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一晚上都沒有睡得踏實,沈茂尋第二日還是得爬起來做他應該做的事,比如爲於縈看診,又比如完成太醫院分配下來的任務。不過令他奇怪的是,到了太醫院,卻沒見今日本該當值的趙太醫。
見沈茂尋望着趙太醫的位置微微皺起眉,旁邊早有那伶俐的內侍湊了過來:“趙太醫他今日被大長公主請去看診了,道是大長公主身子有些沉重,竟是起不來身了。”沈茂尋恍然大悟,他就說呢,這宮中等級實在是森嚴,連地位稍微低一些的妃嬪有時候也是請不動御醫的,但那人若是佩雅大長公主,也就說得通了。
大長公主不僅地位高,又是建華帝的長輩,建華帝當年能夠打敗二皇子,大長公主的支持的確是功不可沒,到了建華帝掌權多年後的現在,大長公主一系的勢力,就算沒有興安帝時期的那般風光,那也是一股不容小覷的力量。沈茂尋心中微微一動,是了他怎麼忘了,宮外有勢力有地位的貴人也是有資格請動御醫去看看的,只是如何與達珍郡主聯絡,要她主動請自己去府上看診,這卻是個問題了。
沒待沈茂尋計議妥當,外頭便來了個神色匆匆的小宮人,道是於貴人被幾位主位臨時給邀了去,幾人在婉妃處設了宴,叫於貴人一起去賞花,因爲婉妃宮中的菊花在整個宮中都是極有名的,其他人雖然與婉妃不和,但宮中幾乎有頭有臉的如淳妃等等,都去了。雖說於縈懷着皇子,是要避開人好好將養着的,只是她常在宮中,到底還是要與人打好關係的,如今她全宮主位只有她一人不去,只怕她這些年來打好的關係便要斷了一半,是以到底還是收拾了東西,去了婉妃宮中。只是她心中不安,便吩咐下人來請沈茂尋,以防萬一。
婉妃膝下已有一女,對孩子的需求雖然也強烈,但到底沒有其他人迫切,畢竟她已經證明了她能生,比之嫁進來將近十年卻還是一無所出的皇后,她有底氣多了,而與她同是建華帝還是太子是的妃嬪的陳貴妃早已經死了多年,她一向以爲自己是這後宮中僅次於皇后的人,便是沒通知皇后便在自己宮中設宴,招待後宮衆妃,她也覺得是理所應當的事。
只是看到那個打扮得極其華美的淳妃進了殿,她臉色有瞬間的變暗,她就不明白,這女人蠢得連自己都忍受不了,建華帝是如何能每個月去她宮中兩三回的,雖然不如自己,那也是這宮中難得的恩寵了——對比起那些半年甚至一兩年都見不到皇帝的妃子,她們的確是相當受寵了。這個女人到底有什麼魅力?
在這個時候,女主還只是個新晉的答應,在後宮之中,連個水花都濺不起來的那種小人物,便是婉妃聽說了她的受寵,也沒把她當做是競爭對手,畢竟這女孩的父親到現在也纔剛剛升任四品而已,更別提什麼家族助力了。後宮之中如今只有兩位妃子,其上就只有皇后了。連貴妃等等都沒有,婉妃自覺自己的競爭對手就只有淳妃了,看着那個言笑晏晏的女子,婉妃恨得牙癢癢,她真是討厭陳家的人,無論是聰明的那個,還是這個看起來很蠢的。
但當她看見於縈被小內侍攙着走了進門時,婉妃就再沒了享受衆星拱月的虛榮想法,而是心中一沉,連臉色都有些變了,她早早的便派人通知了下去,只是跟於縈說一聲有宴會就行,並不要真的把人請來的,於縈身子又弱,這孩子萬一有個什麼,自己就算是渾身都是嘴,也解釋不清楚啊!
婉妃臉色的變化,其他人自然不會錯過,舉杯應和之時,多多少少都會往於縈處看上一眼,目光掃過她的小腹時,眼中幾乎是遮掩不住的羨慕,倒是淳妃還坐得住,她微微一笑道:“於妹妹也來了,儘管坐下吧,在這裡若是覺得不開心,姐姐到時候親自把你護送回去。”
於縈臉上的笑容差點沒掛得住,這是怎麼個情況?她輕聲道:“婉妃姐姐處花草極美,我也是嚮往很久了。”她下意識的向婉妃投去求助的目光,婉妃的臉色終於恢復了正常:“淳妹妹有心了。我自然會照顧好於妹妹的。”話裡話外卻是將於縈給摘出來了。
於縈趁此機會落了座,才覺出自己滿手心都是冷汗,腹中也有些抽抽的疼,只是她不敢去撫自己的肚子,建華帝子嗣稀少,後宮中只有自己這是第二回懷孕,旁的妃子羨慕自己的不少,若是自己還在這麼大庭廣衆之下摸自己的肚子,少不得有些什麼風言風語出來,她這個孩子是想自己養的,大兒子養在皇后宮中,作爲皇后對付陳氏與夏氏的棋子,於縈已經很是心疼,這個小兒子她是一定要保住的。
而沈茂尋此時,已經守在了園子外頭,內裡都是宮中女眷,他也要避嫌的,只能聽進進出出的內侍們八卦一下內裡的狀況——於縈現在成了淳妃打擊婉妃的一顆棋子,這情況沈茂尋都看得出來,婉妃等等自然也看得出,但淳妃這人是不能用常理度之的,便是這樣低劣的手段她也是樂此不疲,藉着於縈來諷刺婉妃什麼的,她做起來毫無壓力,這下子就算婉妃脾氣再好,對於縈也難免有些怨言了。
面對淳妃的咄咄逼人,婉妃也只能是儘快的請人擺飯了,不然要再讓淳妃說下去,她指不定還要得罪誰呢!大概過了小半個時辰,於縈便覺得自己有些不對了,她肚子有些發沉,不是她一開始感覺到的那種一抽一抽的微疼,而是發沉,而這是不可能的,她的孩子也不過才三個月,都沒怎麼顯懷,怎麼會顯得發沉呢?她覺出不對來了,這個時候,便是她再看重與婉妃與後宮衆妃的關係,那也是比不過這個孩子的,她咬了咬牙,往桌面上一撲,捂着肚子低聲j□j了起來,便是隻有兩分疼痛,看她的模樣也就有十分了!
要是這裡只有婉妃與於縈兩人,說不定婉妃還會拖上一拖,要是於縈的孩子真的沒了,她才真的開心呢,只是如今面對着這麼些人,她哪裡敢授人以柄,只能滿面焦急的去找人請太醫來,那小內侍對她的顏色心領神會,這個時候就不必跑得那麼快了,請來的不是御醫也是可以的。只是他們哪裡料得到沈茂尋就候在門外呢?
一番忙亂過後,沈茂尋終於送了口氣,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這孩子總算是保住了。他一轉過臉,卻見建華帝正站在他身邊,沈茂尋嚇得差點撞上背後的牀柱,無聲無息的出現什麼的,是他們江家的天賦技能嗎?簡直太嚇人了。
建華帝嘆了口氣,輕聲道:“沈太醫,如今的情況如何了?”沈茂尋恭敬的道:“微臣幸不辱命。”建華帝這才鬆了口氣,他子嗣實在單薄,僅有兩個孩子不說,成婚五年都沒有好消息,他實在是被這問題困擾了多年了,如今得知自己的孩子沒事,這自然是個再好不過的好消息。他神色複雜的看了看昏迷不醒的於縈,示意沈茂尋跟他一同出來——既然孩子已經沒事了,也該清查一下這問題是出在哪了,誰要害建華帝少得可憐的孩子,便要有承受建華帝怒火的心理準備!
建華帝坐在上首,手中輕輕拍了拍椅子的扶手,皺着眉道:“這是你們誰做的,自己承認的話,我還能給你個全屍。”建華帝說這話時,面上並沒有多大的火氣,但語意之堅定,沒有人會懷疑他所說的真實性,這其中就包括了婉妃。
婉妃這個時候也顧不得自己的面子了,姿態什麼的也被她拋在了腦後,跪倒在地滿臉都是淚的道:“陛下請相信嬪妾,嬪妾真的什麼都沒有做陛下,臣妾也是母親,知道做母親的感受的,今日設宴嬪妾只是派人通知了於貴人一聲,並沒有強求她一定會去的。”建華帝看向了於貴人身邊的小侍女,那侍女低着頭道:“娘娘本來也不打算去的,只是那內侍一再強調,這宮中的主位全都去了,只差娘娘一人瞭如何如何的,娘娘纔出的門。”
婉妃哭得更是傷心:“陛下請一定要爲嬪妾做主啊,嬪妾沒有做過就是沒有做過。”這時偏偏有人來報,道是來於貴人宮中通知他去參加婉妃宴會的那個內侍,已經在房內自盡了,婉妃一愣,哭得更是可憐:“那奴才定是別人安排了來要陷害嬪妾的,請陛下明察。”沈茂尋在一旁看得真是歎爲觀止,這後宮中女子的技能實在是豐富多彩,這梨花帶雨的小模樣真是我見猶憐,只是看建華帝的模樣,並不是太相信。他那雙冰冷的眼睛在婉妃身上打了兩轉,終於有了決定:“婉妃馭下不嚴,禁足三個月,月例減半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