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紀夫人生了一個兒子替秦家傳宗接代,是秦家的大功臣。方氏自己無所出,對這個孩子也不錯。
先後進門的八個小妾,原本都帶着鬥天鬥地鬥垮主母的心思進府,最後卻能坐在一起打馬吊。有人包她們吃穿,又沒有性命之虞,誰還去鬥?天天吃飯喝酒逛鋪子不香嗎?
秦家洋溢着一片歡樂祥和的氣氛。可見秦文燾纔是秦家的定海神“針”。
這一年冬日,京城突然下起了大雪。
元陽約了紀夫人和蘇玉一同上蝶山,說是有一家梅園裡面有些別緻。
紀夫人跟着一進園子,見到崔禮禮,這才知道這園子是九春樓的東家的私產。
那一日,紀夫人是開了眼的。
滿園各色的梅花,沁人心脾的香。
一進園子,鮮衣的俊俏小生們三三兩兩地站在花枝下,花映人臉,衣比花鮮,都笑盈盈地衝着自己她們幾人行禮:“女貴人安好。”
不諂媚,也不疏遠,笑意暖得能融化枝頭皚皚白雪。
伺候她們喝酒、吃飯、舞劍、奏琴,還有替她們釀梅花釀的,都是清一色的九春樓小生。
那高家的小娘子喝多了酒,瘋癲着說崔禮禮是她的活菩薩。
高小娘子一直癡迷陸錚,倒被崔禮禮給治好了瘋病。
也是,這樣活色生香的日子就在眼前,誰還惦記陸二那傢伙呢?
經歷多年的磋磨,紀夫人對秦文燾也已沒了眷戀。如今得了這樣的機會,當年一起趴牆頭的情景,歷歷在目。扛了幾個月米袋子的小倌們,在紀夫人心中惹出一層又一層的漣漪。
她倚在身邊的小倌肩頭,喝着小倌遞過來的“半酣”。
“當真是你親手釀的?”
小倌眉目如畫,脣畔含笑,對她說:“是,是奴親手釀的。”
酒喝半酣時,園子裡採梅的小倌們聚在一起,雪地裡,嫣紅一片,白皙修長的手指,捏着嬌嫩的花瓣,一點點穿針引線,說是“懸花薰酒”。
梅香酒香混在一起,酒不醉人,人自醉。
後來秦文燾得知她常陪着元陽到九春樓喝酒,甚是不滿。
紀夫人辯解說九春樓的酒好。
秦文燾說不出別的來,只能反反覆覆強調:“九春樓的小倌說的話不可信!什麼自己釀的,多半就是買的酒來兌的梅花汁子!”
紀夫人只是嘁了一聲。
其實誰又在意這句話是不是真的呢?
一個小倌,長得如此俊美,小小年紀,又是苦出身,爲了能坐在她身邊替她奉酒,說些無傷大雅的謊話,又怎麼了?
他們男人去桃花渡,花娘說的話也要分辨真假嗎?
那次在梅園,紀夫人是喝醉了。被一羣小倌簇擁着進了屋。
小倌們柔聲喚她“女貴人”,伺候她喝醒酒湯,又服侍她躺下。即便她睡着了,還有小倌懂事地跪在榻邊替她揉着額頭的穴位。
她當時差點就拉過一小倌做那等事,可終究沒有輕易跨出那一步。
【四】
沒過多久,秦文燾將紀夫人惹急了。
許是梅園喝酒的事,刺激了秦文燾。他有一陣魔怔了般,天天來她屋裡“一展雄風”。甚至不滿足於她木頭似地躺着,要聽她哼哼唧唧,事後還想聽她發自肺腑的讚歎。
方氏說“這事正在風頭浪尖上”,讓她忍一忍,興許過了這個勁兒就好了。
這下她真急了。
方氏這是站着說話不腰疼!
憑什麼要忍?忍了多少年了,一月一次也就罷了,如今日日都來。那事兒不過須臾之間,也累不着她。哼哼唧唧幾聲,也沒問題。
可是事後的讚歎她是真說不出口!還要發自肺腑,她的肺腑裡沒有讚歎!
紀夫人憋了一肚子的火,直至到了賞花宴那日,崔禮禮安排了幾個小倌在二樓的廂房裡伺候。
服侍紀夫人的小倌一身素色單衣,髮髻上簪着一朵黃山茶,微微勾着脖子,低眉順目地跪在一旁。他的身子並不單薄,衣裳底下的肌肉頂着布料,高低起伏的線條一覽無餘。
紀夫人眼眸眯了眯,朝他勾了勾手,示意他上前來坐在她的貴妃榻邊說話。 “叫什麼名字?”
“奴名芰臣。”
“哪兩個字?”
芰臣伸出手,蘸着殷紅的酒,拉着紀夫人的手,在她掌心寫下“芰臣”二字。
熾熱的指尖,蘸着冰冷的酒液。
麻酥酥的,冰火交融的觸感,勾得紀夫人心中癢極了。
“芰臣.”她沒有想到是這兩個字。
芰臣繼續說道:“《採蓮》詩中有說:‘莫言春度芳菲盡,別有中流採芰荷。’”
芰,蓮花。臣,奴僕。
像是在說他生來就是她的奴僕一般。
“奴僭越了。”
芰臣執着絲帕將她掌心的酒盡數擦去,紀夫人覆手撫上他的後背,指尖懶懶地從那些溝壑之間掠過,有意無意地畫着圈:“你可是練過?”
芰臣只覺得後背的酥麻甚是抓心撓肺,最後化作一股熱氣從小腹騰起。他趕緊弓着身子垂下頭:“東家每日都讓奴等練功。”
不但讀書識字,還通曉詩文,舉手投足都透着書卷氣。面容俊朗,又非陰柔孱弱之流。
崔禮禮的小倌深得她心。
紀夫人本就是耿直的性子,有如斯好友與美男陪伴左右,她喝得盡興。很快就偏偏倒倒地靠在芰臣肩頭。
元陽和蘇玉知她心憂之事,示意芰臣尋一個乾淨清靜的廂房,扶着她去休息休息。
紀夫人跟着芰臣進了一處偏僻的廂房。她一看見牀榻就倒下去,芰臣生怕摔着她,用手去勾她的肩,卻被她反手拉拽着,一起滾到牀榻上。
芰臣沒有伺候過女貴人。那柔軟的觸感就在身子底下,讓他的呼吸頓時急促起來。
滾燙的呼吸與狂熱的心跳糾纏在了一起。
紀夫人眼眸含水,輕輕擡起脖子,在他耳畔呼着氣:“你可知我的閨名是什麼.”
芰臣耳根發麻,喉結上下一滾,說道:“奴奴不知。”
“雪蓮。”
芰臣一怔。如此有緣嗎?
他喃喃地咀嚼着這個名字:“雪蓮.”
紀雪蓮聽得他柔聲念出這兩個字,脣角上揚,笑得美豔惑心。她擡起手勾着他的脖子,輕輕印下一吻:“從今日起,你就是我的奴了。”
芰臣心尖兒一顫,嘴脣麻麻的,腦子木木的。
身體起了變化。
紀雪蓮察覺了。是與秦文燾天壤之別的變化。
這纔是元陽說的“長大”。
芰臣腦子嗡嗡作響,忽地想起吳掌櫃說過的規矩,他心慌意亂地爬起來,卻又只得弓着身子遮擋:“女貴人喝醉了,好好休息,奴這就去替您打碗醒酒湯來。”
紀雪蓮原本還猶豫着,見他逃避,心中一酸,將他抓住,拽回牀榻。
軟綿綿的身子,滑糯糯的衾被,香淋淋的氣息。
桃粉粉的牀幔,晃悠悠,晃悠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