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缺憾是常事
“現在。”崔禮禮點點頭
春華想得很深:“姑娘,這都子時了,您過去了,萬一陸二正.”顛鸞倒鳳,那可怎麼好?
崔禮禮一怔,她從未想過這個問題。
陸錚說過有事臨竹會來找自己,卻沒說過有事可以去找他。
的確是不太方便.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那就回家吧。”
拾葉去套了馬車來,春華扶着她上了車。馬車搖搖晃晃地走着,崔禮禮靠在車窗,閉着眼睛假寐。春華以爲她睡着了,出了馬車,坐在拾葉身邊。
“今晚你跟阿秋如何?”
“何大人怎知我沒有怕?我只是聽說了一句,就跟這姚記點心鋪子的掌櫃一樣,怕得要死。”崔禮禮半真半假地說道,又福了福,“既然此處出了公事,那我不便久留,先走了。”
今夜她在窗口看見了陸錚。
春華搖搖頭:“他怎麼壞了?對姑娘多好!上次我跟姑娘差點被人抓,臨竹說,陸二跑了幾天幾夜沒睡呢,往死了跑,才堪堪趕上救姑娘。換了別人能這樣嗎?”
這樣的人,就應該不受束縛地遨遊在天地之間。
拾葉想起那次他半夜進內院,裝模作樣地被自己劍所傷,心中沒有好氣:“壞。”
“那就今日。”
韋大人取沒取,他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背了主。
拾葉不語。
人生缺憾是常事,何苦執着於“圓滿”二字。
春華叫嚷起來:“這麼重要的事。你怎麼能忘?”
“沈延早就知道是我。無妨的。”她想收回來,只是不想自己碰過的東西,落在那樣一個齷齪的人手裡,“明日,還有一件事要辦。” 次日一早。
拾葉卻記得姑娘的睫毛顫了兩顫。
她收回視線,緩緩放下簾子,清清嗓子道:“拾葉,我的簪子可讓人取回來了?”
“官府怎麼說?”
何景槐眸光一閃,上前一步,微微勾着頭,似有些曖昧地低聲道:“誰讓崔姑娘總是跟這些案子牽連着呢。”
崔萬錦皺着眉,氣得肚皮起起伏伏:“當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想不到跟着我三十年,竟是一個人面獸心的東西。”
“好啦,跟你說個事,桃花渡那夜,花娘沒碰你。”春華抱着雙膝撐着腮幫子,“你放心吧。”
崔禮禮正要說話。何景槐從身後的小吏手中取來一張字據:“崔姑娘昨夜來過此處,買了點心,錢不夠,只得抵押了一隻簪子。可奇怪的是,這簪子竟被孝度伯收走了。”
雖看不真切,也聽不清他在說什麼,卻知道那個吊兒郎當的身影,一定就是他。
只是,下一次,不能再讓他碰自己了。
露水姻緣他不願意,做朋友也是極好的。
一進門,傅氏正坐在角落裡擦眼淚,崔萬錦雙手叉着腰,站在園子裡生氣。
一問才知道,掌櫃的自覺惹上了燕王和縣主府,嚇得留下一封遺書,便自縊於鋪子中。
何景槐神情難辨地看她,他想着早早地約個日子,總不會被拒絕,誰知這麼早她就說沒空?
“要吃麪,哪日都可以吃。龍擡頭那日,我的確有約。”
他曾經發過誓,如有背主,身首異處,永不復見。
若底耶散的事沒有徹底揭開,龍擡頭那日,陸錚父兄就要出征了。
“騙你幹什麼?你還可惜了不成?”春華笑着,低聲問,“你覺得陸二如何?”
“崔姑娘。”身後一道聲音響起。
“何大人。”
他沒有忘。
這個人比她想象的更聰明。
崔禮禮一笑:“我可不敢忘,只是論理這屬於京兆府的案子,何大人在刑部,怎麼有些越俎代庖呢?”
拾葉輕輕抖着繮繩:“沒如何。”
見她抿脣不語。何景槐心中似是又得了勝利,哈哈一笑,將聲音再降低了一些:“怕了?昨夜火燒長樂郡主的時候,崔姑娘可沒有怕。”
“說他在賣底耶散。”崔萬錦一拍桌子。
鋪子外站着不少衙役。
車簾後一陣沉默,才道:“不用了。”
車簾後的聲音淡淡地,聽不出喜怒:“可是被牽絆了?”
寧肯壞了名聲,也要住在桃花渡裡的人,水梟難馴,他花了多少心思多少光景,才讓那麼多水梟乖乖聽話送信。
拾葉握着鞭子的手緊了緊,他能,只是,沒有資格。
何景槐的目光直直地考究着她,良久才道:“崔姑娘似乎忘了本官是做什麼的。”
郭久說要將簪子留給韋大人去取。
崔禮禮坐在馬車裡靜靜聽着,掀開簾子,看那一輪圓月。
“崔姑娘還是在怕啊”何景槐很快替自己尋了一個臺階,“罷了,不過逗你玩玩。本官還是要提醒崔姑娘,王文升是個硬骨頭,進去幾日,可一個字不吐。想必崔家人不得出城的文書,現在已經送到府上了。”
“是,”姑娘可能以爲是阿秋,其實是被郭久絆住了。拾葉眼眸暗了又暗,“奴送您回去,就去想法子取回來。”
一年三百六十日,月圓不過十二次。
崔禮禮又去了姚記點心鋪子。
前世,這家鋪子一直開到了自己身死。昨夜韋不琛將掌櫃帶去面聖,今日就聽見這樣的消息。崔禮禮驚愕不已。
她皺皺眉:“怎麼能這樣?!我今日就是帶着銀錢來收回簪子的。”
崔禮禮又馬不停蹄地趕回家。
“昨夜好熱鬧啊。”何景槐語氣似有調侃,卻沒有笑,“想不到你與小情郎會面,也有熱鬧看。”
拾葉轉過頭,疑惑地看她。
“姑娘!”春華急了,“要留在姓沈的手裡,他——”
崔禮禮錯愕地看着他,這人是對自己有想法嗎?看着不像,倒像是要來查她個徹徹底底。
“那日我沒空。”崔禮禮直截了當地說。
崔禮禮上前看了那字據,赫然簽着“沈延”二字。
春華嘆了一口氣,感覺姑娘的心,就好像元宵餡兒一般,隔着厚厚的糯米麪,沒有人看得清:“也不知道姑娘怎麼想的。我方纔刻意說陸二抱花娘,姑娘都沒生氣。”
“爹、娘,”她輕聲喚着,“我聽說王管事的事了。”
他那野馬一樣不拘的性子,若像前世那般娶妻生子,該多難熬的一輩子呢。
陰陽怪氣。
“崔姑娘,”何景槐又叫住了她,“剛纔不過說笑,龍擡頭那日,我請你吃龍鬚麪,給你賠個不是。”
崔禮禮轉過頭去看,又是何景槐。
傅氏抽泣着:“我說官府定然也懷疑咱們了,你爹居然還替那王文升說話。”
“我沒替他說話,我是說官府若懷疑,早就抓我進去了!”
“爹,”崔禮禮一臉鄭重地問他,“您老老實實地跟女兒說一句,您最初發的那一筆橫財,究竟是怎麼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