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 50 章

雖然身體很疲倦, 葉子初還是在生物鐘強大的作用下醒了過來。

她揉了揉眼睛,腦子裡隱隱還殘留着之前那場旖旎的春/夢。明明只是夢見和蕭墨硯在一起,爲什麼全身痠軟得彷彿真的做了些什麼呢?

等一下, 正對着她的牀的牆壁上不是應該掛着自己小時候的塗鴉之作嗎, 怎麼變成空白一片?

葉子初的心頓時沉到了谷底, 她驚恐地偏頭往身側一看。那個赤/裸着上半身, 睡得正香的男人不是蕭墨硯的表哥沈念矣又是誰?

她兩手捂住臉, 不忍再看下去了。天吶,她是有多欲求不滿纔會把毒手伸到了沈念矣這種嚴肅到有些古板的人身上?

昨天是蕭墨硯的生祭,她心情不好, 便約了封琴到一個治安據說很好的酒吧喝酒。

兩人椅子才坐熱不久,眼尖的封琴就看到了和朋友們一起的沈念矣。

自從蕭墨硯意外去世之後, 葉子初和沈念矣的交集幾乎爲零。除了都在C市中心商務區上班, 偶爾會碰見彼此。

所以當他過來主動加入她們時, 葉子初是十分吃驚的。可轉念一想,他和蕭墨硯感情那麼好, 她和他甚至差點就成了一家人,一起喝喝酒敘敘舊也很正常。

她的酒量一般,喝到後來神智還有幾分清明,但是動作反應什麼已經完全跟不上節奏了。

封琴跟着男朋友走了,而她由沈念矣負責送回家。

她們認識的沈念矣癡情專一, 潔身自好;因此即使他喝了不少, 臉色微醺, 也沒人懷疑他的人品。

葉子初記得自己和沈念矣上了出租車, 他讓司機先開玉西小區, 她死活不肯,非要鬧着再去別的地方續攤。

再後來的事她的記憶就很模糊了, 印象中似乎看見了蕭墨硯,自己情難自已地撲過去。最開始只是邊哭邊打他,然後慢慢就演變成限制級的動作片了。

她甩甩頭,太陽穴附近微微有針扎一般的疼痛。按照這個思路,難不成真的是她強了沈念矣?

那時候沈念矣的意識也不是完全清醒的,如果說自己能把他當成蕭墨硯,他又何嘗不能把自己錯認爲張琅琅?這個解釋明顯好接受多了,葉子初顯然不相信一個女人不借助任何工具強/佔一個男人的可行性。

也就是說,兩個寂寞的男女把彼此當作各自的心上人玩了次一夜情。女主角是她沒有關係,可爲什麼男主角偏偏要是她認識的他呢?

葉子初欲哭無淚,簡直不敢去想象一會兒他醒來場面會有多尷尬。蕭墨硯在世的時候,她和他說過幾次話,感覺是不錯。但現在蕭墨硯這個中間人不在了,兩個人又剛剛做了“傷風敗德”的事——和男朋友的表哥有一腿,可以算得上是□□了——怎麼還可能言笑晏晏呢?

她默默地起身下牀,意外地發現身體十分乾爽。她已經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難過了,不需要借用對方的洗手間洗澡是好事,可只要想到是誰幫她做的清理,難堪和羞恥的感覺又會無止境地涌上來。

葉子初穿好衣服,沒出息地想要先溜走,說不定沈念矣記性和魚一樣,不會記得昨晚發生了什麼。

她一轉身,就看見沈念矣坐在牀上定定地盯着自己,絲毫不介意上半身春光乍泄。

葉子初險些尖叫出聲,搞什麼,前一分鐘明明還睡得跟死豬一樣,現在居然一副清醒得不能再清醒的樣子。

額……兩個人面面相覷真是太折磨人了,她絞盡腦汁拼命想着說什麼好。

如果是陌生的一夜情對象,她可以微笑着說:“你好,謝謝,再見。”

如果是付費找的交易對象,她可以大方地說:“挺好,慢走,不送。”

對於沈念矣,她思考了半天,最後竟然憋出了三個字“對不起”。

後者明顯愣住了,好半天才回答說:“不用,我也有錯。”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葉子初覺得他的口氣有點咬牙切齒。大概是難過沒能爲張琅琅守身如玉吧,她腦補着他的情緒。

蕭墨硯已經不在了,她不需要對任何人負責。但張琅琅即使嫁人了,也還是活生生的。嘖嘖,真是千古第一情種……

葉子初心生些許愧疚,扯着笑容打哈哈說:“明白明白,昨晚就是一場誤會,大家心裡都有屬於自己的那個人不是嗎?”

沈念矣盯着她看了幾秒,眼裡有很多她看不懂的情緒。隨後移開視線,帶着苦澀的嗓音重複着她說過的話,“是啊,心裡都有屬於自己的那個人”。

場面又冷了下來,葉子初想哭的心都有了。自己已經送了臺階,可對方不接着下臺她還難怎麼辦?

屋子很大,清晨的風從微微打開的窗戶裡吹進來。本該是十分美好的一天,卻有了個糟糕的開始。

沈念矣堅持要開車送葉子初回家,她見推辭不了就答應了。兩人很有默契地沒再提昨晚的事,彷彿只是春夢了無痕。

這樣也好,葉子初心想,逃避固然不是解決問題的好辦法,但眼下無疑是最有效的一種。

可惜就算是假意維持的平靜也很快被打破了,沈念矣的車經過一家藥店,葉子初後知後覺地記起了某個極其關鍵的問題——他昨晚到底做安全措施了沒有?

她一臉糾結,實在沒有勇氣開口問他。算了,不是說安全套也有不保險的時候嗎?她還是買個事後藥最保險,雖然有副作用,但上錯了牀,付出點代價也是應該的。

“誒,你方便在這裡放我下車嗎?”

沈念矣聽了一邊把車往路邊開,一邊問:“怎麼了,離你家還有一段路。”

葉子初認爲他有權利知道自己要做什麼,故意看着車窗外漫不經心地說:“沒什麼,就是想去剛剛經過的藥店買點事後藥,免得以後有問題。”

對方沉默了很久,久到葉子初都快沒耐心等他回答了纔開口說:“你在車裡坐着,我去幫你買。”

這下輪到葉子初不說話了,她靜靜坐着,心裡一片複雜。

過了差不多十分鐘,沈念矣打開車門坐進來,遞給她一個醫用小紙藥袋和一瓶水。

見葉子初面露疑惑,他解釋道,“我問過藥店的醫生,他們說毓婷那類藥對身體的副作用太大,這種散裝的處方藥會好一些。”

事實上,葉子初也只知道有種事後藥叫做毓婷,所以當沈念矣這麼一說,她是一點懷疑都沒有就乖乖把藥片吞了。

那時的她不知道,將來的她也不會知道,沈念矣給她吃的其實只是保健品維生素。

所以兩個月後,當葉子初望着驗孕棒上的兩條紅杆時,她以爲自己只是走了黴運,成了那僅有的百分之一的疏漏。

葉子初的腦子亂成一團漿糊,什麼情況都考慮過,唯一沒有起過的念頭就是打掉這個孩子。

她沒有告訴父母,不知道怎麼開口,也沒臉開口。她也沒有告訴沈念矣,說了只會把事情弄得更凌亂不堪。

但一個人守着秘密太累,葉子初把實情告知了封琴。

可她忘了,封琴的嘴本來就不嚴實,何況是懷孕這麼大件的事。很快葉爸葉媽知道了,沈念矣也知道了。

葉爸葉媽的震怒可想而知,不過大部分是對於便宜老爸沈念矣。他們三個人避着葉子初談了很久,結論就是兩個人結婚把孩子生下來。

她詫異不已,自己的父母之前明明堅決反對兩人爲了給小孩負責而結婚,甚至提出要全家移民到國外,免得孩子將來沒有身份,被人指指點點。可才過了多久,他們就同意了這場婚事?

葉子初當然不會猜到其中的原因,她根本沒想過沈念矣愛的人一直是自己。而疼愛她的父母,又怎麼會拒絕另一個深愛她的男人來照顧她的後半生?

她想到的只是沈念矣和自己一樣是個負責任的人,願意照顧這個意外的生命。但兩者又是不同的,她已經沒有了蕭墨硯,和誰結婚都沒有區別。可他的張琅琅還在,將來或許還有可能破鏡重圓。

於是,葉子初善解人意地提出一些建議,比如兩人分房睡,比如以後他要是可以和真愛在一起,想要離婚只需要說一聲就好。

沈念矣聽了之後臉色很難看,她想當然地理解成他是在鬱悶這場妥協的婚姻和不得不放棄的真愛。

她不明白他當時的想法,他也沒有嘗試過把自己的情感表達出來。

沈念矣自小順風順水,要什麼有什麼,葉子初是他生命中唯一的意外和失敗。如果蕭墨硯還活着,他沒準還有正大光明競爭的機會。可他偏偏不在了,試問,他怎麼和一個死人爭?可笑的自尊讓他開不了口,內斂的性子讓他以爲時間久了葉子初就會明白一切。

但他沒想到的是,時間非但沒有帶走兩人之間的生疏和隔閡,反而帶走了葉子初和孩子的生命。

沈念矣又一次從噩夢中驚醒,夢裡不斷重複着前一世葉子初產後大出血去世的場景。

他睜開眼,默默告訴自己那些都是假的,葉子初還好好的,他們的孩子也好好的。

感覺到柔軟的手輕輕地幫他擦去額頭上的冷汗,沈念矣轉頭對上葉子初關切的眼睛,“阿念,你還好吧,做噩夢了嗎?”

他點點頭又搖搖頭,忽然猛地把她摟進了懷裡,聲音裡還有絲絲顫抖,“我夢見你和小則都離開我了。”

葉子初沒有多想,慢慢用手撫着他的後背,放鬆他緊繃的情緒,“傻瓜,我們哪裡捨得離開你,夢都是反的,我們一家人會一直在一起的。”

沈念矣答應了一聲,卻還是抱着她不鬆手。葉子初又好笑又心疼,溫柔地在他耳邊說着甜言蜜語哄他。

過了好半天,沈念矣算是平靜了下來。她在他額頭上親了一下,商量着說:“天才剛剛亮,你再睡一會兒,我去那邊看看小則。”

沈念矣按下她準備起來的動作,“我去吧。”

葉子初沒有和他爭,剛剛做了噩夢,看看兒子起碼能安心點。

嬰兒的搖籃牀就放在臥室的另一邊,沈念矣走過去不過十來步的距離。

走進了才發現,他的兒子早就醒了,一個人乖乖地躺在嬰兒牀裡抱着自己的小腳丫啃得正歡。

小盆友七個月大了,已經會認不少人了。突然看見自己的爸爸站在那裡傻兮兮的樣子,連忙放下最愛的腳丫子,對着他咧嘴大笑,露出好幾顆米粒般的牙齒。

沈念矣覺得心都要化了,只知道目不轉睛盯着小盆友看。

下一秒,小盆友的笑容忽然燦爛了許多,蓮藕般的小胖手也努力地往空中揮舞着。同時,他發現自己懷裡多出了一個人。

葉子初不知道什麼時候下牀走過來了,靠在他身上,她擡手順了順他的頭髮,“老公,我和小則都很愛你的。”

那一瞬間,沈念矣眼眶有些發酸,他反手抱住葉子初,“嗯,我也很愛你們。”