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王熙鳳一番虎狼之詞弄的有些狼狽,只能訕訕地揉了揉臉頰,打了個哈哈。
而王熙鳳也意識到自己有些失言了,再說有過夫妻之實,但是畢竟不是夫妻,而且還有平兒在呢,臉色一紅,王熙鳳輕輕哼了一聲,把臉撇在一邊。
倒是平兒被逗得差點兒忍俊不禁,不是擔心王熙鳳惱羞成怒,只怕就要笑出聲來,只能捂着嘴也把臉扭在一邊,忍了又忍才道:“奴婢謝過爺的賞賜了,只是這也太貴重了,……”
“談不上什麼貴重,倒是代表爺的一番心意。”馮紫英仍然拉住平兒手,順手就把平兒拉入自己懷中,讓她坐在自己腿上,自己小心地替她把玉鐲戴上,打量一番之後才道:“嗯,挺合適,平兒,這可代表你就是爺的人了,可要謹守婦道,……”
被馮紫英的話給弄得酸得不行,王熙鳳一臉嫌棄,“行了,鏗哥兒,你可真的是肆無忌憚啊,當着我的面來挖我的人,一點兒也不顧忌我?你的人,我不答應,什麼時候能輪到變成你的人?”
馮紫英也不計較,“鳳姐兒,我看你這短時間脾氣不小啊,賈赦得罪了你,也不興發泄到我頭上啊,我這不也是來替你打算麼?”
王熙鳳也說不出來個什麼,但總覺得橫看豎看都不順眼,恨恨地瞪了對方一眼:“我看你就是來故意耍弄我們,看我們笑話,看我王熙鳳落魄潦倒,你心裡就舒坦了,……”
“鳳姐兒,在你心目中我馮鏗的格局就這麼小?”馮紫英哂笑,“我好歹也還是一個朝廷四品官員,順天府的父母官,成天不琢磨政務,卻一門心思想要看你一個婦道人家的笑話,你覺得像這樣的馮鏗,有資格作順天府丞?能當你的男人?”
一番話義正詞嚴,如果沒有最後一句,委實鏗鏘有力,但多了最後一句,一下子就有些變味,但卻也更讓王熙鳳心裡動盪。
“哼,誰知道你心裡怎麼想?這麼久來連個信兒都讓人帶來,就聽憑我和平兒兩個在這榮國府裡煎熬,……”王熙鳳輕哼了一聲,“今日若不是平兒生辰,你怕是還不會來吧?”
“鳳姐兒,你好歹也是官宦人家出身,難道不清楚這朝廷公務大於天?”馮紫英感慨了一句,“不當家不知柴米貴,這順天府雖說還有順天府尹,但是你們都知道吳府尹的爲人,是不喜歡俗務的,這擔子就得要壓在我肩上,我也着急啊。”
見馮紫英感慨,王熙鳳臉色稍微緩和。
這個和自己有過夫妻之實的男人現在順天府裡數一數二的人物,手裡邊有多忙不問可知,今日能專門來跑一趟,也真不容易,足見對自己主僕二人的態度了。
“鏗哥兒,你也莫要太操心了,順天府的事兒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做完的,你這麼年輕,操之過急,極易爲人所乘啊。”王熙鳳抿着嘴來了一句。
“嗯,有你這句話我心裡也就安穩了。”馮紫英笑了起來,“總還念着一日夫妻百日恩嘛,我還真以爲你不盼着我好呢。”
王熙鳳白了馮紫英一眼,不做聲了。
馮紫英卻又提起賈寶玉的婚事,順帶也想問一問王熙鳳賈家究竟是怎麼考慮的。
“這還有什麼好說的?這也不是老祖宗一個人的意思,包括太太和老爺,甚至還有貴妃娘娘怕都是這個意思吧。”王熙鳳有些不解地看着馮紫英,“北靜郡王世襲罔替,他妹妹就是郡主,而且才貌俱佳,配寶玉綽綽有餘,若非北靜王爺欣賞寶玉,只怕還輪不到寶玉吧?”
馮紫英看着王熙鳳搖搖頭,“這個理由?鳳姐兒,我不信你就不明白其中道理。”
王熙鳳有些心虛地把臉扭到一邊,“那你說還有什麼原因?”
“不考慮義忠親王的緣故麼?”馮紫英淡淡地道:“北靜王爺和義忠親王的關係盡人皆知,就不怕皇上不滿?”
王熙鳳遲疑了一下,“照你這麼說,那誰都不敢和北靜王聯姻了,這京師城裡和義忠親王關係密切沾親帶故的多了去,鎮國公家那也一樣了,不過牛繼勳娶的可是皇上的親妹妹,長公主,那總沒問題吧?”
“鳳姐兒,你要這麼說也沒問題。”馮紫衣微微擡頭,“但你知道我擔心的是什麼,賈家現在情況不佳,沒有必要去摻和渾水,也摻和不起,尋個安穩人家,能保得寶玉一世富貴安閒,就差不多了,……”
“老祖宗和太太她們不就是這麼想的麼?牛繼勳家既有皇家淵源,家底兒雄厚,寶玉娶了牛家女,那是相得益彰,再好不過了。”王熙鳳看着馮紫英,“縱然牛家出點兒什麼事兒,長公主也能幫着擔待一下吧?”
連王熙鳳都這麼想,馮紫英琢磨這恐怕就是賈家的一致心思了。
他也不能說這個選擇差了,廉忠親王不也一樣存在風險,現在雖然和義忠親王有點兒劃清界限的架勢,但萬一藕斷絲連呢?
再說了,有些人未嘗不是存着騎牆心思,那邊兒最後勝出,都能沾光,這麼看來選擇牛家女似乎和廉忠親王之女差不多了,倒是選仇士本之女就是把所有賭注都壓到永隆帝身上了,但以後的局勢發展,誰又能斷言肯定呢?
天色漸晚,馮紫英並無離開之意,王熙鳳有些坐臥不安,平兒卻是掩嘴輕笑。
還是林紅玉聰穎,早早就在後廚安排了一番飲食,早早就送了上來。
在得了馮紫英的準信兒之後,林紅玉頓時神清氣爽,連馮大爺都認可自己了,那這前途頓時光明起來了。
雖然還不清楚這出了榮國府之後,究竟會有一番什麼景象,但是林紅玉卻堅信自己爹孃不會錯,認定了馮大爺是個有大造化的人,日後就是封王拜相也是可期的。
至於說馮大爺和二奶奶那點兒私情,林紅玉也是賈家家生子,自幼便在這榮寧二府長大,耳聞目睹多了,什麼沒見過?
璉二爺和多姑娘、鮑二家的偷情,與那秋桐勾搭,要知道秋桐可是賈赦的身邊人,一度視爲禁臠,賈璉不一樣偷上手?
假正經的大老爺,不也一樣在外邊兒亂來,否則賈琮怎麼會無緣無故的鑽了出來,到現在大家也不知道賈琮的生母是誰,邢夫人更是下了嚴令不準打探賈琮母親身份。
但這府裡邊兒留言哪裡堵得住,都在傳賈琮的母親便是東府敬老爺出家修道之後一個不得寵的侍妾,不知道怎麼被赦老爺偷上了手,後來名聲不好聽準備打發走,結果未曾想又有了身孕,便生了下來之後,悄然把這個女人送走了。
便是素來清正的二老爺,那周姨娘哪裡來的?府裡年輕一輩都不知道,但是自家爹孃卻是清楚的。
還不是一個本來是定過婚的小戶人家,結果二老爺出去讀書的時候勾搭上,然後花了一大筆銀子去把男方打發掉,只是這周姨娘一直不曾生育,所以纔會在府裡無聲無息。
所以啊,高門大戶裡邊其實是不太計較這個的,或者說司空見慣,也就見慣不驚了。
二奶奶和璉二爺都和離了,馮大爺喜歡這個調調,和二奶奶有了私情,在林紅玉看來反而是好事,否則沒有這層關係,馮大爺憑什麼照拂你?
或許念及舊情偶爾關照一二可以,但是要想長久,林紅玉甚至覺得都還欠缺了點兒,所以二奶奶纔會把平兒姐姐也押上去吧?
想到這裡林紅玉忍不住心中猛跳幾下,二奶奶這般刻意拉攏自己,莫不是也要把自己……?
馮大爺素來風流,他的性子哪個不知?自己縱然比不得二奶奶和平兒姐姐,但是也算是黃花閨女,論模樣人才也在府裡算是出類拔萃,二奶奶若是要讓自己……,那自己該怎麼辦?
就在林紅玉在外邊院子裡胡思亂想之際,屋裡三人也已經小酌了幾杯。
這等情形在以往是絕無可能的,但今日似乎有些不一樣,外邊兒有林紅玉把着,便是平兒心裡都踏實,今日又是自己生辰,午間相好的幾個都已經小聚了一番祝賀了,這晚間也就算是清淨下來了。
“今兒個我就在這裡住下了?”馮紫英喝了幾杯,但是卻並未喝多,有意調笑着。
王熙鳳嚇了一大跳,“不行!”
本來在一起喝酒吃飯已經有些不合規矩,但她也琢磨過,若是有人來碰上,便說是商計那京營武勳們贖人的後續事兒,雖然有些牽強,但是相信也沒有人那麼不知趣還要計較一番,敷衍糊弄也說得過去,反正王熙鳳覺得自己也是自欺欺人了。
馮紫英橫了王熙鳳一眼,“不行?鳳姐兒,由得了你?今兒個爺就不走了,怎麼地?”
王熙鳳又氣又恨,嘴脣都有些發顫,壓低聲音惡狠狠地道:“都知道你在我院裡,吃頓飯我還擔待得起,你若不走,定是要把我逼死在這裡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