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日子一天天過去,太醫院中婦人科的幾位吏目爲着那個唾手可得的御醫的空缺,拼得頭破血流,幾乎跟個烏眼雞似的了,但是那個位置卻還是沒能空出來。要說這些人裡頭,最盼着沈茂尋這個缺空出來的,不是那些以爲自己可以更上一步的吏目們,而是同爲御醫的趙太醫,他原本對沈茂尋也沒有這麼大的意見,不就是年紀輕輕的就跟他同級了嘛,不就是沈定波那個老頭子的學生嘛,只要遵守前後輩的規矩,在他面前老老實實的,他也會照顧他一二的是吧?

誰料這個小子不僅沒把心思放在醫術上,還動起小心思搶走了他的病人,趙御醫可不管於縈那頭只是沈茂尋碰上的,謝太后那頭是謝太后自己下的命,他只覺得沈茂尋搶走了他的風頭,按理說給謝太后看診的應該就是太醫院中婦人科醫術最高的那個了,沈茂尋搶走了這個任務,如何讓他不怨恨呢?到了後頭他便開始針對起沈茂尋來,甚至被人挑撥了兩句,就迫不及待的跳了出來,想要揭開沈茂尋的道貌岸然的僞裝。

在那個時候,趙太醫絕對想不到,他有一天會因爲這件讓他得意了許久的事而受到牽連。“趙太醫,您還是早些說出是誰挑撥了你來找沈太醫的好,可不要讓奴婢爲難。”徐三帶着些笑輕聲道:“奴婢還要趕着去像陛下回報呢。”

瞧着對面那人手上通紅的烙鐵,還有那一臉皮笑肉不笑的古怪表情,趙太醫簡直就要嚇哭了好嘛,他只是一個太醫而已啊!這個徐三不是管着天牢審訊的監管太監麼,傳說中很是可怕的那位,自己不就是做了一點正義的事情麼?怎麼會要到他出手的地步?趙太醫看着那個紅色微微褪去的烙鐵再被徐三放回到邊上的爐子裡,他終於顧不上自己那微弱的自尊心了,徐三問的事情他當初還很是得意來着,自然記得清楚,忍不住道:“徐公公請慢,我……當日……”他猛的扼住了自己的咽喉,臉上漲得通紅,一下子就憋得臉都青紫了,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徐三也變了臉色,這位太醫可不是他以前對付的那些人,他也只是恐嚇他一下,就能叫他說出真話來了,只是話還沒說出口,人卻發病了他一個箭步衝了上去,捏住趙太醫的下頷,用手指摳挖趙太醫的喉嚨口,想讓他好好呼吸,但是不管他如何使力,趙太醫還是睜大了眼睛停住了呼吸,徐三也只能就此罷手,他轉頭看看跟着自己的兩個徒弟,眼中滿是狐疑,但到底還是先去向建華帝回報去了,這可是皇長子中蠱案中最重要的一個線索,如今人沒了他自然是要去向建華帝請罪的。

在建華帝處理政務的乾元殿中,聽完了徐三的彙報,建華帝忍不住嘆了口氣,對着他身邊的人道:“如今的情況茂尋也聽見了,你可有什麼想法?”江遠清敏銳的看了兄長一眼,嘖,茂尋?喊得真是親熱,自己當初叫阿尋的時候可是鼓足了勇氣的。沈茂尋根本沒注意到建華帝對他親熱的稱呼,他被禁足的這兩日付出了二十點內媚的代價,現在對蠱蟲蠱術已經有了很多的瞭解了,如今仔細的問過了趙太醫毒發身亡時的情況,以及各人站着的位置,他皺着眉頭站起身來:“徐公公,您那兩位徒弟如今在何處?若是我猜得不錯的話,站在您右手邊的那位徒弟只怕已經不幸了。”

徐三一臉震驚的看着他:“太醫是說我那位徒弟是人假扮的嗎?但那是不可能的,我那徒弟與我相處了至少十年,那人若是用了面具等物,我不可能看不出來的。”“那就是蠱蟲的作用了。”沈茂尋倒是胸有成竹的模樣,現在蠱術也是他的專業範圍了,這點把握還是有的。果不其然,徐三下去探查之後,急匆匆的衝了回來,抹了把頭上的冷汗,一臉震驚的道:“太醫真是……我那徒兒的屍身已經在他房中被發現了。”說到最後一句時,他的聲音也有些發顫,太監們沒有子嗣,徒弟就相當於自己的孩子了,如今沒了,就是心腸冷硬如徐三,都忍不住有些難過。

把徐三給打發了下去,建華帝便開始與沈茂尋跟江遠清討論了起來。沈茂尋本來是被禁足了沒錯,只是他翻了那介紹蠱蟲的書後,聯想起趙太醫的那些話來,忍不住起了疑心,那種蠱蟲是真的有,但趙太醫又是怎麼知道的呢?託了吳嬤嬤的福,他把話傳了出來,“正好”給來看望謝太后的結成了同盟的建華帝兄弟聽見了,沈茂尋就這麼放了出來。

太醫院那些以爲自己升官無望的人,還沒來得及失落,如今又得知了趙御醫的死訊,這麼說起來,御醫的位置到底還是出了一個缺,只是趙太醫只怕從沒想過,那個缺是他原本的位置吧。

與建華帝商議了許久,其實大多數時候還是這兄弟兩說話,沈茂尋只是在一邊聽着,這些問題他可插不上嘴,只是……他默默的鬆了口氣,這般的情況他倒是覺得鬆快了許多,雖然江遠清沒說,可是他自己心裡是清楚的,當初江遠清告白了之後,他到現在還沒給出個回答來着,但是讓他就這麼說自己也喜歡你……沈茂尋心中的小人羞紅了臉忸怩了起來,人家也是會不好意思的啦o(* ̄▽ ̄*)o!

沈茂尋對這宮中的情況還覺得很有些焦慮的時候,做主的兩位已經達成了什麼協議模樣,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到時候一切就拜託給沈太醫了。”建華帝突然把話題轉到了沈茂尋身上,沈茂尋一怔,尷尬的站起了身來,都怪江遠清,在那種情況下告什麼白啊,害得他神魂不屬的,剛剛說了些什麼都沒聽見,但面上還是一副誠懇的模樣:“定不負聖上所託。”

想到了上午的事情,沈茂尋不由得再次嘆了口氣,紅顏禍水啊,古人誠不欺我啊!沈茂尋雖然有些不通事物,但是這並不妨礙他清楚的認知到——他現在是謝太后心中的眼中釘,這個可悲的事實,但他面對的問題還不僅僅是這個,嬰兒的哭聲打斷了沈茂尋的思路,他不得不回過神來,一邊扮着鬼臉,一邊搖着搖籃,等那小嬰兒止住了哭聲,這才鬆了口氣,手上搖搖籃的手又停了下來,只見那娃兒的嘴脣撅了起來,眼看着要哭,他不得不專心的推起了搖籃來。

要說這世上還有什麼比見自己剛剛出櫃不被諒解的男朋友的媽媽更可怕的事情,沈茂尋絕對會毫不猶豫的回答:“帶小孩!”他是個太醫啊,還是個婦人科的太醫,現在被派過來帶小孩是幾個意思?但建華帝的理由又是那麼冠冕堂皇:“如今宮中的情況不明,兩位小皇子很是不安全,沈太醫你是宮中對蠱蟲是瞭解得最多的人了,朕就將這兩個孩子拜託給你了。”接着就是沈茂尋毫不猶豫的傻乎乎的應允,嚶嚶嚶嚶,要是能回到上午的時候,他絕逼不會答應啊!

這個小的也就算了,畢竟是自己親手接生的,還被人家母親託付了,又正處在睡一覺長半寸的好時候,也就是檢查一下他的食物,哄着他睡覺而已,那個大的可就麻煩了。說曹操曹操到,沈茂尋纔想到那個小惡魔,二皇子就出現在了他的面前。二皇子經歷了生母難產而亡等等的磨難之後,比之之前已經成熟了不知道多少,但他畢竟還是個虛歲七歲的小屁孩,滿腦子不切實際的十萬個爲什麼,不好跟父親說,也沒法跟屬下與嬤嬤說,就黏上了沈茂尋了,中午相處的那半個時辰,沈茂尋已經給煩了個夠嗆,等他去書房唸書做功課了之後,纔有了喘息的機會,誰知道時間過得這般快,他居然這麼快就出關了,這不科學!

與沈茂尋的感觸相反的是,江遠清覺得他守在這間屋子的門口處的時間,簡直像是過了一年一般,這裡是潤善殿地下的密室,不說呼吸不暢把,在地底待得久了,總覺得很是壓抑,但江遠清並沒有想主動上前的意思。站在他前頭的是他那位心機深沉的兄長,他有心想問一下兄長的打算,但他到底壓抑住了這個想法,只是守在兄長的身後,就這麼等下去吧。

建華帝忽然不發一言的往前走了幾步,推開了那張看起來很是普通的門,出乎江遠清意料的,那裡坐着的並不是淳妃,但這個情況似乎並沒有出乎建華帝的預料:“魏濤,果然是你。”這人居然還是皇兄認識的,江遠清震驚了,魏濤?這個名字他似乎還是有些印象的,他到底在哪裡聽過呢?

那個面目清秀如同少年的男子輕聲一笑,他面前的那個大甕中就冒出了個巨大的蟲頭來,他滿臉憐愛的輕撫了一下那冰冷的蠱蟲,素白細嫩的手指在蠱蟲玉石般的顏色的映襯下,顯得完美如同是美玉雕琢而成的一般,整個人透出了些詭媚的吸引力來,詭異卻偏偏誘惑得人移不開眼來。

“多年不見了,太子殿下,還有九皇子殿下。你們來的正好,來看看二皇子殿下吧,他這麼多年來,也很是想念兄弟們呢。”魏濤的眼中滿是懷念,輕聲道。彷彿響應他的話似的,那隻蠱蟲的頭轉了過來,一雙黑色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建華帝,想說它沒有惡意,那真是鬼才信呢!

站在建華帝身後的江遠清也忍不住毛骨悚然,這簡直是太荒謬了,二皇兄早就死了,那他追查了這麼多年的二皇兄的殘餘勢力,做主的人難道是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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