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茂尋去找了這回領隊而來的王太醫,在他的心中,江遠清是指望不上的,這人在醫術方面完全就是個‘門’外漢,與他商議根本就沒用。至於本地的醫官們,沈茂尋也就認識一個唐少飛了,這位醫官雖然很好說話的樣子,但沈茂尋見着他就覺得尷尬,兩人住在一處院子裡已經夠讓沈茂尋覺得不舒坦了,更別提找他商議,儘管唐少飛對他的態度還‘挺’好的。
正因如此,等江遠清知曉他藏得好好的心上人居然自請去看得了疫病之人時,他險些沒能反應過來,這是怎麼了?他心中就算再焦急,但當着江尚行的面還是分毫未‘露’,只是捧着茶盞的手還有些微微顫抖。他低着頭,聽着一旁江尚行問王太醫的話:“那位太醫還真是有勇氣,若是此事不成,他豈不是活不過半個月了?他真是自願的嗎?”王太醫也有些感慨的樣子,低聲嘆了口氣道:“臣也曾勸過他,奈何他心意已定,臣也勸不動他了。而且對於得病者的脈相氣‘色’等等,都只有醫者與病患相溝通才能知道,阿尋他年紀尚小,倒是比臣等有勇氣。”
江尚行微微皺了皺眉,又提出了一個新的問題:“這沈太醫醫術如何呢?若是不夠好,平白‘浪’費這一條‘性’命,要是他得出的數據不對,不會耽擱尋找真正的解決方法的時間嗎?而且若是我沒記錯的話,這小沈太醫是學‘婦’人科的吧?這樣真的有用嗎?”王太醫擦了擦額頭的汗水,低着頭道:“這小沈太醫主修的是‘婦’人科沒錯,但是其他的科目學得也是極好的,他當年還曾爲端王爺診過一段時間平安脈呢。在這方面還是可靠的。”
吳王略帶深意的哦了一聲,沒再向王太醫發問,轉而向江遠清道:“那小沈太醫還與阿弟有這般的故事,阿弟前些日子見到人家的時候,怎麼倒像是陌路人一般呢?”江遠清的手指緊了緊,這才擡起頭來,略帶尷尬的笑了笑:“不是那個時候年紀小不懂事嘛,跟人家吵了一架,這麼些年也沒說過話了,只不過這小沈太醫手上卻是有兩把刷子的,拙荊的病因着他已經好上了不少了。”江尚行淡淡應了聲,看模樣也不知他到底信了沒信,只是這件事到底這麼定了下來,便是沈茂尋自己想要反悔的話,也沒了可能了。
出了與江尚行商議事情的書房,江遠清便再也忍不住了,問明白了沈茂尋所在的地方,便徑自衝了過去。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想做些什麼,見到沈茂尋時他又該說些什麼,他只是想見他一面,其他的事情便到時候再說吧。
而沈茂尋此時正在與唐少飛品茶。唐少飛端起茶壺給沈茂尋滿上一杯,臉上滿是真誠的擔憂:“我父親當初必然是拜託了你來照顧我了,防的便是我會一時腦熱做出什麼不可挽回的事情來,怎麼如今反倒成了我要來照顧你了?”沈茂尋也很是緊張的模樣,最終還是做出了去接觸被感染者的決定,他現在自己的腦子裡也有些空白,但他心中卻是輕鬆得多了,彷彿放下了一塊大石一般,他強笑了一聲道:“唐兄本就比我年長,如今連官位也比我高,按理說不就是應當多照顧我一二嗎?”
唐少飛失笑,道:“我這官位是如何來的,你們還不知道嗎?要不是王府裡的醫官們都不肯擔着治療疫病的責任,被王爺一怒之下都撤了職,又怎麼可能輪得到我?”沈茂尋笑了笑,這回倒是自然許多,道:“這也是因爲唐兄本身便出衆啊。不然哪能管得了怎麼些人呢?像我那是絕對做不到的。”唐少飛‘摸’了‘摸’他的頭髮,兩人相視一笑,在旁人眼中卻是一副兄弟情深的養眼模樣,但在某人的眼中,卻顯得礙眼之極了。
江遠清只覺得心裡不平衡極了,他爲着這人擔驚受怕,又擔心他是不是被前輩太醫們‘逼’迫了,才做出這般等同於自殺的決定,又擔心他最後到底會不會出事,到時候若真有那麼個萬一……可到了真人面前,卻見到他正在向別的男人笑,笑得那麼甜是臉上抹了蜜糖嗎!還有那唐少飛也是的,怎麼就這般不識趣呢!名草有主了你不知道嗎,笑成那麼個傻瓜樣子又是給誰看呢!九皇子殿下心裡酸得抓心撓肝的,偏偏面上還不好表現出來,勉強忍了下去更覺得心裡燒得慌了。
心裡酸得不行,江遠清下意識的把視線挪開,卻瞥見了不遠處另一個熟悉的身影,那個青年的面上‘露’出一個奇怪的神‘色’,接着便轉身就走了。江遠清心中一動,到底也沒有出聲。他如今站的地方比較隱秘,想來旁人也沒有看見他。只是剛剛兄長那表情到底是什麼意思呢?卻叫他有些好奇了。這般想着,江遠清到底沒出現,隨即也就轉身離開了。
不過解答他疑‘惑’的機會來得很快,當晚洗漱之時,江遠清想起沈茂尋對唐少飛笑得毫無防備的模樣,心中又是一酸,在盆中微微晃起‘波’紋的水面上,少年的面容也模模糊糊的,只是那有些眼熟的神‘色’一掠而過,那是下午他兄長曾‘露’出來過的表情,因着模糊與兄弟之間的相似,顯得幾乎是一模一樣。自己這是吃醋了,那七哥哥到底是爲着什麼又爲着何人呢?江遠清下意識的聯想到了江尚行手腕間的那幾點紅痕,不會是他想的那個意思吧?那唐少飛長得也就是能夠入眼而已,人又老實,看不出什麼閃光之處,兄長不會那般想不開吧?
而與此同時,江尚行也在猛烈的吐槽着沈茂尋:“少飛你怎麼可以看着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笑成那個樣子,他長得也就一般,都沒幾兩‘肉’,哪裡比得上我?”唐少飛看着與白日裡完全是兩個人,他看似不耐煩的伸出手,一把抓住江尚行將之摁倒在桌上,淡淡一笑道:“你是想跟我繼續討論別的男人,還是我們把之前欠的數字補回來一些?”江尚行咬牙道:“誰稀罕你補回來!我要在上面!”說着他開始猛烈的掙扎了起來。
只是唐少飛壓制住他的手依然極穩,沒有半分被撼動的樣子,他低下頭來對着江尚行的眼睛吹了幾口氣,看着江尚行努力的睜着眼,最後在不得已的情況下才閉上眼的倔強模樣,他帶着些笑意拍了拍江尚行的屁。股,滿意的道:“我真是喜歡你如今這般模樣。既然你這麼要求了,我今晚不會那麼輕易的放過你的。”江尚行緊閉着眼,每回都是如今這樣,他這個王爺做得實在是太失敗了!
有‘肉’吃算得什麼失敗?像他的兄弟,倒追了人家都三年多了,如今連手的拉不着呢!相比之下,那才叫真正的失敗呢!
在江遠清的胡攪蠻纏之下,沈茂尋爲病患診治的時間往後拖延了兩天,算是給他一個緩衝。江遠清本打算是讓沈茂尋不要去的,就算是在太醫們的圈子裡丟點臉,但也總比丟掉了‘性’命要強吧?這回強烈反對的是沈茂尋自己。他雖然心裡也沒有底,但他到底還是知曉一些劇情的,這個世界是根據那本宮鬥小說改編的,他的身份可是中間的重要配角,如今離主線展開還有一年多呢,他可不能就這麼死掉了!還有那個診斷輔助系統,有了這般的利器在手,他做出這般的決定其實風險還是不大的。江遠清最後還是沒能拗過他。
這兩日來,沈茂尋與江遠清也沒閒着,又比如這日,陵越城外又來了一大批的難民,他們對要被關進木欄七日表現出了強烈的抗拒,其實這個事情確實是不公平的,只是之前敢於反抗的人不多,而且疫情也沒有如今這般可怕,是以才一直推行了下來,如今這麼多人齊聲反抗,看守的兵丁都有些控制不住了。這時候被關在木欄裡的人也開始鼓譟了起來,他們每日每夜都生活在疫病的恐懼之下,如今看着別人反對,心中的怨念與不滿也爆發了出來。
這事情越鬧越大,最終到了江遠清與江尚行兄弟倆不得不出面約束的境地,沈茂尋也不知是因着什麼,心裡有些慌慌的,最後還是咬牙吩咐了一輛馬車也跟了上去。
這場紛‘亂’就像是壓垮陵越城人的最後一根稻草,它像根導火索一般把難民跟本城居民間壓抑了多日的恐懼與害怕全部都點爆了,城外的難民開始攻擊城‘門’,木欄內的人反應更是‘激’烈,他們在有心人的煽動下,瘋狂的撞擊着圍困着他們的木欄。守軍支撐不下去了,也只能調來了城中的民勇隊,最後連兩位王爺身邊的‘侍’衛都被調走了一大半,只留下十餘個還守在兩位王爺的身邊,避免他們被暴‘亂’的人羣衝撞到。
沈茂尋心裡跳得更快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心慌個什麼。正在此時,只聽得轟然一聲,那困着人的木欄最後還是被推倒了,那裡頭如今還關着差不多六百多人,這些人中肯定有不少人都帶有那蟲卵,他們全部跑出來的結果是非常可怕的,中間還有兩個已經病得很重,似乎是被這病痛折磨得有些發瘋了,抓得自己滿臉滿手都是血‘肉’模糊的,發出急促而又可怕的笑聲,也不管周圍是什麼人,只要一追上就給人都劃上一道,猖狂的笑着道:“大家一起死吧!”這樣的人誰敢去碰他?都是避之唯恐不及的。偏偏這樣的人還有兩三個都好死不死的朝江遠清這邊走了過來。一時之間,沈茂尋覺得自己連呼吸都困難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