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賈璉回到府中,回稟了自家父親和叔父賈政,也順帶把這情況向史老太君作了回報。
若是尋常事情,賈赦和賈政倒也不在意。
馮家這兩年走下坡路,馮唐被罷職之後一直賦閒在京,估計也是因爲覺得與四王八公這幾家隔得越發遠了,所以反倒不如對方在大同時那麼親近了。
但這一次人家不計生死救了自己嫡親外甥女,而且小輩,就不一樣了,起碼也要表示一下謝意,免得說賈家失了禮數。
所以才專門讓賈璉登門表達意思。
“父親,二叔,那馮世叔也專門見了我,說可能昨日馮紫英太過疲憊,睡下尚未起來,待到起牀之後便讓馮紫英來府裡回拜。”
“唔,也是,那馮紫英畢竟才十二歲,恁是膽大畢竟也是一個少年,怕是也受了不少驚嚇。”賈赦捋着鬍子,點點頭,“二弟,此時就交給璉兒他們去處理好了,母親那邊若是着意,璉兒你便帶馮紫英去見過母親便是。”
賈赦做了決定,賈政也點頭附和,“也是,咱們長輩就不去了,母親見了他也算是表達了咱們的心意,不過大哥,我這兩日也聽聞工部這邊也在說這漕總李大人此次處置臨清民變果決有力,勇於擔當,皇上十分高興,這幾日裡李漕總就要抵京,原本說他兼任河道總督一事還有爭議,但現在基本上也就沒有什麼懸念了。”
賈政每日在工部簽到,雖說自身無甚能力,倒也勤勉,日常裡在衙門裡無事也會和其他同僚說些這類消息。
李三才原來在南京擔任通政參議時,金陵賈家那邊便有信件來往提到此人頗爲精明能幹,沒想到如此快就做到了漕運總督。
而漕運總督雖然名義上是由都察院右僉都御史兼任,但實際上許多事務都是和工部這邊交織,沒準兒哪天李三才就有可能要到工部擔任要職,便是不能直接接掌尚書,起碼也要擔任左侍郎,便是右侍郎都有些壓不住他現在的勢頭了。
賈赦對此倒是沒什麼感覺。
他覺得自己這個二弟成日裡在工部廝混,明明是一個頗有油水的所在,這麼些年來卻未見其從中爲賈家這些子弟謀到些許好處。
賈璉、賈蓉、賈芸這些正旁幾房的子弟們都漸漸大了,讀書不成,那就得要謀個營生,但他這個當二叔的卻要麼在衙門裡撞木鐘,要麼就是回到府中和一幫清客閒混,半點沒有爲家中子弟某些營生的想法,賈赦也很是看不起,但是卻不好多說。
今日聽賈政說起李三才,他心裡便更是不屑。
甭管誰來當尚書侍郎,就自己二弟這副模樣,有好事也輪不到他頭上。
若是那賈珠還在,倒也還可以好生琢磨一下,但現在看寶玉和賈環那胚子,估計都不是讀書種子,特別是被母親視爲拱璧的寶玉,也就是個關在家中當混世魔王的主兒。
只是賈璉讀書不行,賈琮倒是年幼,還看不出來,須得要好好管教好,看看能不能爲賈家添一個讀書人。
這邊在獲知馮紫英會來拜會的時候,賈府上便已經熱鬧成一團了。
那婆子回到賈府中時便早已經把在臨清州所經歷的種種活靈活現的說了個夠,連帶着馮紫英出府赴東昌府求援之後殺回臨清的故事也被她夾雜着瑞祥的吹噓和自行腦補之後添油加醋的繪編成了一個傳奇故事,差點兒就能拿到街上茶館裡去讓說書人來說一場了。
賈府裡的人多是沒怎麼出過門的婦人孩童,一個個自然都被這鮮活的傳奇故事給弄得悠然神往,對前兩年還曾經來過的那個馮家孩童的印象似乎也模糊起來了。
“這位馮家哥兒我卻是沒有半點印象了,未曾想到居然能做出這樣一般本事來,現在連朝廷裡都知曉了,沒準兒就能是一場造化呢。”坐在下首的妖嬈婦人探手拈起一枚葡萄塞進嘴裡,嫣紅的嘴脣光澤潤潔,“老祖宗倒是看得準,前幾日裡就說他有造化,沒想到連我叔父昨日裡也提起了這馮家哥兒。”
“馮家也是一門忠勇,馮家哥兒倒真有這份性子,那馮家三郎往日年輕的時候也曾來見過我,只是這些年來一直在大同那邊吧,來得少了,來了也是和老大老二他們敘禮。”史老太君也在回憶,“我記得那年馮家大朗戰死塞外,朝廷也給了賞賜,後來馮家二郎也得病歿了,因爲也是在疆場上,也給了一個賞賜,只是這神武將軍爵位就只能由馮家三郎來襲了。”
“不過聽說這馮老爺好像這兩年卻有些不得意,上月我在叔父府上還曾聽得叔母提起過這馮老爺一門心思想要回大同,只是朝廷尚未批准。”
妖嬈風流少婦自然就是那王熙鳳,縷金粉蝶戲蕊洋紅大綢褙子彩衫上一枚熠熠奪目的蜻蜓玉型對扣,下着翡翠蘭花九幅裙,身材修長曼妙,輕笑聲中,風韻十足。
這一番話說得史老太君和坐在另一側的邢夫人、王夫人乃至李紈都聽明白了些許意思,便是那馮唐現在還是賦閒在家,想要謀個職位而不能,而作爲京營節度使兼兵部侍郎的王子騰也曾幫忙。
倒是下邊幾個年輕女孩子都未曾聽懂,只是抿着嘴含笑聽着幾個長輩的說話。
“唔,馮家三郎怕也不比老大老二年齡小多少吧,還要赴邊?縱使勇武,也不必這般吧?”史老太君有些疑惑的問道。
“興許是習慣了那般生活,這閒在家裡反而難受了吧。”賈璉趕緊搭話,“我看馮家世叔的模樣倒是精神得很。”
上邊說着話,下邊幾個也在嘀嘀咕咕。
“林妹妹,你見過那馮家兄長,可是如府裡那些婆子所說,身高八尺,如同那二郎真君一般英武過人?”
束髮紫金冠加二龍搶珠抹額絲帶的少年自然就是賈寶玉了,一張面若冠玉的大臉盤子,笑起來到還真的有點兒惹人愛,不過落到林黛玉眼中卻多了幾分天真幼稚。
“哪有此事?也就是比尋常那個年齡的人高些,還不及璉二哥高呢。”林黛玉淡淡的道:“不過是些以訛傳訛,誇大其詞罷了,舅舅不是常常教育寶二哥莫要聽着風就是雨,多花些心思看些正經書纔是。”
知道自己這個表哥對舅舅甚是畏懼,林黛玉也就時不時的把舅舅名頭擡出來,倒是讓這位表哥經常“清醒”過來,不至於犯渾。
有些時候懶得和這位表哥多糾纏,便徑直讓已經改名紫鵑的貼身丫頭謊稱見到二老爺回府,嚇得那寶玉趕緊溜走去那家學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