飾的商家,在這些版面上介紹他們的產品,我們不妨稱之爲廣告。報紙當然不能白給商家宣傳,可以收取他們一點費用,這樣報紙成本也可以收回來了。”玄澈低頭抿上一口茶,擡眼看看玄淑,展顏一笑,問,“大姐,你以爲如何?”

玄淑半天不能回神,許久方結巴道:“皇、皇弟,這……可以嗎?”

玄澈笑而不答。

“這……”

玄淑猶豫了很久給不出一個答覆。玄澈溫言道:“姐姐不妨多想想,問問姐夫或者其它朋友,看看大家有沒有興趣。若是有,我倒是可以找些人在開始的時候給姐姐幫個手,若是沒有,那我可讓手下的人去做了。”

玄淑愕然地呆坐着,半晌才說:“皇弟,這……姐會考慮的。”

玄澈笑了笑,並不勉強,看了一眼玄淑頸上的銀鏈,那銀鏈很是普通,只是吊墜有些奇特,似乎是一輪日月拼合出的混沌圖案。玄澈看似隨意道:“姐姐,你這鏈子很好看。”

玄淑低頭看了一眼日月鍊墜,稍顯侷促道:“皇弟,這是……明教的教徽,姐前段時間受的洗禮……”玄淑聲音越說越小,眼中的慌亂怎麼也不能掩去,雖然大淼並不限制信仰自由,不過一個皇室成員參與新興教派總是落人話柄的。

玄澈微微一笑,安撫了玄淑緊張的情緒,和顏道:“明教嗎?噢,很好。”

88、宗教

明教大約興起於四年前,擁有完整地指導思想、組織、行動和文化內涵。

明教引入了道家“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的概念,以混沌概括了整個世界,信仰自然——任何的、一切的,所有時間存在的物質,不論是花草樹木鳥獸蟲魚,還是人和人類社會,都是明教所信仰的內容。它教導人們尊重自然,與自然和諧共處,在獲得自然允許的情況下開拓自己的生存空間,同時也引導人們團結互助、友愛包容。

每個人都由導師引入明教,入教之時都會接受一次洗禮,洗禮之水由導師祝福後點在入教人的額頭上,以示“洗去一切不淨之心”。其後,入教者往往跟隨着導師學習教義,與所有明教中人共稱“兄弟姐妹”,無論老幼強弱,無論貧賤富貴,在順境中彼此祝福,在困難時相互扶持,共同渡過一生。

應該說,明教的出現對現有中國哲學進行了有效補充,提出了人與物的相處模式,結束了中國哲學僅涉及人與人、人與己兩類問題的歷史。對於中國古典哲學發展有着深刻的影響和意義。

在前段時間的《大淼日報》上也有對這個宗教進行小篇幅的介紹,只是沒引起多少人注意而已。

在玄淑的介紹下,玄澈接見了臨澹城內最負盛名的導師之一,也是玄淑和崔朝的導師:桓錯。

隨着玄淑而來的是個比她還要年輕的男子,導師與學生之間的關係和年齡並沒有必然的聯繫,通過教內考覈的博學者皆可成爲導師。桓錯今年不過三十多歲,雖然年輕卻極爲博學,不但通曉三教九流大小墨義,還精通物理化學等新學,聽他講課是所有教徒的榮幸。桓錯用明教內最尊敬的禮儀對玄澈行禮,然而在玄淑離去後,桓錯卻如同換了一個人一般癱軟在椅子上。

“唉呀,皇帝陛下,多少年不見,您的樣子可是一點都沒有改變呀!”

桓錯大大咧咧地坐在那兒啃水果,吧唧吧唧地吃得好開心,對於玄澈一點也沒有臣子對皇帝的尊重。

玄澈也不介意,笑道:“冬天的哈密瓜好吃不?”

桓錯連連點頭:“好吃!好吃!”

玄澈笑得更開心,用玉籤叉起一塊切好的哈密瓜塊,道:“你可知這麼一塊價值多少?”

桓錯一愣,半塊哈密瓜含在嘴巴里吞不下去,小心翼翼地問:“好像……挺貴的?”

“大概等於同體積的銀子吧。”玄澈笑眯眯地說,不懷好意地看着桓錯,“你這眨眼的功夫可吞了不少銀子呀。”

“咳咳!”桓錯大聲咳嗽起來,劇烈地似乎要將吃下的哈密瓜咳出來一樣。他嚷嚷道:“皇帝陛下,您富有天下,至於跟小民計較這麼一點銀子麼?!”

玄澈慢悠悠地挑起哈密瓜咬了一口,慢慢品味着口中反季節的甜味。他可沒有誇張,這種用溫室大棚培育出的反季節西域水果在市面上可謂是天價,買一個反季節哈密瓜的銀子幾乎可以再鑄一個銀瓜了,即使這樣還常常有價無市。同樣情況也發生在其它反季節水果上,特別是來自西域的品種最是昂貴。短短几年裡反季節水果已經成了大淼炫耀財富和權勢另一種途徑。只是在人所不知道的背面,反季節水果的成本僅比普通水果高出一點而已。

“或者——你想讓你的教徒們知道,原來他們最敬仰的桓大師私底下是這樣的人?”玄澈不緊不慢地說,笑了笑,非常邪惡,“《桓錯二三事》——我相信這絕對是非常吸引人的頭條,放在奇聞逸事版如何?”

桓錯苦了臉:“陛下,您就別調侃小人了。有什麼事說吧,小人照做就是了。”

玄澈滿意地點點頭,道:“錯開始知情識趣了。”

“能不識趣麼?”桓錯抗議,“您現在可是皇帝,天下都是您的,要我生要我死還不就是一句話的事。桓錯可是怕死的。”

“你可別這麼說,你可一點不怕死,也沒見你怎麼規矩,這會兒還能帶着刺說話呢。”玄澈調侃了兩句,便說,“也沒什麼事,只是要你給我洗禮罷了。”

“呀,這可是小人的榮幸呢!恭喜陛下榮貴我教,摒除一切不淨之心,與世間同愛。”

桓錯起身行了一個大禮,狀似虔誠地做出一個教內歡迎新兄弟的手勢,只可惜他眼中的戲謔出賣了他。

皇帝的一舉一動對於整個國家都有着巨大的影響,特別是當人們對這個皇帝的態度幾乎上升到個人崇拜的程度時。玄澈加入明教這件事在他受洗的當日就被《大淼日報》和《柔音》兩大報紙大版面刊登,而其中《大淼日報》更是對此舉進行了大肆宣傳,不出一個月,“明教”這個詞就傳遍大淼的每一個角落。

要加入明教是不難,只要你有一顆虔誠的心,願意追隨教義,聽從導師的教導,你都可以在明教的教堂中受洗成爲明教徒,但要成爲導師卻是極爲困難:要心靈虔誠、品德高尚,擁有淵博的知識,必須遊歷大陸超過兩年,體味人間百態,洗淨浮沉鉛華,在結束遊歷後還要進行長達半年超過二十次的公開授課,最終由聽課的教徒們評判你是否有資格成爲一名導師。評判出的導師層次又有合格和博學兩種,雖然二者皆能開壇授徒,但博學者卻更加受到衆人的景仰。至於合格者若想晉升博學,則須一名博學者推薦,再次進行超過十次的公開授課,由聽課教徒決定你晉升與否。

如此嚴格的導師制度公佈出來,明教導師一夜之間成爲社會各界追捧的大師,而作爲帝師的桓錯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一時之間無人能及其風頭。

但這時候桓錯在幹什麼呢?

桓錯正躲在清涼殿裡吃着哈密瓜,對玄澈抱怨他的悲慘生活:“皇帝陛下呀,您可把小人害慘了,現在我走在街上可是天天被人圍堵,那叫一個可怕,我連自己站腳的地兒都沒有,都是被人流擠的!皇帝陛下,這都是您的錯,你要用哈密瓜補償我!”

玄澈在看奏摺,本來一大摞的摺子已經看得他頭昏腦脹,旁邊還有一隻烏鴉不停地呱呱亂叫,更是心氣浮躁,半天一本摺子都沒有看完。想到現在不能處理完這些事情就要把公務留到晚上佔用他和玄沐羽相親相愛的時間,玄澈就覺得很不爽,冷冷瞟了一眼桓錯,輕聲道:“再羅嗦朕就把你趕出去。”

桓錯連忙閉了嘴,抱着一大盤哈密瓜乖乖地縮到一邊牛嚼牡丹。

過了一會兒,玄澈想起了什麼,又擡頭說:“錯,我要你用明教做一件事。”

桓錯不在意道:“說吧。”

“我要你建一座孤兒院。”

玄澈凝着眉目,輕輕說,桓錯呆立。

年底的時候,大淼第一本時尚雜誌《釵頭鳳》創刊,玄澈親自爲刊頭題字,一手流美的行書再次向世人展示了皇帝陛下深厚的書法造詣,只是這本由長公主閨中密友創辦,內容涵蓋了服飾、美容、女紅等閨房意趣的雜誌,在大淼境內引發出一場時尚潮流的同時,也引來諸多社會名流的批判。

有人上表雲:“……美貌者不待華採以崇好,豔姿者不待文綺以致愛,五采之飾,足以麗矣。若極粉黛,窮盛服,未必無醜婦;廢華採,去文繡,未必無美人也……”

無非就是勸說女人不要把心思和金錢花在打扮上,只可惜玄澈親筆提的刊名,在玄澈進棺材之前《釵頭鳳》大概是倒不掉了。這些人只能哀嘆人心不古,世風日下。

不過《釵頭鳳》所引發的時尚狂潮卻讓一些人更加清楚地見識了輿論的力量,代表了保守勢力的《學道》於水德202年二月初創立,新舊兩大勢力的觀點終於第一次在輿論界碰面了。

時間晃啊晃地到了二月底,全國各地大量學子涌入臨澹,大幅度拉動了臨澹城內經濟增長。

今年的科舉在上次的基礎上又進行了改革,除了開設女子科舉之外,考試科目由原來的詩賦、律法、時政三科,改爲了基礎必考科(詩賦、書法、律法甲科)、律法乙科、時政科、算學經濟科、地理科、物化科、機械工程科七大科目。除基礎科詩賦書法必考,學子將選擇自己將來希望進入的部門選擇考試科目,如有意進入司法系統,則必須考覈律法乙科,如想進入朝堂議事,則須同時考覈律法乙科和時政科。

另有變化的還有主考官。試卷仍然採用糊名和謄寫,但監考者和閱卷者分離,監考者多來自禮部和司法系統,而閱卷者則根據不同科目選擇不同人員,例如機械工程由工部主審,地理科由戶部及各大地理系教授主聯合審等。

最後,成績評定也產生了差異化。作爲必考科目的詩賦和書法分爲落第、合格和優異三榜,優異者授予榮譽,合格者則不影響其它科目考覈結果,若是落地,那麼即使這個人其它科目成績優異,也有可能無法得到朝廷重用。而其它專業科目則繼續採用三元與進士制不變,但取消了綜合榜。

整個春闈將持續一個月,上半月三天一次基礎科目,下半月兩天一科專業考覈,男女分院。而軍事人才選拔的武舉將在五月進行,六月結果公佈,優秀者在七月進入軍校深造,畢業後成爲大淼新一批的中高級軍官。

報名結果統計出來:大部分男性考生都同時選擇了律法乙科和時政科,經濟科的報名率僅隨其後,另外三科則因各新式大學的應屆畢業生大多已進入朝廷,故而皆是門庭冷落。

至於今年首開的女子科舉,通過鄉試選拔上來的女子不到十名,其中一名竟選擇了所有科目參考。這位名爲“喬靈裳”的女子一度成爲衆人矚目的焦點,只是大衆只聞其名不見其人。因爲,根據《保密法…科舉》中規定,有關部門及個人禁止泄露一切考生信息,否則將以危害國家安全罪處理。先前那個泄露了喬靈裳姓名的人已經被關入監獄候審,並有傳言宣稱他將因爲給考生帶來不必要的麻煩,而付出巨大代價。在這種嚴格監督下,沒人會以項上人頭作爲炫耀的資本。

春暖花開之時,從去年八月宣佈重開科舉並進行改革,到今年三月份春闈正式開始,兵荒馬亂了半年的學子們終於走進了即將決定他們後半生的考場裡。

考場有兩個,分別是原先的平王府和怡王府,經過整修之後,種上了許多花草樹木,滿目鬱鬱蔥蔥,景色宜人,各種設施都充分考慮了考生的需求。由於題目的靈活性和內部管理的嚴格性,對防範考生作弊也採用了人性化管理。舒適的考試環境和寬鬆體貼的政策讓考生在步入考場的那一顆就消去大半的緊張心情。

上半月考覈的詩賦的書法對於從小就拿着毛筆學習平仄對韻的考生們簡直如同吃飯喝水一樣簡單,特別當考覈結果劃分合格和優異等級之後,考生們的心理負擔頓減,信筆揮就之下倒是佳作頻出,一個個自信滿滿地走出了考場。

而律法甲科以測試士子對法律熟悉程度爲基準,海量的客觀題考覈了淼法典中所規定的方方面面,題目雖然多而細緻,但難度並不高,對於擅長背書的考生們只是小意思。

考試的人流中幾個嬌小的身影引來不少人的注意,“他們”多是男子打扮,只是眉目秀氣、肌膚白皙,細看之下便能看出是女扮男裝。但也有一身女裝不做掩飾的,那女子身材高挑,長眉微挑,端的是英氣逼人,只是在傳統男人眼中這般女子未免太過桀驁不馴了。

基礎科考過之後,朝廷組織了一次爲期三天的賞花會,品茗論道,只說風月不談國事,學子們來亦可不來亦可。只是聽聞皇上也會出席賞花會,這些學子們自然是趨之若鶩,怎麼說如果能在皇帝面前露個臉的話,以後的前途可就不用愁了。

皇上果然來了,一同前來的還有太上皇、太子恪和長公主,另有禁軍統領林默言、城防軍統領定國將軍傅清川、尚書令固上亭、中書侍郎兼太子太傅方休明和最新出爐的博學大師桓錯陪同前來,當真是陣容強大,星光閃耀。

在玄澈步入園中的一瞬間,所有人都覺得全世界就只容得下那麼一個風華絕代的身影,他的清瘦,他的溫婉,他對父親和孩子露出的溫柔就足以折服每一個人,更不用說那渾然天成的優雅高貴,和言笑晏晏間的睿智深沉。

有幸參加賞花會的學子們紛紛覺得僅僅是這麼一面,就足以抵消這三天來的“虛度光陰”,一邊爲自己慶幸,一邊爲那些埋頭苦讀不願前來的同窗們惋惜:你可知,這一面比任何榮華富貴都來得讓人振奮呀!

喬靈裳很早就來了,只是旁人見她是女子不願與她交談,而同來參加科舉的女子她又看不上眼,結果最後還是和以往一樣,喬靈裳沉默地站在角落裡,冷冷地注視着院子裡吵鬧的人羣。直到玄澈出現。

玄澈出現在視線中時,喬靈裳就發覺自己所有的神志都被抽走了,竟然傻呆呆地看着對方,目光穿越重重人影落在那抹深沉清瘦的背影上無法移開。喬靈裳覺得自己有些瘋了,竟然會被這個男人吸引,她對男人從來是抗拒的,更何況是這個男人!

看着玄澈在涼亭中坐下,身邊是俊美不減當年的太上皇,懷裡抱着鍾靈毓秀的太子恪,身後幾個男人各有各的風華。玄澈就像是一個吸鐵石,將所有的光芒都凝聚在他身周,然而最耀眼的那個,仍然是他自己。

喬靈裳目不轉睛地看了很久,看着一些有背景的學子們在大臣的引導下進入涼亭拜見。玄澈始終是淡淡地微笑着,即使隔了這麼遠聽不見他說的話,喬靈裳依然能感覺到他所帶來的春風般的溫柔,想來那些站在他面前的學子早就被這和煦暖顏腐蝕了心志吧?!

或許是喬靈裳的目光太執着了,正在和玄沐羽說話的玄澈略有所感地回頭來看。

玄澈見是一名女子,知是參加科舉的,心中對這女子的勇氣深表敬意,便頷首微笑,表露了自己的善意,隨即回過頭去繼續和玄沐羽的對話。

玄沐羽順着目光看去,但層層人影擋住了他的視線,玄沐羽也沒上心,只是隨口問:“怎麼了?”

玄澈道:“一名女子,應該是參加今年科舉的。”頓了頓,又說了句,“一個人站在那兒,有些孤單的樣子,似乎看了我很久。”

“這裡的每個人都看了你很久。”玄沐羽酸溜溜地說,只是當着玄恪的面他不敢把話說得太露骨。

玄澈聽出了話中酸味,握上玄沐羽的手,調侃地笑了起來。

玄恪好奇地聽着兩個人的對話,忽然拉拉父親的衣袖,白嫩嫩的小手指指着一個方向說:“父皇,剛纔看你的姐姐過來了!”

玄澈和玄沐羽同時看去,就見一黃裳女子朝涼亭行來,優雅的步態卻讓人看出一番男子的豪邁味道。玄澈不禁有些興趣,參加科舉的女子本就不多,而其它女子都是女扮男裝,試圖掩蓋自己的性別似的,只有她,大大方方地穿着女裝就來了,舉止間並不掩飾自己身爲女性的婀娜多姿,成爲萬綠叢中的一點紅,很是特別。

皇帝不出聲,其它人也沒攔住來人。喬靈裳在涼亭前行了個萬福,大方道:“民女喬靈裳見過太上皇、皇上、太子殿下,見過諸位大人。”

玄澈示意她起身,說:“喬姑娘,朕在宮中也聽聞了你的大名,你——很令人驚訝。”

喬靈裳知道玄澈指的是她報考了所有科目一事,自負道:“民女以爲自己能應對所有的考試。家中先生曾說過,陛下出的題目很高妙,讓民女不妨藉此測試一下自己的學識究竟如何。”

玄澈輕笑出聲:“你家先生是誰?這樣可愛,朕倒是有些想見他了。”

喬靈裳笑道:“陛下這樣形容讓家中先生聽到了,定然會氣得鬍子都翹來了。”

玄澈微微一笑,擡眼將喬靈裳再次打量了一番。這女子似乎有些外族血統,身材高挑,五官也較中原人深邃,兩道劍眉飛揚,棕褐色的眼睛藏不住她的驕傲,不說話時兩片薄脣會緊緊抿住,看面相便知這是個心氣高傲的女子。

玄澈伸手指了指對面的椅子,道:“喬姑娘,坐下說話吧。”

喬靈裳心中驚喜,但面上還是不動聲色,款款謝禮,保持着完美的矜持和優雅在玄澈對面坐下。

玄澈請喬靈裳坐下後卻取來一個桔子剝起來,修長的手指緩緩剝開薄薄的桔子皮,櫻色的指甲逐漸泛起點點粉紅,喬靈裳的目光也不自覺地集中在這雙手上面,腦子竟有些呆滯。

玄澈剝好了桔子,卻是從中掰出一片送到玄恪口邊,問他:“恪兒,吃嗎?”

“嗯!”

玄恪小口一張,迫不及待地將桔子瓣連着玄澈的半截手指一起咬了進去,等玄澈抽出手指的時候已經被玄恪的口水塗了個遍。

玄澈微微皺眉,放下剝開的桔子,取過毛巾將手擦乾淨,嗔怪道:“貪吃鬼,怎麼連父親的手指都吃下去了?”

玄恪吞下了桔子,鑽到玄澈懷裡蹭來蹭去,說:“好吃!”也不知是說桔子好吃,還是說玄澈的手指好吃。

玄澈聽了笑笑,眼角瞄到玄沐羽,卻發現後者竟然呆呆地看着喬靈裳。玄澈心中驚訝之餘也有些酸,他將剝好的桔子放到玄沐羽面前,輕聲說:“父皇,您也吃。”

玄沐羽這時纔回神,心虛而惶恐地看了一眼玄澈,連忙低下頭去吃桔子。

其實玄沐羽並不愛吃桔子,就算偶爾吃也只是小嚐一片。看着玄沐羽很快就將整粒桔子都下了肚,玄澈不易覺察地皺了皺眉,但依然是不動聲色,垂目仔細擦拭去手上剝桔子皮留下的金黃汁水。

涼亭外的士子們在喬靈裳坐下的那一刻不可避免地響起一片嗡嗡議論聲。

一人道:“那個女人……”這人說着搖搖頭,目光望涼亭裡瞟瞟,滿目鄙夷,“也不看看自己什麼姿色,也敢上前獻媚!”

“陛下怎麼會……”旁邊一人不可思議地接口,卻說了一半不敢說下去。

又有一人嗤笑着插嘴道:“陛下宅心仁厚,待人如春風拂面,自是溫柔體貼的性子,不願讓一女子難堪罷了。兄臺莫要嫌那女子醜陋,她愈是醜陋愈是顯得陛下胸懷寬廣。”

“正是!這位兄臺好見地!”

周圍人紛紛附和,幾個人湊堆拍完了皇帝的馬屁又開始相互吹捧,馬屁頓時順着話題蔓延到整個庭院,一發不可收拾。

議論一句不少地落進玄澈的耳朵裡,他的嘴角若有似無地抿了一下,讓人取走了毛巾,玄澈擡頭看向喬靈裳,微笑道:“喬姑娘,看來朕讓你爲難了。”

喬靈裳倒是很坦然,昂首道:“我只是做了他們不敢做的事情罷了!”

她的聲音很大,半個院子的人都聽到了,一時間庭院裡突然陷入一片靜默,只有玄澈發出一聲輕笑。玄澈示意侍從爲喬靈裳奉上一杯清茶,道:“喬姑娘是個直率人。”

喬靈裳的嘴角翹了一下,似乎是在自得。

這時一名青年站在涼亭外高聲道:“喬姑娘,並非我等不敢,而是以陛下的英明,我們不需要也不屑用這種方法來炫耀罷了。”說着,那青年又對玄澈行禮,不軟不硬地道了聲,“陛下明鑑。”

玄澈笑了笑,不置可否。

喬靈裳正想說什麼,森耶在玄澈後面附上來耳語了幾句。玄澈點點頭,對想開口的喬靈裳歉意一笑,轉而對玄沐羽說:“父皇,倭國使臣求見,父皇隨皇兒一同回去嗎?”

玄沐羽立刻點頭,目光卻遲疑地在喬靈裳身上逗留了一下。

玄澈讓玄恪從他身上下來,起身對衆人頷首道:“朕先告辭了,諸位請繼續。”

“恭送吾皇——”

整齊一劃的送迎聲中,緩緩步下涼亭,臨去前他回眸看了一眼那最後說話的青年,露出一個意義不明的微笑。

注1:梁漱溟在其《東方學術概論》裡認爲,人類學術無非研究三個問題:第一,人對物的問題。人類征服自然,產生自然科學;第二,人對人的問題。人與人相處,產生社會科學;第三,人對己的問題。人與自己的較量,產生宗教。樑認爲中國學術早熟,不注重解決第一類學術問題,而直奔第二、第三類學術。

注2:“……美貌者不待華採以崇好,豔姿者不待文綺以致愛,五采之飾,足以麗矣。若極粉黛,窮盛服,未必無醜婦;廢華採,去文繡,未必無美人也……”這個出自《三國志…吳志…華覈傳》。這裡挪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