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三餘此刻還不知道小師弟弄出這般慘烈場景是爲着什麼,就已經認命的動起手來。沈茂尋見他這般體貼的模樣,心中也熨帖了些,他這麼努力說到底還不是因爲師兄嘛(大霧!)。
九月雖說已經入了秋,但到底還是極熱的,那些髒污之物遍佈在整個院子裡,早就幹掉結成一塊一塊的,很是難以處理。便是這些東西是他們自己產出的,也不能忍。
打掃了好一會,甘三餘見氣氛有些沉重,也就嘻嘻哈哈的逗趣起來,繞着彎問起下午的事情,這麼大的場面到底是怎麼弄出來的,他好奇得抓心撓肝的,超級想知道好嘛,師弟不說的話,他會一晚上都睡不着的好嘛。
所幸沈茂尋也沒多吊他胃口,利落的將下午那潑婦的事情說了個清楚,尤其是重點說了那女子辱及先師,又罵他是買屁股的之類的事情,爲自己的舉措做了鋪墊。要說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呢,甘三餘好奇心旺盛,沈茂尋的也不輸給他好麼!下午那婦人說的話,他也抓心撓肝的好奇了很久好麼!
甘三餘面上卻有些訕訕:“居然是她啊,這些日子忙起來了,卻是忘了她會來了。”看沈茂尋還是一副懵懂的樣子甘三餘多開口解釋了兩句。那婦人確實是他的嫂子,來這是問他要錢的。甘三餘每月外出看診,得的一些銀子全都要交給她,這婦人可不管他有沒有錢吃飯的,甘三餘這人又有些不着調,看給錢能讓那女人閉嘴,便也懶得計較那許多,這般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日子也已經過了有兩年了。
至於更深層次的緣由,他卻是不肯與小師弟說了,還是沈茂尋後來寫信問了另外兩個師兄才知道了清楚。那婦人的確是甘三餘的嫂子,卻是他們那赫赫有名的潑辣女子。甘三餘的父母親過世得早,長子已經成人,幼子纔不過七八歲,等嫂子進了門,甘三餘的日子可就難過了。原本可以上的學也不準去了,每日就穿件破衣裳去藥房幫工,得的錢全都要交給嫂嫂不說,那女人還成日跟人家說,自家小叔讀不進書,託人給送進藥房學點本事,花了家裡不少錢呢!可天曉得,甘三餘那時在學堂裡可是排前三的!
這也就罷了,橫豎甘三餘自己喜歡學醫,藥房裡的人看他可憐聰明懂事,時不時也教他兩手,最後還得人推薦,被沈太醫收爲弟子。只是沈太醫看小徒弟整日吃不飽穿不暖的,也是心疼便自己提出要養着,反正他的孩子已早早的便夭折了,甘三餘與他住在一處,也能安慰一下他的失子之痛。
這回卻給了那婦人一個機會,家中不必養着那小叔自是不能再好,可小叔子要是去了別處,家中可就少了一筆他在藥房幫工的進項了,那筆錢可是比他在家中吃穿花用要多的,這婦人心裡的算盤打得噼啪直響,但到底也不敢與沈太醫計較,畢竟那可是從四品的大官呢!只是按她那不肯吃虧的性子,哪裡肯放過甘三餘,成日跟人家說託人把小叔子送去太醫處學醫,家裡都沒錢了云云,私底下卻不動聲色的佔掉了原本應該分給甘三餘的家產,只給了他十文錢便權做分家了,還肉痛得不得了,好似甘三餘佔了她多大的便宜似的。
至於甘三餘的哥哥,端看他能娶這樣一個潑婦進門,便知道他不是沒本事的就是太過老實巴交,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甘三餘的哥哥是兩者兼而有之,沈太醫知曉他們是這般分家的之後,原本也是不肯依,只是甘三餘被兄長的態度傷透了心,只覺得分了家,便割捨了這兄弟情誼,再不想理他們家了。
誰能想得到這潑婦竟有這麼厚的臉呢?甘三餘頭一日從沈太醫家搬出來,到了教習處住,這婦人便找了上門,原來她這些年來迷上了賭博,把甘家原本還算是不錯的家底全都敗光了,又找上了甘三餘,還帶着她嗷嗷待哺的兩個兒子,甘三餘看着兩個黑瘦得跟個猴子似的侄子,到底心軟了,給了一回錢,誰料這婦人下個月又來問他要,不給便的話就是混鬧,偶爾還帶着他的侄子一起,當時甘三餘還住的是八人一起的小院,旁人雖說可憐他,但被這女人鬧的煩了也有些怨他,你自己的事不處理好了,卻來牽累我們。
甘三餘沒法子,只好到處去給人看診,掙些銀子來填他嫂子這個大坑,有時或是因爲學業或是因爲自己生病,不能出診,給得少了,還要挨他嫂子的白眼,狠狠罵他一回才肯走。知曉了甘三餘嫂子的“英雄事蹟”,沈茂尋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這般戰鬥力強悍的女人,怎麼可能就被他那一潑就給打倒了呢?之後必然還有別的啊!他心中默默的提高了警惕不說,這時他還在與甘三餘默默的打掃着這處小院子呢。
一番交流之後,師兄弟兩人也覺得更加親近了些許,前些日子雖說相處了那麼久,但一直在忙沈太醫的後事,兩人也沒多做交流,尤其是甘三餘,他與沈太醫相處得更久,心裡更是難過。只是拎來清水,第八遍沖洗院子前的那一塊重災區之時,一向愛丟三落四的甘三餘哦了一聲,終於福至心靈,想起了他這兩日一直在忙的一樁事來。
用清水洗了遍手,甘三餘才拍了拍小師弟的肩膀,一臉討好的笑道:“師弟師弟,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沈茂尋用清水打溼了一條毛巾,綁在臉上,抵禦臭氣,此時正憋得厲害,有氣無力的回頭道:“師兄怎麼了?”心裡想的卻是,要是不是好消息,到時候揍你喲!
但是甘三餘的運氣卻比大黑手沈茂尋好了太多,至少他現在還沒那般好運見識到他黑化的小師弟,只聽他彷彿眼裡都是笑的說:“師弟師弟,你這些日子一直呆在房裡,一定是有些悶了吧?”沈茂尋內心不屑的噴氣,你這是沒見過我兩箱泡麪就能獨自過一個月的樣子呢!對宅男說這種話,是不是太小瞧我了?
甘師兄完全沒懂小師弟那高深莫測的表情裡,包含着怎樣奇葩的腦回路,只是一門心思的道:“我前兩天託人爲你弄一個教習處的名額,大不了你到時候再考也成,可那些人之前應承得很好,知道我們師傅已經過世之後,臉色就變了,到了今日,纔有一個老頭子做主發了話,師弟你可以作爲預科生先進教習處學習一年,食宿費什麼的自理,明年要是能考上教習處,便可以一直在這裡學習下去了。怎麼樣,這是個好消息吧?”
甘三餘一副快來表揚我吧的模樣,驕傲的揚起了臉,卻不知他的小師弟在心裡把他罵了個狗血噴頭,我好不容易逃脫了大中華的應試教育,你又把我推入火坑!你們教習處不是參選者最低年齡是十二嗎?我才九歲啊親,三歲雖然看着不多,但也是我這個軀殼年齡的三分之一啊,摔!你快點還的清閒的三年,把我前兩日剛剛規劃好的三年計劃給我還回來!這樣的驚喜嚇死人好嘛!還有那個同意這提議的人,也是個腦殘!(順手幫了一個忙的九皇子無辜中槍)但他也知道甘三餘是好意,面上還是有氣無力的道謝了。
注意到小師弟的態度略有些低沉,甘三餘猛然想到了什麼,一臉沉痛的對他道:“師弟擔憂的也對,我們這處院子的前面便是今年新晉的學子所居之處,他們今天也來了許多人來看熱鬧是吧?唉,師弟,你本來年紀便比他們小那麼多,如今又做了一回這麼驚天動地的大事,雖然這大事不好說,但也確確實實是大事了*。阿尋,我相信你是這一屆裡,傳說中的那個男人了!”
沈茂尋恨不得一口血全噴到他們家蠢呆師兄的臉上!這濃濃的hp的即視感是怎麼回事?小爺我只是潑了一點五穀輪迴之物好嘛,怎麼就能和神秘人相提並論了!還傳說中的那個男人!這樣的傳說你喜歡,你自己頂着這個稱號啊!這個笑柄估計要伴隨着我至少三年的學習時光了好嘛?將來我就算是進了太醫院,邊上的同僚也一定會知道,這就是我一輩子也洗不掉的污點了好嘛!
被甘三餘這般一安慰,沈茂尋顯得更蔫了些,連吐槽的勁都提不起來了。兩人打掃了半晚院子,直到很晚才拖着疲憊的身子睡下了。
第二日一早,沈茂尋正在睡懶覺,昨日發生了那麼多事,確實是有些累了,反正他白日也就是看看書什麼,稍稍推遲一些也是可以的。但這個計劃卻被他的師兄完全給破壞了。甘三餘冷酷無情的將他推醒,面對着小師弟滿是控訴的迷濛睡眼,精力十足且一臉無辜的說道:“師弟,今天教習處開課了,你該起來上學了。”
上你妹的學啊!信不信小爺我分分鐘黑化給你看啊!你昨晚上說的不是我到時候要上學嗎?你有說過一個字是明天嗎?啊?你居然打掃了一晚上的衛生還這麼有精神,你不知道你很礙眼嗎,師兄!
咬牙切齒的沈茂尋在心裡發泄了一番起牀氣,之後到底還是起了牀,而且因爲甘三餘叫得及時,進到上課的地方時,教室裡人還不是很多,大概只坐滿了一半的位置。可他一進門,便因格外突出的身高和長相被明顯的鑑別了出來,就是再認真讀書的人,聽見旁人討論他,都忍不住擡起眼看他一下,更不必說可以名正言順的打量他的老師了。
在老師的安排下,沈茂尋老老實實的僵硬着一張臉坐了下來,直面各色灼熱的眼神的觀察,耳畔還聽得有人在竊竊私語:“你知道嗎,他就是那個男孩?”“什麼?傳說中的那個?”“就是他!”沈茂尋默默的在心中內牛滿面,媽媽,這個世界好可怕,我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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